二六六、船頭孰女著紅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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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寇當(dāng)中,一向是誰勢力大,誰說話的聲音也就大。高迎祥實(shí)力強(qiáng),故此能支使橫天王王子順,而在殿后的三人當(dāng)中,王子順實(shí)力最強(qiáng),因此又能支使混世王與開山虎。
    他在河這邊見大隊人馬過得太慢,等得便有些不耐煩,吩咐混世王留在后邊,自己帶開山虎搶先過河了。
    留在最后的混世王自然是心中不喜,連著鞭笞了幾個磨蹭的流賊,也沒有讓他心情好起來。
    流寇共是十五萬人,其中精銳約是六萬,大多先過了河,而拖到現(xiàn)在的,則很多是被裹挾來的百姓,也正是他們,使得過河的速度變慢了。
    “該死,若是有個村子讓咱老子樂樂就好……實(shí)在不成,有些送死的官兵來,讓弟兄們殺殺出氣,也是好的?!?br/>
    他身旁一親信看到他的煩躁,笑著說道。
    混世王連連點(diǎn)頭,覺得深有同感。就在此時,那親信又“咦”了一聲:“那邊,那邊有艘船!”
    卻是一艘破爛不堪的木船,看起來是河畔百姓用來捕魚或采蓮的,混世王瞥了一眼過去,然后神情一振。
    那船上劃槳的,是一個身材婀娜的紅衣女子!
    她背對著眾人,順流而來,隱約還有歌聲,似乎完全不知這邊的事情。混世王嘴角浮起一絲獰笑,他并不認(rèn)為這是個什么陷阱,官兵已經(jīng)被擊退了,必?zé)o膽再來。
    這女子可是送上門來的開心貨啊……
    紅衣女子船行到距離他們約百五十丈處,終于回頭來望了一眼。因?yàn)楦舻眠€遠(yuǎn),所以混世王看不太清楚她的臉,只是覺得她臉上白白的一片。臉都這么白,那身上還用說,一念至此,混世王便覺得火在翻涌,指著那女子道:“擒來,咱老子用過后,大伙都可上!”
    頓時他身邊諸賊大呼小叫,催馬就追過去,那紅衣女子慌忙折向,但逆流不快,她劃了好一會兒,繞過一片山林,混世王等已經(jīng)追近,她見情形不妙,頓時棄船登岸,直接向林子里鉆去。
    畢竟隔著較遠(yuǎn),而且又是一片丘陵,因此當(dāng)追者趕到時,那紅衣女子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混世王也催馬到此,他皺了皺眉,心中沒有失望,反倒生出異樣的興奮。這讓他有一種捕獵的感覺,那女子力弱,想來是逃不遠(yuǎn)的,只要散開去尋,很快就能找到。
    “都照子放亮些,休讓那小娘子走脫了?!彼呗暫鹊溃骸吧㈤_來找找,散開來找找!”
    他原本帶著兩千自己的人守著橋這頭,來追那女子時帶了幾百人來,還留了一千多人在原地,倒不虞橋頭那兒會出什么狀況。聽得他的命令,諸賊都是哄聲大笑,四散開始尋找。
    不過那紅衣小娘或許是熟悉周圍,找了好一會兒,竟然都沒有看到,只是尋著兩塊紅衣上撕下的布片?;焓劳跄迷谑种行崃诵?,卻是一股脂粉氣兒。
    “嘖嘖,可惜……”他心中火燒火燎地想。
    就這時,他看到前方山洼處,騰起了青煙。他哈哈大笑:“造化,造化來了,原來在這地方還有個村子,若不是拐過來,當(dāng)真看不到它!”
    有村子,也就意味著可以找樂子,或屠戮殺人,或淫掠搶劫,這些流寇就是靠著這個取樂的?;焓劳踉居X得這附近就是有人家,聞得大軍動靜也應(yīng)該跑了,現(xiàn)在看來,此處山洼幽僻,他們?nèi)绻皇亲粉櫮羌t衣女子,也根本不可能到這里,也正是因此,山洼中的村子里依然有人。
    不等他下令,諸賊便向著那山洼沖了過去,路上又拾著兩片紅衣女子身上的碎布,這證明那女子也是向此處逃來的,諸賊便又是一陣歡呼。
    他們順著山谷便向上爬去,原本清澈的山溪,如今也變得污濁不堪了。混世王見騎馬反而不快,便棄了馬,將之交給幾個屬下看顧,自己也步行。
    離著那冒煙處還有十余丈時,混世王突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便有人家,怎么會建在這半山洼中,看模樣,這條溪流順洼而下,春夏多雨時節(jié),水流極大,若是住家于此,只怕多有不便!
    這個疑團(tuán)一起,心中的邪火便熄了,他大聲喝斥,正待下令退后,然而就在他們頭上的山脊處,已經(jīng)有至少三十桿火銃瞄準(zhǔn)了他。
    “這賊人當(dāng)真是膽大。”田伯光喃喃地說了一聲,他還穿著女裝,一身紅衣站在俞國振身邊。
    俞國振翻了他一眼:“今日做得不錯啊?!?br/>
    田伯光頓時忸怩起來:“小官人,以后這等事情,可千萬莫再抓著我了,回去不用說,我定然要被笑話的!”
    “你扮得最象啊,那聲音都與一位小娘別無二致。”旁邊的齊牛甕聲道。
    俞國振沒有理睬他們,他猛地?fù)]手:“射!”
    除了三十桿火銃之外,尚有孫臨的神射,山脊之上頓時槍聲連綿響起,而三十枝瞄著混世王的火銃,至少有十發(fā)彈丸擊中了他,孫臨的箭矢,也一舉貫入其喉,讓混世王的身體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入了溪水之中。
    俞國振知道此時的火槍準(zhǔn)頭相當(dāng)不足,因此每每要狙擊賊酋時,都是不惜多浪費(fèi)彈丸,用數(shù)十枝槍瞄準(zhǔn)射擊。這種情形之下,便是只有十分之一的命中率,也足以狙殺目標(biāo)了。
    他此次來,帶的可是兩百慣用了火銃的家衛(wèi),三十桿槍沖著頭戴銀盔的混世王,其余也是各尋目標(biāo),一排轟下,頓時在山洼子里的賊人倒下一片。
    孫臨射中了混世王,心尚不足,又彎弓抽箭,扣弦連發(fā),接連數(shù)箭都無虛發(fā),這才覺得暢快,大笑道:“前些時日被這些狗賊困在城中,這一口氣,如今才算出了?!?br/>
    賊人不愧是慣匪,遇襲之后,特別是失去了賊首,還沒有立刻潰亂,竟然張牙舞爪,循聲向著山脊反撲過來。但是爬山不易,雙方距離又足有十五丈,因此當(dāng)他們撲到一半時,第二輪射擊也開始了。
    又是一陣煙起,賊人倒下一片。
    跟著混世王來的賊人也就是三百多,這兩輪伏擊,已經(jīng)倒下數(shù)十,其余之人,卻仍不退,而是借著樹木石頭掩護(hù),想法子繼續(xù)上來。俞國振見時機(jī)已至,便又下令:“沖!”
    尖銳的鎖吶聲頓時響起,隨孫臨而來的官兵雖不知這鎖吶聲的意思,但見著家衛(wèi)們放下火銃,開始執(zhí)矛下沖,當(dāng)即明白,便也跟了下去。家衛(wèi)們的外衣是綠色的,俞國振在高處看到,仿佛是一道綠色的瀑布,向著洼地傾瀉而下,而跟著這綠色的,則是灰色甚至雜色的官兵。這道激流所沖之處,如果有流寇膽敢阻攔,那必然激起血紅色的浪花。
    齊牛有些無趣地看著自己的兄弟們在下廝殺,在他看來,這是一場根本沒有什么懸念的戰(zhàn)斗。失去指揮、失去斗志的流寇,雖然還有個別人依舊悍勇,但在武備齊全的家衛(wèi)面前,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機(jī)會。但看了片刻,他突然咦了一聲,那些流寇猝不及防之下被殺了小半,剩余之人,竟然又聚在一起,各執(zhí)兵刃列陣而戰(zhàn),他們雖然敗了,卻敗而不亂!
    俞國振也是目光凝動,這還只是與高迎祥所統(tǒng)流寇一部交手,對方的戰(zhàn)斗力與頑強(qiáng)程度,都超過了他的預(yù)計。
    這是他思慮不周之處,拿張進(jìn)嘉、老回回等人的部下,來衡量這些對手。
    “老牛,去吧!”
    見流寇被壓縮在一起,但依然兇悍,一邊緩緩后退,一邊還試圖反擊,官兵中已經(jīng)有十余人在這種激戰(zhàn)中戰(zhàn)死,而家衛(wèi)也頗有數(shù)人受傷,俞國振指著流寇中最為兇悍的一人下令道。
    這人大約是寇渠心腹,方才他就是站在被擊斃的寇渠身側(cè),當(dāng)時周圍十余人或死或傷,就是此人命大,竟然只是受了輕傷!
    齊牛的目光早就盯著這個家伙,聞言大喜,也不管地勢陡峭,一屁股順著山上的落葉就滑了下去。
    “真是胡鬧!”俞國振忍不住罵了一聲,卻沒有多少惱意。
    “若是覺得他胡鬧,便將老牛給我算了,在你身邊,總是耽擱了前途?!睂O臨半是認(rèn)真地道。
    何止是孫臨,便是史可法,也不只一次提到對齊牛的垂涎,作為俞國振帳下頭號猛將,老牛憨實(shí)而勇猛,加之力大無窮武藝超群,在史可法看來,那可就是一塊璞玉!這樣的好材料,不能跟著他為國效力,實(shí)在是一種浪費(fèi)!
    “此話怎講?”俞國振翻了他一眼。
    “跟著我,遲早一天他能當(dāng)上總兵?!睂O臨頗為自負(fù)地道。
    “胡扯,一個總兵算得了什么?”俞國振不屑地撇了撇嘴。
    若是他愿意,在海外建國的話,以齊牛的功勛,還少得了一個大將,甚至元帥都有可能!
    齊牛沖到了亂戰(zhàn)群中,他連著推開兩個官兵,大步走到了賊寇之前。被推開的人也不著惱,只要看得他那龐大的身軀,眾人便知道是俞國振手中第一悍將到了。
    “大力牛魔王到了!”
    “這下好了,嘿嘿!”
    官兵們的小聲議論,倒讓戰(zhàn)場上的殺氣少了些,只有齊牛自己例外。齊牛聽得“大力牛魔王”五個字時,額頭便已經(jīng)是青筋直跳,他邁步上前,手中長槊一指:“納命來吧!”
    那名悍賊看到他的身量,便知道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對手,目光更加凌厲:“咱老子的頭,你這傻大個兒拿不去!”
    但話未落,就看齊牛微一貓腰,身體象利箭般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