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百草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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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一下凡間,便徑直去了金山寺找齊霄。齊霄正在竹林中打坐,見他神色中隱藏著悲痛,知他已將白夭夭送回驪山,只是一切都無從勸起。
竹林中風(fēng)吹葉搖,許宣靜靜立了許久,方對齊霄徐聲道:“若非你及早告知我真相,只怕師父的計(jì)劃早已成功……”
齊霄停了片刻,才勸道:“青帝所做之事,無不是望你保下命來,你萬不可遷怒于他。”
許宣搖了搖頭,自諷一笑:“師父為蒼生大道,為師徒之義,并無不可。夭夭為百年鴛盟,為夫妻之情,亦無錯(cuò)處。我恨的,唯有我!千年前傷她至深,她為我溫養(yǎng)元神,自此深陷泥潭,一生錯(cuò)付。”
齊霄低眸,長嘆一聲:“如今你已將她送去驪山,不若早日忘掉情緣,一心修仙……”
“修仙?千年苦修方能位列仙班,我等不起了。”
“你這是何意?”
許宣正色望向齊霄:“千年前你二人究竟如何為我聚魂?你可知,她因此分擔(dān)了我一半的七殺格?”
齊霄聞言大驚,仔細(xì)想來更覺恐懼異常:“難怪你師父斷定她能夠吸取七殺格而不傷你性命……原來,她早已承擔(dān)了一半。”
許宣大怒,上前揪起齊霄衣領(lǐng):“你當(dāng)年為何不能攔住她?”
齊霄負(fù)氣掙脫他手,退后兩步,移開目光冷聲道:“你心里難受,說出來便是,又何必到金山寺與我撒潑。要說錯(cuò),最錯(cuò)的那個(gè)人分明是你自己!千年前就那樣散盡元神,留她孤獨(dú)在世!當(dāng)初我們一心要救你,誰能料想,她竟會分擔(dān)了你的命格……”
許宣痛苦地閉上雙眸,半晌才開口:“昨日種種,我并不后悔。”
齊霄冷笑一聲:“昨日種種,你不曾后悔;今日斬情,又何須困頓?”
許宣唇邊笑意越發(fā)苦澀:“是呀,你說得不錯(cuò)。萬般孽障皆在我身,我要將那一半七殺格拿回來……”
齊霄毫不猶豫地斥道:“胡說什么,你不過是肉胎凡體,就算拿回來也是一死。”
“所以,我等不了千年苦修,”許宣眸中神色越發(fā)堅(jiān)毅,擲地有聲地道,“唯有立即蛻去凡胎化為仙骨,才能不負(fù)天下,不負(fù)她。”
齊霄神色一凜,上前抓住許宣:“蛻骨乃是邪道,后果你承擔(dān)不起!況且仙體雖能承受七殺格,但孤苦之命,始終無法化解。你又是何苦?”
許宣冷冷一笑,渾然是不在乎的:“不過就是生與死……若活著回來,我便能守著她生生世世,哪怕注定無法白頭到老,也好過讓她替我承擔(dān)危險(xiǎn);若我不能活著回來,就勞煩你來替我超渡!”
齊霄眼神犀利,仿佛要在許宣身上捅上一刀一般,恨聲道:“若你執(zhí)意,我定會想盡辦法阻止你。”
許宣反過來抓住齊霄:“你當(dāng)初能成全白夭夭,如今為何卻不能幫我?”
齊霄一推他,兩人各自松了手,往后退了兩步。齊霄扶住旁邊竹子,稍微緩了聲音勸道:“你別再胡鬧了,這次我不會看著你去送死……”
許宣卻依舊毫不退讓:“你應(yīng)該清楚,若你不愿幫我,許宣此去絕無活路!”
齊霄一愣,聲音嚴(yán)厲地斥道:“你這是逼我?!”
“我是求你!”許宣眼中,俱是決絕之意,見齊霄閉眸不語,他又補(bǔ)上一句,“何況,我亦要取了饕餮性命!這個(gè)忙,你是幫還是不幫……”
齊霄睜開眼,重重喘著粗氣,一瞬不眨地看了他許久,方疲憊地問:“說吧,你要我怎么幫你?”
許宣終于是松了口氣,走到他面前,徐聲說道:“半個(gè)月后,是血月之夜,饕餮必然會借此良機(jī)修復(fù)其肉身,我要施陣?yán)ё∷?br/>
齊霄漸漸睜圓了眼睛……
白夭夭呆坐在雷峰塔邊的桃花林中,眼前滿滿的都是許宣的身影。
他在這兒為她種下桃花,他的笑意比春風(fēng)更加溫柔,這兒還有他為她捏的陶偶……
為何,轉(zhuǎn)瞬之間,一切都變了……
白夭夭耳邊響起了青帝在山洞中的話:“白夭夭,紫宣本注定位列仙班,擔(dān)當(dāng)天下重任!當(dāng)日就是你一意孤行,將他命中劫數(shù)激發(fā),如今連累了這許多人,你為何仍不迷途知返?”
她是不是真的害了他……她是不是真的該迷途知返?就此與他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可她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啊……如他留下性命,哪怕真的是忘了她,經(jīng)過千年的修仙,他總能重新位列仙班的……
可她要如何做呢?他眼下連她的面都不愿意見了……
小青眼見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便欲上前勸說,卻被小灰拉住。
小灰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勸道:“白娘娘她為情所傷,眼下最需要的恐怕就是獨(dú)處,讓她靜一靜吧。”
小青跺足怒罵道:“許宣這個(gè)忘恩負(fù)義的混賬,小白為了他不顧性命,闖蓬萊盜仙草,他竟如此無情,逼著小白離開。”
小灰搖了搖頭:“正因?yàn)橛们橹辽睿艜绱撕菪难健!?br/>
小青狠狠打了小灰一下:“吃里扒外的東西!一顆蟠桃而已,居然學(xué)著幫許宣說話。”
小灰揉著腦門嘆息:“山君吶,將心比心,難道你愿意眼睜睜看著白娘娘偷換命格,散盡修為,敗壞妖身嗎?咱們都明白的道理,許大夫又豈會不明白。他這么做,實(shí)在是迫不得已啊……”
小青一愣,望著白夭夭瘦削的身影,喃喃道:“沒想到相守比相愛更難,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明明深愛彼此,卻要天涯相隔。難道世間情愛到了深處,不是朝夕廝守,而是寧愿自己痛苦,也希望對方安好?”
此時(shí),竟有幾只蝴蝶翩然飛過,而桃花樹上的枝椏于瞬間枯黃,小灰見狀,便是驚訝無比,扯了扯小青的袖子:“山君你看,這蝴蝶有古怪……”
小青看過去,蝴蝶剛好從視線中消失,只留下兩棵枯萎的桃花樹……她亦皺眉道:“怎么回事?”
小灰一拍手:“白娘娘這個(gè)樣子,倒令我忘了跟山君你說,前兩天錦雀來報(bào),說藥師宮外的花草樹木悉數(shù)枯萎凋零,甚是異常……”
“什么?”小青敏銳地覺得此事非同一般,便對小灰低聲吩咐道,“快給我去查!我現(xiàn)在就去找齊霄。”
眼見小灰領(lǐng)命而去,小青再深深看了一眼白夭夭后,便轉(zhuǎn)身往金山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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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宣同齊霄二人也早查起了此事。
因而小青帶著小灰絮絮叨叨地講說藥師宮中新來的女醫(yī)蝶蔓是只蝴蝶精時(shí),便慘被齊霄諷刺:“區(qū)區(qū)一只蝴蝶精,憑你的本事,只消一口便能吃了她才對。”
“那是,只需本山君一張嘴……”說到一半,小青回過神來,怒視齊霄,“本山君哪是一張口就隨口胡吃,我來找你,是為了商量正事。這只蝴蝶精混入藥師宮必定另有所圖,我敢拿山君寶座跟你賭。”
“你也不用打賭了,”許宣涼涼斷掉她的信誓旦旦,“這件事還是我來解釋吧。約二十余天前,這蝶蔓醫(yī)治了在山間采藥卻突然暈厥的清風(fēng),自此獲得了藥師宮的信任。藥師宮要義診之事已經(jīng)告于天下,蝶蔓和她的師兄自稱略通醫(yī)術(shù),愿助藥師宮一臂之力,宮中無人反對……”
“原來這事你們早就知道,難怪方才我說的時(shí)候,你們都是毫不奇怪的樣子……”小青嘟噥一陣后,又問許宣,“那藥師宮的人現(xiàn)在還蒙在鼓里?”
許宣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蝶蔓一入宮,便開始協(xié)助冷凝為百姓義診,據(jù)說經(jīng)她之手的病人,片刻間便可恢復(fù),甚至無需用藥。”
小灰暗自心驚:“那她用的肯定是什么邪門的法術(shù)。”
許宣微微一嘆:“她所習(xí)妖術(shù)頗為詭異,應(yīng)該是借著蝴蝶將求醫(yī)者體內(nèi)的病源轉(zhuǎn)移至百草之中,所以才會導(dǎo)致藥師宮附近的樹木大量枯黃……”
齊霄沉默一瞬后,亦是道:“雖是邪法,但似乎并未傷及百姓。但她背后之人,卻絕不像會做善事的……”
“背后之人?”小青抓住關(guān)鍵,神情急切地追問,“她是受誰指使的嗎?”
許宣同齊霄一并沉默,小青又看向小灰,小灰忙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山君,我真的不知……”
最終還是許宣率先淡然說道:“是饕餮回來了。”
“啊!”小青和小灰一并發(fā)出驚呼,小灰更是臉色灰敗,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小青則目光渙散地嘀咕道:“饕餮?他不是被燒……”說到半途,她恍然大悟,“詐死!他太卑鄙了,居然用詐死這招騙過了我們所有人!”
許宣眼中閃過落寞:“不是所有人,小白曾經(jīng)提醒過,那時(shí)我太過大意,并未聽進(jìn)心里。是我錯(cuò)怪了她……”
小青白了一眼許宣:“哼,你居然還有臉提小白?”
許宣不再搭理她,轉(zhuǎn)向齊霄同小灰:“如今我們還是先調(diào)查出他的圖謀以作防備,小灰,此事便再拜托給你了……”
小灰面色怯怯,最終卻咬著牙點(diǎn)頭應(yīng)下。
小青倒是不服氣:“喂,你憑什么指使我的手下?”
許宣望向她,稍稍一揚(yáng)唇角,其中卻無半分笑意:“我還有事指使你……”
“你傷了小白的心,我是絕對不會幫你做任何事的!”小青挺直背脊,說得義正辭嚴(yán)。
許宣卻對她的拒絕恍若未聞,繼續(xù)說道:“我要你明日之前,幫我將她送回驪山。不管用騙的,還是用綁的……”
“我憑什么要幫你把小白送回驪山?”小青急得跳腳,“小白不愿做的事,我也絕不強(qiáng)迫她,小青第一個(gè)站在她這邊!”
許宣望著她,忽然開始輕念咒語,小青覺得渾身不對勁,捂著胳膊后退至齊霄身后,齊霄想要護(hù)她,但望著神色冰涼的許宣,卻止住了口。
小青只能自己瞪著許宣,怒道:“你在施什么法術(shù),你到底想怎樣?”
許宣停止念咒,冷冷看著她:“聽過緊箍咒嗎?”
“那不是用在大圣爺爺身上的咒法?”
“若你明日之前還未能帶著她回驪山,便可親身體會緊箍咒的滋味。”
許宣說完,便立刻轉(zhuǎn)身離開,小青望著她背影跳腳大罵:“喂!你講不講道理啊,你有本事怎么不下咒在小白身上!我,我不會怕你的!”再看一眼神色無奈的齊霄,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快幫我把這咒術(shù)解開!”
齊霄有些頭疼地?fù)狭藫项^:“這咒法……我真無法解……我看你,還是將白夭夭送回驪山比較妥當(dāng)……”說罷,便也是迅速溜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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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喂!”小青看著他逃之夭夭的背影,再看向護(hù)住自己耳朵的小灰,終是氣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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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小灰便已查到了真相,氣喘吁吁地奔赴藥師宮附近山頭找到正在探查的許宣與齊霄:“許大夫,我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齊霄早已急不可耐,問道:“快說!”
小灰拍了拍胸口,努力平復(fù)呼吸,道:“我按許大夫的吩咐,去打探經(jīng)蝶蔓醫(yī)治過的病人。奇怪的是,其中有些人康復(fù)之后,便離開了本地。有的舉家消失,有的說去了外地做生意,理由各異,但全都再也沒有回來過……”
許宣頷首:“這便是了,治病不過是幌子,失蹤的人,才是關(guān)鍵。”
小灰補(bǔ)充道:“那些下落不明的人,有男有女,胖瘦高矮皆無規(guī)律可尋。這一次,他們做的實(shí)在太狡猾了。”
齊霄捏碎手上的枯枝:“原來這就是他們假借義診的陰謀。方才我看到林間殘留的磷粉,可控制人心……她必定是在替病人診療時(shí),趁機(jī)讓病人吸入這些磷粉,以此操控他們的意識。而為了避免惹人懷疑,便只從大量病人中挑選幾名饕餮看中之人,事后操控他們,隨便找個(gè)理由離開本地,若我推測得不錯(cuò),這些失蹤的人,多半已遭毒手。”
許宣深吸了一口氣,對齊霄微微點(diǎn)頭:“不錯(cuò),他們混入藥師宮,就是為了挑選合適的人。無論饕餮想做什么,必定離功成之日不遠(yuǎn)了……”
“他所做之事,必定是他最想要達(dá)到的……”齊霄思忖著,終于了然,“千年前,饕餮被斬?cái)嘞筛癁楣禄暌肮恚挥嘁黄窃谌碎g游蕩,他最想得到的東西就是一具屬于自己的肉身!”
許宣輕嘆道:“這也正是我最擔(dān)心的一點(diǎn),饕餮抓去的人,恐怕早就被他煉化,用以修煉肉身……莫非他竟不會等血月之夜了?”
齊霄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血月之夜,只急道:“事不宜遲!眼下我們出手還來得及,盡快阻止饕餮!”
許宣也是眼神一凜,正要與齊霄商量對策,忽然驚覺不對勁,看向藥師宮方向,只見藥師宮正上空,有一道金光自云海中灑下,天空中仿若出現(xiàn)了一道漩渦。
齊霄順著他視線看過去,也是奇怪:“怎會有一股莫名的仙氣?”
“趕緊下去,看個(gè)究竟!”
許宣同齊霄一并飛身而下,小灰卻趁隙溜走。
藥師宮祠堂內(nèi),冷凝跪在冷回春的畫像前,神色悲切。
方才有一名女童見她不開心,便將自己的糖丸分給了她一顆……這不由讓她想起,小時(shí)候她每次哭鬧,冷回春也會給她一顆糖丸來哄她開心……冷凝將女童攔下,親自診脈開藥方,幫女童逃過了一劫……而這粒小小的糖丸,也終是喚起了冷凝的懺悔之情。
冷凝望著畫像上慈眉善目的父親,不由悲從中來,泣道:“女兒不孝,愧對父親,為求自保,置藥師宮百年聲譽(yù)于不顧,任由蝶蔓與饕餮放肆行兇。我明知真相,卻不阻攔,與幫兇無異,這雙手早已染滿鮮血……”
冷凝正說著,饕餮便邪笑著走進(jìn)來:“冷回春一生行善積德,若不是有他留下的名聲,我的計(jì)劃又豈會如此順利。哈哈哈,可惜你父親早已是黃泉枯骨,你這番話,他聽不到了。”
“我成妖之后,心中尚存最后一絲人性,你可知那是什么?”冷凝背對著他,迅速將眼淚抹去。
饕餮滿是不屑地嗤道:“妖就是妖,哪來的人性,你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這幾日我翻來覆去,日日難眠,腦中不斷想起的都是父親生前的教誨。我玷污了父親留下的盛名,就算是死,也無顏面對他老人家……”冷凝站起身來,轉(zhuǎn)過去冷冷看向饕餮,聲音卻比眼神更冷,“倒不如趁這次機(jī)會,再替我藥師宮做最后一件事!”
冷凝話說到一半,手便是猛地一揚(yáng),一張巨型的網(wǎng)從天而降,兜頭罩住了跟在饕餮身后的蝶蔓。
蝶蔓慘呼一聲,臉龐頓時(shí)染上了灰敗之色。
冷凝走近兩步,低頭俯視著蝶蔓,微笑道:“你長得頗具西域風(fēng)情,的確是與眾不同的魅惑人心,可惜再美的蝴蝶落入蛛網(wǎng),也是死路一條!”
“主人救我!”蝶蔓捂住喉嚨,聲音已是極度微弱……
“你!”饕餮瞪著冷凝,手上已然聚集濃濃黑霧,怒吼道,“你竟敢背叛我,當(dāng)真活得不耐煩了!”
“今天就算豁出這條命,我也要守住父親的名聲!”冷凝手一揮,一根銀絲射向饕餮,饕餮一手抓住,然而毒液卻順著銀絲流向饕餮和蝶蔓體內(nèi)……
饕餮冷聲道:“你別忘了,自己心口還有一顆種子,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凝捂住胸口,眸中綠光大盛,然而銀絲卻死死扣住饕餮,毫不松懈,她凄楚一笑:“這蛛絲上的毒無人可解,連我亦沒有解藥,縱是妖類可自愈,你們也等不及了……今天我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出去,你們兩個(gè)妖孽乖乖陪葬吧!”
“藤妖!出手!”饕餮大喝一聲,身后兩道碧綠藤蔓忽然而至,瞬間將饕餮與蝶蔓包圍,阻斷了蛛絲,而冷凝胸口更是長出了綠色的長藤,在空中飛揚(yáng)……冷凝又痛又駭,體力不支,暈厥過去。
藤妖松開藤蔓,饕餮咳出一口烏血,大怒著走出,揚(yáng)起利爪便欲對冷凝下殺手,卻忽然從天而降一道仙氣,將他隔開,轉(zhuǎn)而把冷凝抱在懷里。冷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雖是視線模糊,卻依舊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便不由自諷一笑:“我是要死了嗎?怎會看到你了呢?爹……女兒不孝……”
來人長嘆一聲,將手放在冷凝胸口,透著胸口而出的藤蔓便瞬間枯死。
“冷回春?”饕餮冷冷地喚出這個(gè)名字,隨后眉梢一挑,“還是應(yīng)該稱呼你的仙號啊?”
“饕餮,你之罪,雖萬死不能恕也!”來人緩緩站起,手上凝聚出白色光芒。
“哦?我倒是想看看,能不能借你仙身一用……”饕餮剛一運(yùn)氣,胸口忽覺凝滯,這才想起自己身中冷凝之毒,此時(shí)若是勉強(qiáng)一戰(zhàn),怕是討不了好去……
而藤妖此時(shí)更在身后提醒:“主人,我感覺到了許宣他們的氣息……”
“撤!”饕餮看一眼藤妖,藤妖再度伸出長長枝蔓,將饕餮與蝶蔓包裹而去。
三人剛一消失,許宣同齊霄便已趕到,許宣看見眼前之人,頓時(shí)愣住。齊霄看看此人,再看看祠堂中的畫像,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二人都感受到了強(qiáng)烈的仙氣。
許宣率先一揖:“師父……”
齊霄碰了碰他:“你的冷師父死而復(fù)生了啊……”
許宣唇邊微微一笑,眸間帶著一絲了然:“怕你應(yīng)該稱呼為百草仙君。”
齊霄下巴都快砸在了地上。
百草仙君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的徒弟,果然是悟性極佳,”又將冷凝抱起,“眼下還是先替冷凝療傷吧……”
冷凝仍在昏睡之中,百草仙君同許宣守在一邊,仙君望著冷凝蒼白的面孔輕嘆道:“當(dāng)初我下凡歷劫,青帝可是煞費(fèi)苦心,將你安排入藥師宮中,才有你我的師徒之緣。你本居于九重天,我以此面目與你見面,也算不上有違天命。可冷凝是凡人,我在她面前顯露真身,實(shí)在不該啊……”
許宣搖了搖頭,亦是愧疚又嘆惋:“是徒兒有負(fù)師父所托,不曾照顧好冷凝,讓她誤入歧途。”
“唉,你休要替她解釋。這凡間的種種我看在眼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發(fā)生了什么,錯(cuò)不在你,”百草仙君緩緩搖頭,哀嘆道,“她心生邪念,自困于心牢,久不得解,所以才會成妖。此事自該由她承擔(dān),怪不得旁人。”
許宣看向冷凝沉睡的模樣,寬解道:“但師妹她迷途知返,甚至不惜犧牲自己與饕餮一戰(zhàn),足以證明,她心中尚存善念。”
百草仙君也是稍覺寬慰,徐聲道:“但愿如此吧。”
許宣又退后兩步,深深一揖:“時(shí)至今日,徒兒才明白為何白夭夭能闖入蓬萊仙山,原來全是因?yàn)閹煾阜ㄍ忾_恩,對我們網(wǎng)開一面。難怪當(dāng)初仙鶴同我說,仙君與我,早有因緣……”
百草仙君不甚在意地?fù)]了揮手:“難舍凡緣,咱們師徒都犯了大忌啊……”
冷凝此時(shí)緩緩睜開眼睛,看向床跟前的二人,顫抖著輕聲道:“爹……師兄……我莫不是還在做夢?”
百草仙君扶住她,輕聲道:“藤妖在你心口植下的妖咒,我已替你除去。你不必再受制于旁人。此后,成人成妖全在你一念之間。”
冷凝眼淚剎那間奪眶而出,將她眼中的迷惘悉數(shù)帶走,她掙扎著從床上下來,跪拜在地:“父親在上,受女兒一拜。冷凝愧對父親的教誨,如今犯下滔天罪孽,不敢奢求寬恕,只求洗去這一身罪惡,做回普通人,求父親成全!”
百草仙君一凜,隨后嘆了聲氣,還沒來得及回答,許宣已伸手向冷凝揮出一道輕煙,冷凝身子一軟,便又暈了過去。
“許宣!”百草仙君急忙察看冷凝情況,將其抱起,復(fù)又放在床上。
許宣解釋道:“冷凝畢竟不是九重天之人,今日之事事關(guān)重大,萬不可留存于她的記憶之中。”
百草仙君替冷凝掩好被角,輕嘆道:“仙凡本就有別,此舉,也是應(yīng)當(dāng)……只是,如今想要抹去她的記憶,略施法術(shù)恐怕難以為之。”
許宣有些驚訝:“這是為何?”
百草仙君慈愛地為冷凝整理了一下頭發(fā),也是愁緒滿面:“她體內(nèi)已有妖性,一旦存了,就與凡人不同,她的記憶也不可任意處置……不過十二日后,恰逢血月懸空,血月本是大兇,但其煞氣也可以滌蕩世間一切污穢氣息。若冷凝能正其心,則能于當(dāng)晚祛除妖性。但若她仍心氣不正,怕會于血月之下入魔啊……”
許宣神色一震,又是血月之夜……
他低眸,掩飾住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片刻后才徐聲道:“如今我們毀了饕餮修煉肉身的計(jì)劃,我怕他也會趁血月之夜廣吸天下邪氣,趁機(jī)煉成肉身……因此……”
見他支吾難言,百草仙君鄭重望向他:“可是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俊?br/>
許宣頷首,躬身一拜:“我想請仙君為我向白帝借昆侖鏡一用。”
“昆侖鏡?”百草仙君有些驚訝,“那可是昆侖山鎮(zhèn)山之寶,白帝絕不會輕易外借……”
許宣言辭懇切地解釋道:“我要用陣法困住饕餮,徹底將其肉身摧毀,若無昆侖鏡,以我如今之力,怕是難以完成……”
百草仙君思忖片刻后,望向冷凝,緩緩點(diǎn)頭:“饕餮不除,天下難安。何況冷凝走入邪道,畢竟是受了饕餮蠱惑,若是饕餮當(dāng)晚再煉成肉身,怕冷凝亦是再難回頭……我總不能每次都下凡來救她……好,我去找白帝借昆侖鏡,凡間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許宣拱手一揖:“許宣定竭盡全力,不負(fù)仙君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