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氣。</br>　　回宿舍后，心情還是沒有平復(fù)下來，又想起初中那會兒剛得知傅宇敖一聲不吭轉(zhuǎn)學(xué)時的失落，與剛才的黃昏“腦抽”之吻碰上，變成一股被二次戲弄的羞憤，坐在宿舍中央的桌前緩了半天都覺得虧，十分鐘后，微信叮一聲響，傅宇敖還是給她發(fā)來了一條道歉的信息，三字兒：對不起。</br>　　正準(zhǔn)備回復(fù)一頓罵的時候，靳譯肯的視頻連線來了，她手快摁下接通，那端，靳譯肯正坐桌前，可能也沒想她會這么快接視頻，這會兒腦袋還垂著，在用螺絲刀拆一個小物件，她手一抖，脫口低聲而出：“靠。”</br>　　靳譯肯抬頭。</br>　　小螺絲刀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問她：“干嘛呢？”</br>　　她不著痕跡地吸一口氣。</br>　　“準(zhǔn)備洗澡。”</br>　　說著，把手機擺到桌前，用杯子抵著，靳譯肯的螺絲刀又在手中轉(zhuǎn)一圈：“哦，發(fā)你的翻譯看過沒？”</br>　　“你都翻好了？”</br>　　“幫你翻到了第六章，反正往后你也懶得看。”</br>　　“哦，等下我看一下。”</br>　　低著額應(yīng)著，視線沒往視頻那邊挪，靳譯肯又抬頭看她一眼，手上繼續(xù)拆著物件：“誰惹你不開心了？”</br>　　“沒有。”</br>　　“跟老公說說。”</br>　　“真沒，你拆什么呢？”</br>　　“八音盒。”</br>　　“你哪里來的八音盒？哪個女生給你的？你收了？”</br>　　三連問，靳譯肯邊擰著螺絲刀邊笑：“我做的。”</br>　　“你做的？”龍七終于抬眼，往視頻看一眼，“靳譯肯，我什么時候表現(xiàn)得像個喜歡八音盒的小姑娘了？”</br>　　“我給我倆以后孩子做的。”</br>　　“……”</br>　　“反正我在這兒也不忙，”他說，“做點玩具打發(fā)時間。”</br>　　“那你，就是做給女兒的咯，”語氣放緩，問，“萬一是個兒子呢？”</br>　　好像終于問到他的點，他說：“這就是牛逼的地方了。”</br>　　螺絲刀一放，他擺弄八音盒，龍七就看著本來還在放音樂的木盒子，在他手指幾下?lián)芘托D(zhuǎn)間，很快變成一個立起來的“人形戰(zhàn)士”，巨神奇，像變形金剛一樣，中間的發(fā)條還能動，一擰，換了個激情昂揚的音樂，她笑：“兩用咯？”</br>　　“牛不牛逼？”</br>　　“給你個A，那你都做完了，還拆什么呢？”</br>　　“有些小機關(guān)還不靈活，我修正一下。”</br>　　“我都看不出來。”</br>　　“那以后我兒子肯定看得出來，我得給他個最牛逼的玩具。”</br>　　她笑半天，隨后，看著他認真擰螺絲刀的模樣，慢慢安靜下來，偏偏這時他又問：“那現(xiàn)在能跟我說說哪兒不開心了？”</br>　　“真沒有，不騙你，也就跟我媽鬧了點兒小矛盾，我跟她天天吵架的嘛。”</br>　　他在視頻對面抬眉瞅她一眼，隨后繼續(xù)擰螺絲刀：“噢。”</br>　　手指在膝蓋上緩慢地敲著，沉默五六秒后，她把頭發(fā)順到耳后：“有一件事我不太理解，我想問問你。”</br>　　“你說。”</br>　　“就是……一個男生，有女朋友，挺愛他女朋友，但是在這個情況下他又去親另外一個女生，完了又后悔，他這個行為是什么……”</br>　　“他想泡那妞，又不想跟女朋友分手免得下家落空，四個字就是騎驢找馬。”</br>　　靳譯肯很快答，仍低著腦袋。</br>　　龍七無聲地點頭。</br>　　但是兩秒后，他手頭的動作一頓，眉毛松了一下，龍七看他，緊接著螺絲刀一放，咔噠一聲往桌上滾，龍七這就知道他聽出來了，撫額倒吸一口氣，靳譯肯則抬起二郎腿往沙發(fā)背上一靠，腦袋斜著，一副標(biāo)準(zhǔn)大爺樣兒：“那姓傅的？”</br>　　“就一下，一秒都不到，我說過他了。”</br>　　“什么時候？”</br>　　“……剛剛。”</br>　　“什么狀況？”</br>　　“我在操場散心，他找我聊的時候。”</br>　　“他知不知道你跟我了？”</br>　　“知道，他女朋友還跟我同宿舍。”</br>　　靳譯肯側(cè)了頭，一股盛氣，緊接著就拿著手機起身，椅子霎地往后滑半米，她看到他的手機屏切進了一個購機票的頁面，立刻講：“靳譯肯你別急躁，他跟我道過歉，我也跟他劃清界限了，你別訂票，你要是回來你媽肯定知道。”</br>　　“他泡我妞我不回來？”</br>　　“他泡著了嗎？他又沒泡著。”</br>　　“親著了！”</br>　　“那我也已經(jīng)跟他攤牌說清楚了，現(xiàn)在他比我還尷尬，你不準(zhǔn)訂票，從那個網(wǎng)站退出去！”</br>　　在她連珠炮掛的一串回懟下，靳譯肯終于退出購票網(wǎng)站，但緊接著又一聲不吭地切進通訊錄：“全名傅宇敖？”</br>　　“你要干嘛？”</br>　　他不吭聲，手機屏已經(jīng)是撥通鍵了，龍七緊接著喊：“你也不要去聯(lián)系司柏林！我跟他一個班，他女朋友跟我一個宿舍，我現(xiàn)在只想小事化了，跟你說是不想對你有隱瞞，靳譯肯你不要讓司柏林插手這事兒讓我尷尬！”</br>　　龍七話落的時候，手機也已經(jīng)接通，擱在靳譯肯耳邊了，他側(cè)站著，胸膛口起伏著，她不知道她那些話到底能進他耳朵幾句，半晌后，許是司柏林問了，他的下巴與側(cè)額處分明還帶著股慍氣，但壓住了，嘴上回：“吃飯沒？”</br>　　司柏林回了他幾句。</br>　　他說：“沒，就關(guān)心你的飲食，吃吧，沒事，掛了。”</br>　　龍七松一口氣。</br>　　掛了手機往桌上滑，靳譯肯坐回沙發(fā)椅，明顯還有情緒，落座的聲音特別重，也不說話。</br>　　“你別氣了，我都沒放心上，之后也不會跟他有任何聯(lián)系，一切等你回來再說，好了，真別氣了。”</br>　　往屏幕稍微近一些，她輕輕捋著發(fā)，這么說著，哄了五分鐘才把他哄得沒有慍色，龍七這時候笑：“你剛讓我想起個事兒。”</br>　　“什么？”</br>　　“就高三那會兒，”她往后坐，屈起膝，靠椅背，“我們班有群男生特?zé)o聊特猥瑣，那時候不是有擦黑板的值日嗎，男生高，一般都是男生負責(zé)，有次我沒交作業(yè)，班干把名兒記黑板上了，我看著礙眼就去擦，結(jié)果有個男生以為我是他兄弟，上來就從后頭抱我，這事后來傳你那兒去了，你記不記得？”</br>　　“記得。”靳譯肯說。</br>　　“那時候也沒見你有什么反應(yīng)，還幸災(zāi)樂禍開玩笑，怎么現(xiàn)在就跟里外裹了一層醋一樣？”</br>　　“那是你沒見著我有反應(yīng)的時候，抱你那男的姓李，坐你后排，愛打球，是你們班籃球中鋒，對不對？”他懶洋洋側(cè)坐著，沒等她應(yīng)，接著講，“不經(jīng)打，球場上輸了半場就虛得腿發(fā)抖。”</br>　　“什么？”她本來要拿喝水的杯，一頓，“你當(dāng)時找他打球了？他是把我認錯了，我當(dāng)時也揍過他一頓，你還找他打什么球？”</br>　　“他說認錯你真信？他體育課上跟他兄弟說你胸軟，說被揍也值，傳你爺耳朵里了。”</br>　　“……”緩兩秒，問，“你就揍他了？”</br>　　“跟揍差不多了。”</br>　　“那你一字兒不跟我說。”</br>　　“我犯得著讓你不開心嗎，你那時一放學(xué)就變得可愛得不行，我只想睡你。”</br>　　龍七馬上扔了個揉起來的紙巾團過去，靳譯肯這次又沒反應(yīng)過來，腦袋又下意識側(cè)了一下，結(jié)果椅把手碰到桌沿，把他桌上的飲料打翻，嘩地一下就把他的褲子和衣服弄濕，他起身，抽紙，椅子往后滑，龍七說他該的。</br>　　擦了幾下不管用后，他直接脫掉濕的T恤，到衣柜處拿新的衣服，她在視頻這端看他裸著的上身，看他身上各處的文身，腦袋里突然冒出以前跟他折騰時的畫面，那種他在上頭的畫面，耳根悄無聲息地?zé)幔g肯沒察覺，正套上新的T恤，龍七看著他的后腦勺。</br>　　咔地一聲！宿舍門突然開。</br>　　把龍七給嚇一大跳，伍依珊拎著行李箱回來了，一進門就特別浮夸喊她七七，她跟靳譯肯道別都來不及，手忙腳亂切斷視頻，剛才燃起的一股子曖昧也霎地澆滅，伍依珊湊到她跟前問她怎么這么早就到了，她硬掰理由：“多點時間跟你們排戲，我們幾個不是一組戲么。”</br>　　“哎呀龍七，那你早點跟我說，我好提醒你，因濘周日不來宿舍的，她要跟傅宇敖在外頭住，周一才來上課。”伍依珊說。</br>　　這時，宿舍門又開，另一名舍友那林也到了，而龍七的手機響，伍依珊跟那林寒暄的時候，她開手機，司柏林給她發(fā)了條信息。</br>　　“你多找靳譯肯說說話，他最近閑出點精神問題了。”</br>　　……</br>　　這個人在她跟靳譯肯之間互打小報告總是最積極。</br>　　“都快十月份了，為什么還是這么熱。”那林開了浴室的水，準(zhǔn)備洗澡，人進去沒多久，聲音又傳出來，“依姍，我的卸妝水不好用，借一下你的，你的放在哪個角落？”</br>　　龍七回司柏林的消息。</br>　　……</br>　　“依姍，你的放在哪兒啊？”</br>　　那林又問了一聲。</br>　　她抬頭。</br>　　伍依珊不知什么時候出宿舍了，估計隔壁串門去了，她拉桌底下抽屜，從里拿一瓶卸妝水和幾片化妝棉，一邊回著司柏林的消息，一邊用瓶身敲了敲衛(wèi)生間門，那林正好喊第三聲：“伍依珊！”</br>　　門開。</br>　　“伍依珊串門去了，你用我的。”龍七頭也不抬，把水遞著，說。</br>　　但是三四秒后，人沒接，也沒說話，龍七才抬眼：“你不說你的不好用么？”</br>　　手上，信息編輯完畢，摁了“發(fā)送”鍵，她把手機放進兜里，看那林，那林這妹子也挺漂亮，和葛因濘一個類型，但五官比葛因濘單薄一些，眼眉倒更甜一些，演過一些小網(wǎng)劇，在微博上也是名小有人氣的美妝博主，龍七之前以為個人物品貼標(biāo)簽這事兒是她主張的，因為光她一個人的化妝用品就占了整個洗手臺，不貼名字還真容易被順手用。</br>　　但這會兒她又覺得不像，這妹子主動打破了不用他人東西的規(guī)則。</br>　　“嗯？你喊我？”身后，伍依珊探頭進門。</br>　　那林的視線立即越過龍七，往門口看：“你的卸妝水放哪兒？我想試試。”</br>　　“洗手臺啊，放在你的晚安霜后面，我用的是卡尼爾。”</br>　　那林再看回龍七這兒：“你這瓶我用過，我想試試她那瓶。”</br>　　砰地一聲，門就關(guān)上了。</br>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伍依珊上來問，龍七的手舉半天，一言不發(fā)地放下來，看伍依珊，伍依珊瞬間就讀懂她臉上“這人什么毛病”的表情，馬上緩和，“她就這樣，對美妝類東西比較敏感，哎你用的是fire&amp;gun的呀，它家彩妝好用嗎？我一直覺得價格有點小貴。”</br>　　“還行，”她遞，“要試嗎？”</br>　　“不用不用，我今天沒化妝。”</br>　　“那你想試的時候直接到我桌上拿就行。”</br>　　她把卸妝水放原處，伍依珊泡了茶，跟她一起坐下來：“龍七，你不是fire&amp;gun代言人嗎，那是不是它家出的彩妝你都隨便用？有全套口紅嗎？”</br>　　“沒有，那是我掏錢買的。”</br>　　“你還得掏錢買？”</br>　　“我代言的是Fire&amp;gun高級成衣，又不是Fire&amp;gun彩妝。”</br>　　“噢，還這樣分的？”</br>　　“對啊。”</br>　　或許是覺得打開了一個聊天的話題，關(guān)系更近了一步一樣，伍依珊又坐得稍微離龍七近一點：“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你要不想回答也可以，你就先聽聽。”</br>　　“問啊。”</br>　　“你現(xiàn)在，單身還是？”</br>　　龍七抬頭：“你會發(fā)到你那微博上嗎？”</br>　　“我不發(fā)不發(fā)。”</br>　　“就純好奇我感情狀況？”</br>　　“想知道一下嘛，前段時間你和那誰，鄔嘉葵，我的天，轟轟烈烈的三角戀，我看熱搜能看一節(jié)課，精彩死了，還有高寧寧，哎高寧寧和周以聰是真的嗎？我到現(xiàn)在都不信，她當(dāng)時還插足你們那三角戀。”</br>　　“我沒有單身。”在伍依珊拋來的眾多問題中，龍七回了最簡單那個。m.</br>　　伍依珊的眼睛唰的亮：“你男朋友，就是在英國念書那個，對吧？”</br>　　“還有哪個？”</br>　　“不然，是開演唱會那個？或，影帝？還是說，跟高寧寧傳緋聞那個？”</br>　　“你說班衛(wèi)？”她側(cè)頭，“你還信我跟班衛(wèi)的緋聞？影帝是臧習(xí)浦？第三個是誰？周以聰？”</br>　　總算知道為什么大眾認為她私生活混亂了。</br>　　“難道是還沒被媒體曝光出來的人？”伍依珊的眼睛更亮，“圈外人？”</br>　　想說班衛(wèi)在追鄔嘉葵，周以聰一心泡高寧寧，而臧習(xí)浦更愛他的侄子臧思明，但嘴終究還是牢，她回：“我男朋友就那一個。”</br>　　“那女朋友呢？”伍依珊嘴快。</br>　　龍七一聲不吭看她。</br>　　她捂嘴：“不好意思，問過界了。”</br>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唄，”她用下巴指向伍依珊手中杯子上的姓名貼，“你們宿舍一直都這樣子貼標(biāo)簽的？”</br>　　“沒有，”伍依珊看了眼，“這學(xué)期才開始的。”</br>　　“誰主張的？”</br>　　“因濘，她說大家的物件分開用比較好，因濘有一些小潔癖。”</br>　　“那大一時候呢？她忍過來了？”</br>　　“可能吧，我也是這學(xué)期才知道她潔癖的。”</br>　　龍七點頭：“你們的劇本怎么樣了？”</br>　　“嗯，”伍依珊急于說話，咽下剛喝的一口水，“我也想問你來著，你的劇本搞定沒有？因濘把臺詞發(fā)我們了，就等排了。”</br>　　“我好了。”</br>　　“你好了？”</br>　　“我把文件發(fā)你一份吧，”龍七下載了靳譯肯給她發(fā)的翻譯，轉(zhuǎn)發(fā)給伍依珊，“一到五章都有，你們可以看一下自己的人物。”</br>　　“這么好的啊。”</br>　　……</br>　　……</br>　　和伍依珊的關(guān)系稍微近一些后，周一到周五有課時，終于有人充當(dāng)人體鬧鐘喊她起床了。</br>　　表演課是在周五，在這之前的幾堂形體與文化課上，龍七都挑著靠角落的位置窩著，龍梓儀這回真能憋，一句罵她的都沒有，但龍梓儀手段也黑，把家里的監(jiān)控給關(guān)了，手機連不上監(jiān)控，看不了七戒和悟空，搞得她郁悶一整節(jié)課，臨下課抬頭時，發(fā)現(xiàn)傅宇敖來上課了。</br>　　他和葛因濘坐在靠前排的位置。</br>　　這幾天都是這樣，他要么不來上課，要么就跟葛因濘粘在一塊兒，那一條道歉信息之后也沒再發(fā)什么信息，周日傍晚那個吻也沒被什么人察覺，不然風(fēng)聲早就傳出來，如果就這樣歸為平靜的話也挺好，她沒再玩手機，開始研究《灰燼》這本小說。</br>　　蘇索這個人物，靳譯肯給的翻譯里已經(jīng)非常詳細地概括了前五章里的遭遇，是主角家族的幫傭，一個有點兒精神分裂的中年女人，白日里潑辣精明，夜里則神神叨叨，挑戰(zhàn)性有點大，她那一禮拜每天都去離學(xué)校三條街遠的菜市場門口坐著，觀察一些年近四十女人的走姿，神態(tài)，又看了好些表演書籍和相關(guān)電影，算是把這個人物吃透了，而當(dāng)初把文件給伍依珊的時候，就知道伍依珊能代替她把翻譯都轉(zhuǎn)給各個人，省心，所以大家的配合度都很好，每到晚上八點就是四個女孩在宿舍集合排練的時候，葛因濘的內(nèi)心戲與眼神戲比較好，以靜制動，非常有感染力，這點龍七承認她比較牛，她還“屈尊降貴”給鄔嘉葵發(fā)過信息，“請”演技登峰造極的她指導(dǎo)自己如何飾演一個精神分裂的女人而不過于夸張，結(jié)果人鄔嘉葵以為她賬號被盜了，把她拉黑了，一個小時后通過方璇確認身份后才加回來，發(fā)來一句：演你自己。</br>　　……</br>　　所以說這輩子跟鄔嘉葵也就互撕的情誼了，沒法好，真沒法交朋友。</br>　　龍七后來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演了。</br>　　所幸演得也沒錯，周五的表演課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挺好，老師給了個好分數(shù)，也重點表揚了她們這一組事前準(zhǔn)備工作充足，臨下課時，老師還點了龍七的名，問她的作品是不是這幾天上映。</br>　　老師指的是她和臧習(xí)浦拍的《冷蟬》。</br>　　龍七說對。</br>　　老師說行，沖她今天表現(xiàn)，改天去影院捧個場。</br>　　伍依珊馬上頂她手臂：“夸你呢。”</br>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br>　　那天晚上，葛因濘破天荒地喊她參加班內(nèi)組織的周五派對。</br>　　聽說是每周都有，地點在昭華館的清吧，傅宇敖駐場的地方，之前沒喊是因為跟她還不熟，龍七是從伍依珊口中收到這個邀約的，那會兒在宿舍，葛因濘已經(jīng)在清吧了，那林還在浴室化妝，伍依珊在收拾回家的東西，龍七避嫌，不打算去，正拿著手機忙著向盧子牧打探龍梓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她怕自己一回家門就被打死。</br>　　“你真不去？”伍依珊問。</br>　　她說她真不去。</br>　　浴室門開，那林聽到了龍七給伍依珊的回應(yīng)，從衣柜內(nèi)挑外套穿上后，說：“依姍能幫我個忙嗎，去隔壁問顏顏借一下卷發(fā)棒。”</br>　　龍七微微抬眼。</br>　　等伍依珊出門，那林果然靠上她身邊的桌沿：“龍七。”</br>　　“嗯。”</br>　　“我跟你直說好了，因濘一直介意你跟傅宇敖之前的事，但是這次排演之后，她對你有改觀，今天晚上她想把事情都談清楚，畢竟還要同窗三年，大家都不想不爽快，我請你還是去吧。”</br>　　心內(nèi)煩躁地倒吸一口氣。</br>　　她抬額：“幾點結(jié)束？我這周住宿舍，不想錯過門禁。”</br>　　傍晚六點，到達昭華館的清吧了。</br>　　之前次次來昭華館都直搗夜場，現(xiàn)在恢復(fù)大學(xué)生活，反而來清吧的次數(shù)增多，場內(nèi)挺熱鬧，傅宇敖已經(jīng)在臺上了，包桌的都是自己系里的同學(xué)，正興致高昂地談天說地碰酒杯，葛因濘在上回初見時的老位置坐著，那林和伍依珊也已經(jīng)在那桌聊上了，伍依珊朝她揮手，龍七繞過人群，抽椅坐下的時候，葛因濘在對桌安靜地看著她。</br>　　臺上，一曲剛畢，傅宇敖的頭頂打著光，眼睛，唇下，衣服褶皺處皆是背光的陰影，場內(nèi)音樂由燥轉(zhuǎn)靜，切進一首莫文蔚的《外面的世界》。</br>　　龍七叫了杯涼茶。</br>　　伍依珊首先開口破的氣氛，說：“龍七你不夠意思啊，《冷蟬》這都快上了，都等著你給我們電影票呢，得去影院給你捧場去呀。”</br>　　“還以為你們沒興趣看。”</br>　　“咱老師都發(fā)話要捧場了，那我不得觀摩一下。”伍依珊是真的會找話題，循序漸進順桿上爬，“說起來這回排演多虧你給的那套劇本，可真牛，對吧因濘。”</br>　　話茬丟了過去。</br>　　“是，有團隊的人就是不一樣。”</br>　　葛因濘這么接。</br>　　然后伍依珊也沒話應(yīng)了，龍七開始覺得那林那套說辭純粹是騙她來這兒挨諷的，短促地笑一聲，拿手機準(zhǔn)備起身，葛因濘這時又說：“所以正式排演前，我以為你是靠團隊的那種人。”</br>　　……</br>　　緩住。</br>　　或許是因為此刻燈光昏暗，或許是曲調(diào)悠揚，或許是傅宇敖正在唱的歌，也或許是葛因濘在事前喝過三兩杯小酒，狀態(tài)微醺，顯得此時此刻有點感性，狀態(tài)無比清醒的龍七看著她，聽她說：“我從小最看不起一種人，有條件卻不努力，不努力卻還能有機會，有機會又糟蹋，龍七，我之前認為你就是這種人。”</br>　　……</br>　　“我也確實一直對你有芥蒂，但不是因為傅宇敖，不是那種喜歡來喜歡去的小家子氣原因，我對你最大的不理解，就是為什么像你這樣不努力的人偏偏有一大堆機會，一大堆別人夢寐以求，你卻嗤之以鼻的機會。”</br>　　葛因濘的脖頸因為酒精原因泛紅，看來是真喝多了，把真心話都吐出來了，那林和伍依珊都看著她倆，龍七不出聲。</br>　　她想起班衛(wèi)說葛因濘是邵國桉的侄女這回事，又想起班衛(wèi)說葛因濘在《邊境》里也有一個小角色。</br>　　小角色，小角色。</br>　　之前在臧習(xí)浦的推薦下，邵國桉在《邊境》中給龍七留過一個女二的角色，但當(dāng)時她因為不喜歡劇本而拒絕了。</br>　　于是就聽懂了葛因濘這句話背后的抱怨，龍七的手指在桌面點動了一下：“機會也分好壞，也講究合不合適，你在這個位置不理解我，也有大把人在她們的位置不理解你，你的底子條件那么好，厚積薄發(fā)，誰知道將來誰比誰牛。”</br>　　葛因濘笑一聲，挺短促，帶著酒勁：“說官方話我說不過你。”</br>　　這一瞬間讓龍七想起那個高中時候的自己。</br>　　驕傲，孤獨，倔強。</br>　　“總之，龍七，”她起身，“從現(xiàn)在開始，就當(dāng)我們重新認識，我為之前對你的錯誤偏見道聲歉，我不能再多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br>　　她把龍七還沒喝的涼茶撥一半到自己的杯子內(nèi)，這行為一看就是喝多了的人干出來的，葛因濘的手腕看著也有點飄，龍七甚至覺得這姑娘跟她一樣，此刻感性，到了明天睡一覺起來什么都忘了，又把她當(dāng)仇人似的。</br>　　這么想著。</br>　　但葛因濘撐著桌子，將杯子碰向她的時候，她還是一言不發(fā)地將茶喝了。</br>　　臺上，傅宇敖那首歌唱到了副歌部分，略顯悲戚的調(diào)子中響起鼓點，葛因濘在燈紅酒綠中喝掉茶，隨后這個談話就好像結(jié)束了一樣，她捋起自己額前的發(fā)，略顯疲憊地撥開人群，也不管這桌的人了，朝著前邊的唱臺走。</br>　　“葛因濘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還是她來親戚了？”龍七放了杯子就問。</br>　　“我不知道，但我也覺得她今天看上去不太正常。”</br>　　伍依珊說著，看那林。</br>　　那林對著手機自拍，半晌，應(yīng)：“傅宇敖跟她吵架了。”</br>　　說這話的功夫，葛因濘已經(jīng)走上臺，打斷了正在唱歌的傅宇敖，像是暈乎了，抱著他的肩，將腦袋靠在他的脖頸邊，傅宇敖起身扶住她，四周桌的同學(xué)都起哄，傅宇敖對著話筒說：“你們先玩。”</br>　　然后扶著葛因濘下臺，兩人往清吧的二樓去了。</br>　　“他倆最近動不動就因為大小事情吵架，傅宇敖以前都讓著，現(xiàn)在越來越不讓了，你來之前他們還吵了一架，”那林說，“特別小的事情，越吵越大，他覺得因濘敏感，無理取鬧，因濘覺得他為吵而吵，在她身上找茬”</br>　　說完，頓兩秒，那林看著龍七，補：“因濘知道他倆之間感情出問題了。”</br>　　這一眼挺有指向性的，龍七沉默看著桌上空了的涼茶杯，就這么坐了十多分鐘后，差不多到和靳譯肯視頻通話的點了，她招服務(wù)員，場內(nèi)太吵，她拿著包和手機起身，到服務(wù)員耳邊講：“這一場我買單。”</br>　　“這一場是包場。”服務(wù)員提醒。</br>　　她點頭：“我買。”</br>　　“好，這邊買單。”服務(wù)員作請，帶路，龍七跟伍依珊和那林道別，跟著人穿過場中央，手機作響，靳譯肯的視頻準(zhǔn)點打過來了，她從包內(nèi)拿手機。</br>　　但就在這時候，手臂被人拉住。</br>　　特別強勁而突兀的一股力道，指甲細薄，摳得她胳膊疼，人一下子被往回拉，隨后是一聲刺破場內(nèi)音樂聲響的怒喊：“龍七！”</br>　　砰！</br>　　手機也被這股力道甩得脫手，滑到兩三米遠的地板上，擁擠的人群瞬間往旁邊四散，又火速在她周邊圍成一個圈，她平生頭一次被人這么截路，那火瞬間就冒起來了，面前站的是臉上掛著淚痕，脖子內(nèi)因酒精過敏而泛紅的葛因濘，剛剛還一派示好態(tài)度的她現(xiàn)在一掌就往她肩上推：“你有沒有跟傅宇敖上床！”</br>　　劈頭蓋臉的質(zhì)問，懵了一秒，把葛因濘死死扣著的手甩開：“你是有什么毛病啊！”</br>　　外頭，傅宇敖趕到了，撥開人群朝這邊走，龍七指他：“傅宇敖你又跟她……”</br>　　但話沒說完，人又被葛因濘拉回來，她一副當(dāng)場就要把事情攤牌清楚的強硬態(tài)度：“上個雙休日，你們兩個都留校了，對不對？”</br>　　龍七看回她。</br>　　人挨著人，眼睛看著眼睛，一個通紅一個皺著眉，在直射的燈光底下對視，呼吸對沖，胸膛起伏，周圍的人壓著呼吸盯著。</br>　　“周日晚上，你們在學(xué)校操場看臺接吻，對不對？”</br>　　葛因濘接著質(zhì)問，眼淚掉了一顆，滑到她本就濕漉漉的臉頰上，周圍一片噓聲，龍七的肩身被燈照得發(fā)燙，慢慢瞪向傅宇敖。</br>　　他的胸膛口也在起伏，額頭是汗，回視著龍七。</br>　　“你不敢說話？”葛因濘的嘴角勾起來，帶著點凄慘的苦意，抬著手臂指向傅宇敖，“可他承認了。”</br>　　“你承認什么了？”龍七再瞪向傅宇敖。</br>　　“他承認他愛你啊，”葛因濘回，咬牙說出三個重點詞，“又！重新！徹底！”</br>　　“什么重新什么徹底？你們倆在搞什么鬼？”</br>　　“我們倆正在分手！”葛因濘喊。</br>　　周旁人群中，那林喊向傅宇敖：“你也太渣了吧！因濘跟你三年了！”</br>　　傅宇敖就這么被葛因濘當(dāng)眾曝光，已經(jīng)是一副徹底放棄的姿態(tài)，面色青白，沉默地站在人群中，龍七壓著一股騰騰而起的氣，緩慢地點頭，視線對著葛因濘的：“他怎么樣是他的事，我沒做任何放不上臺面的事，你跑來要我負責(zé)之前，先搞清楚事情本末。”</br>　　“你就說你們有沒有上床。”</br>　　“你問這種問題有根據(jù)性嗎？”</br>　　“親都親了不上一下？嗯？”</br>　　“我為什么要跟他上床？”</br>　　“那你們確實是親了對不對？”</br>　　“那是他腦抽！”龍七瞪著葛因濘，抬臂直指傅宇敖，兩個人一下子挨近，火星子燃著。</br>　　“那你不是來者不拒嘛！”葛因濘也狠，“跟誰都玩一下嘛，看對眼就睡一下嘛！你不就是這樣的人！”</br>　　龍七伸手就揪葛因濘衣領(lǐng)：“我沒抽你是因為你現(xiàn)在喝上腦，你再對我侮辱一句，大學(xué)這三年我特么跟你這種嘴巴不上把的人玩兒到底！”</br>　　“所以你才會得艾滋。”</br>　　葛因濘就這么瞪著她，一字一句，咬著口齒，說出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