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紅
還能怎么樣呢。</br> 靳譯肯這個人賣起可憐來是一把好手,親完她,回去的路上好說歹說,終于讓龍七暫時打消了讓他睡沙發(fā)的念頭。</br> 對于會不會被連芍姿發(fā)現(xiàn)的擔心,也漸漸被近在咫尺的陪伴蓋過,開始跟靳譯肯聊些有的沒的,聊他在英國吃什么玩什么,喝過多少酒泡過多少妞。</br> 他很識相,聊到最后那個話題時就把手機交出來,說那幾個月跟所有人的聊天記錄都在這里頭原封不動地留著,隨便看,敞開了看,發(fā)現(xiàn)一個貓膩算他輸。</br> “你這么開心干嘛,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br> “沒,”他剛好停完車,“就喜歡看你查崗的樣子。”</br> 真欠虐。</br> 訂的是山腳的一家景區(qū)酒店,這個點沒有人走動,從停車場到前廳到酒店長廊的路程都很安靜。</br> 雨淋得身上黏乎乎的。</br> 所以回房間后又重新洗了個熱水澡,同意跟他同床了,但多的不能有,她現(xiàn)在困得只想睡覺,就算不想睡覺,去檢查之前他也不能有什么想法,給她安安分分地在左手邊躺著,碰都不要碰她。</br> 靳譯肯不服。</br> 趁她洗澡的時候就開始一套一套地甩一些關(guān)于hiv傳播方式及保護措施的長篇大論,插著兜,靠著門,慢悠悠地講,給她聽得煩了,開玻璃門砸了個浴球,他的腦袋一斜就躲過,身子紋絲不動,不受干擾地繼續(xù)叨叨。</br> 吹完頭發(fā)上床,靳譯肯又以她又滑又香抱著舒服為由,圈著不放,掙得她都熱了,然后聽他說情話,本來就怪喜歡他的,這種任性又有界限的肌膚接觸快要了她的命,手往他身體哪兒放都燙,后來干脆被握著放在他的胸膛口,他把上衣脫了,撐著手臂到她身上,抵著額頭,鼻息挨著鼻息,她說她想睡覺,靳譯肯說你睡。</br> 說完就壓在她嘴唇上,還偏偏伸舌頭,就好像她是他養(yǎng)的小兔子,只要壓得住就使勁欺負,就那么纏了很久,長時間的,短時間的,激烈的,蜻蜓點水的,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樣,一直不肯消停,但好在他還算聽話,沒有脫她的衣服,他的身上再燥熱,也終究放她一馬。</br> 折騰到最后,真正睡著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br> 定的是六點的鬧鐘。</br> 只睡三個小時,導致吃早飯的時候,整個人反應遲鈍,動不動就發(fā)呆出神,這個時候就覺得靳譯肯厲害了,她洗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找好了這片區(qū)域最好吃的早餐店,她穿衣服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抬著二郎腿打游戲,他很在意那游戲被他親媽破了記錄,等她梳妝那會兒一直在打,最后還是因為被她催著出門而自動放棄。</br> 這一片的當?shù)靥厣且环N牛肉粉,他選的早餐店也是一家粉店,這家牛肉粉分兩種口味,經(jīng)典的和香辣的,龍七兩種都想嘗,靳譯肯就給她點了兩碗。</br> 上來后,用筷子各卷一根粉,被其中一份辣得皺眉頭。</br> “喜歡哪碗?”</br> 她用紙巾擦筷頭,用眼神指一下經(jīng)典口味那碗。</br> 他就把那碗移到她跟前,把辣的那碗挪自個兒跟前,抽著筷子笑:“跟你說你吃不了重口的。”</br> “你不是也吃不了辣,別吃了靳譯肯,再點一碗。”</br> “在外頭呆久就什么都吃了。”</br> 這話聽得還怪心酸,她看他一眼,他低頭夾粉。</br> 但下一秒就被吃到牛肉粉的滿足給蓋過,胃口很好,平時只肯吃一個牛角面包的她,這一回把一整碗連著湯都喝完了,小鎮(zhèn)的早晨比大城市醒得更晚一些,空氣里殘留著隔夜雨的充沛濕氣,穿著初中校服的孩子獨自吃粉,斜背著小包的上班女生一邊往粉湯里加醋,一邊看桌上的手機,對面的男友在打游戲,還有一桌趕早務工的中年男子,吸湯聲呲溜呲溜地響,她戴著壓很低的帽子,說這是最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br> “我回去給你做。”靳譯肯說。</br> “你還會做這了?”</br> “我現(xiàn)在什么都會做。”</br> “那我還是什么都不會。”</br> “不嫌棄你。”</br> 桌下的腳往他那兒一踹,他動了一下,椅腳摩擦地面,改口:“養(yǎng)你。”</br> “覺得好吃不是粉的原因,”她說,“是因為你陪我吃的。”</br> 這句話聽著就舒服了,靳譯肯抬額看她一眼,就好像從來沒聽過一句來得這么容易的“表白”,有點心疼她,又有點得意,她桌底下的腿剛好碰著他的小腿,穿的是九分的牛仔褲,露出的腳踝那塊兒涼,他正慢悠悠吃涼菜,右手夾筷子,閑著的左手則到桌底,一言不發(fā)地把她的腳踝撈起來,握在手心。</br> 捂暖了。</br> 再晚一些的時候,店里的食客漸漸從當?shù)氐男℃?zhèn)居民轉(zhuǎn)變成旅客,雖然是淡季,年輕情侶還是挺多的,這家門面店沒有包廂,好在她和靳譯肯這桌在二樓回廊,一樓沒坐滿,抬頭往上找位兒的人少之又少,環(huán)境挺安全的。</br> 一碗粉不夠靳譯肯吃的,他又點了些蒸糕。</br> 龍七用筷子搗著涼菜盤,七點半了,說好八點集合拍攝,群里到現(xiàn)在仍舊一點兒動靜沒有,像個個都沒醒,她說:“待會兒送我回民宿后你就回酒店,外頭人多眼雜的,你這戴罪之身,就少在這種遍地都是wifi的地方晃悠,知不知道。”</br> 他沒應,吃蒸糕,一副“你看爺聽不聽你”的德行,龍七的腳踝往后一抽,他握緊,沒讓得逞:“吃完再說。”</br> “你怎么一副司柏林的樣子?”</br> “什么叫司柏林的樣子?”</br> “餓死鬼。”</br> 他笑,就在這時候,一樓有響動,又進來了一撥食客,人聲喧雜,嗓音年輕,龍七一下子就聽出其中伍依珊的大嗓門,側(cè)頭望,正好聽見伍依珊的一句:“哎就這兒!”</br> “我查的就這家最好吃,評分最高!”</br> ??</br> 回看微信群,仍舊沒有任何消息,但這堆人就跟約好了似的,包括傅宇敖,陸陸續(xù)續(xù),一個不少地進這家店,合拼了一個大桌后就開始點單,其中傅宇敖還是跟葛因濘保持了距離,兩人離得最遠,半句不搭腔。</br> 店老板養(yǎng)了只貓,在靳譯肯腳邊轉(zhuǎn)悠求食,他正閑著沒事逗著,龍七則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樓下,他逗完,看她,而后順著她的視線看下去。</br> “你同學?”</br> 她沒應,剛好其中一個負責劇本的女生點完單,說:“哎我把寫好的文檔發(fā)群里,你們先討論一下領(lǐng)一下角色。”</br> 那一桌的手機陸陸續(xù)續(xù)發(fā)出群消息提示聲。</br> 二樓,她的手機一片安靜。</br> 懂了。</br> 假設(shè)說昨天他們玩牌的時候約好了這個點集體出來吃早飯,那能理解,偏偏現(xiàn)在擺明就是撇開她另建了一個群,事無巨細總歸先在那個群討論商量好,再把一個結(jié)果拋向她,不管她有何反應,得到的永遠不是第一反應的回復,這么一層蓋一層的,挺無聊,也挺難看,她夾一筷子涼菜,低頭吃,然后再倒一杯熱茶:“等她們吃完再走吧,免得看見你。”</br> 靳譯肯看她,臉頰徐徐地動著。</br> 樓下,粉都上了,傅宇敖對老板說:“經(jīng)典牛肉粉和蒸糕再加單一份,打包。”</br> 葛因濘沒說話。</br> 那林幫腔:“等送上去湯都收干了傅宇敖。”</br> “那你們讓她一個人在半山腰吃什么?”</br> “關(guān)我們什么事,民宿不是有早餐嗎。”</br> “晚點再說晚點再說,我們先討論劇本吧。”伍依珊挪話題。</br> 茶沒了,老板拎了壺剛煮好的熱茶上二樓,靳譯肯倒茶,往她的杯里也加一點,茶水很香,熱騰騰。</br> ……</br> 樓下,他們閑聊著吃上了。</br> 葛因濘沒動筷,一直看著手機里的文檔,等其他幾人領(lǐng)角色領(lǐng)得差不多,把女一角色讓給她的時候,她開口:“那個角色給龍七吧。”</br> “為什么給她?”那林有點反應。</br> “有沒有不需要和男一對戲的角色,我演那就行。”</br> 男一是傅宇敖。</br> “那就是女三了。”寫劇本的女生說。</br> “就女三吧。”她接著說,“最后一場,男女主感情升華,我覺得少了點東西。”</br> “有嗎?那需要加點什么?”</br> 葛因濘看了看那林,再看傅宇敖:“加場吻戲吧。”</br> 傅宇敖抬眼。</br> 那林也看向葛因濘,伍依珊也是,他們都看向葛因濘,二樓,龍七呵笑一聲。</br> “額……這個要問一下龍七同不同意。”</br> “好啊,去問她。”</br> “不用問,”傅宇敖打斷,“沒必要。”</br> “我覺得有必要。”葛因濘接得很快。</br> “你想干嘛?”</br> 傅宇敖這一記有點無奈,壓低著聲,斜著額,直視葛因濘。</br> “我很認真地在提我的意見,難道你以為我?guī)е饺烁星椋俊备鹨驖魪娜莸鼗兀皠e幼稚了傅宇敖。”</br> “我不覺得一場吻戲那么有必要。”</br> “那你自己看啊,結(jié)尾很突兀。”</br> “那就加別的內(nèi)容,或者改結(jié)尾。”</br> “你以為這真的是在玩,你以后進組拍戲也這樣?不喜歡就讓編劇改戲,讓導演陪著你重拍?你書白念了?”</br> 話語很嚴厲,傅宇敖聽著,無可奈何地搖頭,往椅背上靠,眼神像看著一個全然陌生的人,葛因濘話鋒一轉(zhuǎn):“還是你自己帶著私人感情,怕龍七萬一真的有hiv,被傳染?”</br> 樓上,靳譯肯放了筷,咔噠一聲響,臉色有一點沉,但好歹總算吃飽的樣子,龍七的腳往他那邊兒靠,沒讓他動身。</br> “你要是這樣事事針對她,何必同意她進組?”</br> 傅宇敖問。</br> 那林不滿:“等一下,因濘事事針對?”</br> “好了那林你少說兩句……”伍依珊插話。</br> “不是,這話我不同意啊,因濘從頭至尾都在講專業(yè)好嗎,是你另有心思吧傅宇敖,因濘都沒有追究昨晚上你跟龍七干嘛了。”</br> 伍依珊耳朵尖,一愣:“昨晚上?什么事?”</br> 傅宇敖同樣也問:“我跟她干嘛了?”</br> 全桌人都不知不覺間停筷,專注看這一場戲,葛因濘這會兒不說話,那林成了主要話語人,幫她閨蜜嗤笑一聲:“別裝蒜了傅宇敖,龍七昨晚上根本就不在她房里,我五點起過一回,她房間門開著,阿姨在清掃,你倒是說說早上五點的時候你在干嘛?”</br> “我在晨跑,你說她不在房里?”</br> “也就是說你也不在房里,你和龍七都不在房里。”那林總結(jié),輕笑,“那么巧的啊。”</br> 樓上,攔不住靳譯肯了,他打一響指,前臺的老板聽到,上來結(jié)賬,靳譯肯的下巴往底下一指:“那桌一起結(jié)了。”</br> “你要干嘛?”龍七問。</br> 他沒說話,嚼著顆用來解膩的薄荷糖,結(jié)完賬,拿了小票收據(jù),額頭一斜,一副“爺此刻就想走人”的樣兒,她被牽著手腕起身。</br> “你覺得我跟她在一起?”傅宇敖問。</br> 龍七跟著他下樓梯。</br> “你們來的路上就在車里你儂我儂了啊,其實傅宇敖,好歹也等到活動結(jié)束,你倆自個兒愛開房開房去,沒必要非趕這趟,有點難看了啊。”</br> “我真他媽在晨跑!”</br> “也別假惺惺地說不拍吻戲,你倆什么程度了自己清楚。”</br> “她沒……”</br> 啪一聲。</br> 穿過走廊,經(jīng)過這一桌的時候,靳譯肯就那么目不斜視地將收據(jù)小票按在這一桌面上,響而利落,毫不客氣地打斷傅宇敖費力的否認,背靠走廊的伍依珊和一男生都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肩膀,回頭望,那林和葛因濘也抬頭,整一桌都抬頭,靳譯肯繼續(xù)慢悠悠地走,邊走邊看了這桌一眼,話也懶得說一句,反正見上了,也記著了,一個個的帳他都結(jié)上了,日子那么長,悠著慢慢過,那眼里暗沉沉都是這么一個意思。</br> 龍七插著外衣兜,被牽在身側(cè)。</br> 那一桌還沒人反應過來,前一刻的劍拔弩張瞬間偃旗息鼓,仿佛通通陷在背人說小話被抓包的剎那坐立不安中,鴉雀無聲,葛因濘的心口起伏,而那林盯著靳譯肯的背影看,傅宇敖起了身,老板說打包的牛肉粉和蒸糕好了,他盯著龍七走的門口,半晌沒回話。</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