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九章 別來無恙?
夜幕沉沉,魏國公府的馬車駛離皇宮。
誰都怕死,梅蕭仁也怕,但她在打算回上京之前就做好了準(zhǔn)備。
上京城已是虎穴狼窩,要全身而退談何容易,不過如今落到魏國公手里并非是最壞的結(jié)果,因為她篤定魏國公不敢要她的命。
馬車在夜色里疾馳,外面外面一直很安靜,不像是進了上京城。
魏國公為防她耍花招,先前已將她的雙手用繩索捆了起來,梅蕭仁想看看外面都沒轍,只能安分地坐在車?yán)铩?br/>
魏國公淡淡道:“聽說顧相早已送你離京,老夫若是你,定會躲得遠遠的,斷不會回來攪這淌渾水。”
梅蕭仁揚了下嘴角,不言一字。
國公大人看似面善,實則有多心狠手辣她早有領(lǐng)教,她若不回來,只怕江叡的下場會同他兩位叔叔一樣;只怕現(xiàn)在坐在東宮里已是魏國公扶持的另一個傀儡……
梅蕭仁的神色一直都很淡漠,沒有絲毫畏懼和不安,魏國公看在眼里,不禁譏誚:“落到老夫手里你竟一點都不怕,是以為老夫不敢殺你,還是在妄想顧楚鈺會回來救你?”他笑了笑,又道,“實話告訴你,老夫讓顧楚鈺離開京城,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回來,不過老夫很想看看顧詹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樣子,所以尸首倒是可以還給他。”
梅蕭仁頓時皺緊了眉,“你要做什么?”
“夏國的新國君一直惦記著丞相大人的殺兄之仇,要讓此仇得報,自然得一命抵一命。”
梅蕭仁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從前她只是猜測楚鈺離京的事是魏國公勾結(jié)夏國設(shè)的圈套,如今魏國公當(dāng)著她的面承認這是陰謀,還揚言要讓他有去無回,已然觸到了她心里最深的恐懼……
“若指望夏國動手,只怕還要等些時日,老夫為防夜長夢多,不打算借用夏國人的手。”魏國公臉上的笑意不減,看著梅蕭仁道,“聽說殿下在到處打聽顧相的消息,看樣子是在幫你打聽,連你都不知道他到了何處,那他是生是死還真說不準(zhǔn)。”
梅蕭仁付之一笑,不是她不愿信以為真,而是這話假得不能再假。
楚鈺若真遇上了什么危險,魏國公犯得著留她一命?只怕早就當(dāng)著江叡的面賞她一記封喉刀了。殺了她就會讓江叡失去理智,一旦江叡做出什么沖動的事,魏國公自有諸多借口可以處置他這位太子。
馬車行駛到至夜深才停下。
梅蕭仁隨魏國公走下馬車,發(fā)現(xiàn)魏國公帶她來的是紀(jì)府在上京郊外的宅院。
這地方她從前來過,記得是在東郊,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梅蕭仁環(huán)顧四周,黑燈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見,她仍不禁暗嘆,紀(jì)府占了這地方,真是白瞎了周圍的好風(fēng)景。
“爹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讓女兒好等。”
輕柔的一聲傳來,梅蕭仁收回目光看向府門,見紀(jì)南柔站在臺階上,笑得像花一樣,很漂亮,也只有高興的笑容才會讓人覺得美。
紀(jì)南柔緩步朝她走來,儀態(tài)端莊,邊走邊喚:“蕭姑娘,別來無恙?”
魏國公肅然叮囑:“柔兒,把人看好了,她還多的是用處。”
紀(jì)南柔笑應(yīng)道:“爹放心,女兒自有分寸。”
梅蕭仁莫名其妙地瞥了魏國公一眼,他這是把她交給紀(jì)南柔了?
果不其然,魏國公交代完后就登上馬車獨自離開。
梅蕭仁的身邊立馬圍上來數(shù)十個家丁,像盯賊一樣盯著她,生怕一個不留神她會插翅飛了似的。
“蕭姑娘,請。”紀(jì)南柔微微一笑,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梅蕭仁嘆道:“紀(jì)小姐何須對我這么客氣,一會兒突然翻臉我會不習(xí)慣的。”
紀(jì)南柔收斂了笑容,不再言語,帶著眾家丁“押著”她進府。
紀(jì)南柔帶梅蕭仁來的地方是后院的一間小屋,丫鬟上前推開門,揚塵撲面而來。所有人都用手在鼻前招了招,驅(qū)散嗆人的飛塵。梅蕭仁的手還不能動彈,只能不適地撇過頭去。
紀(jì)南柔看著梅蕭仁,笑眼盈盈,“這可是我專程為你準(zhǔn)備的廂房,還滿意嗎?”
待揚塵散去,丫鬟提著燈籠入內(nèi),微弱的燭光勉強照亮了屋子。
床、桌子、椅子……該有的家具都有,除了蒙塵之外還都破敗不堪,譬如唯一的椅子也只有三條腿。
梅蕭仁一笑置之:“謝紀(jì)小姐盛情款待。”
“不用謝,該道謝的是我們紀(jì)家才對,兵符原本在我爹手里,卻被你硬生生奪了去,這樣的恩情,我紀(jì)家無以為報。”紀(jì)南柔的話說得緩慢清晰。
“紀(jì)小姐客氣,不過你這話沒說到點子上,是你爹惦記了二十多年才拿到手的兵符,被我只用兩日就奪了過去。”梅蕭仁話語寡淡,言罷,不用任何人請,自己進了屋子。
紀(jì)南柔目光冷去,“你已是階下囚,還敢在這兒耀武揚威,我若是你就乖乖跪下求饒,今后的日子或許還能好過一些。”
“抱歉,求饒這等事我從前沒做過,如今也學(xué)不會,何況你我之間是求饒就能化解的過節(jié)嗎?”梅蕭仁笑了笑,淡然道,“若不是你爹有言在先,只怕你都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吧。”
紀(jì)南柔與梅蕭仁對視,一字字冷道:“總有一日,我會讓你卑微地跪在我面前磕頭求饒,然后我再取了你的命!”
梅蕭仁與之相視,淺淺一笑,“但愿是在你有生之年。”
夜深,太師府。
衛(wèi)太師早已歇下,又硬生生地被登門的人給叫醒。
他知道太子殿下深夜登門必有要事,沒想到是件天大的事……
“你說小梅被紀(jì)恒抓走了?”衛(wèi)太師震驚。
江叡點點頭,焦急萬分:“都怪我沒保護好她,太師大人,求你快想想法子救救她。”
“此事不好辦,紀(jì)恒如今在上京一手遮天,誰都做不了他的主,要讓他放人恐怕不易。”
“那顧楚鈺的幕僚呢,他們能眼睜睜看著小人落到紀(jì)恒手里?”江叡接著說,“魏國公至今不敢動六部,說明他忌憚,只要幾位尚書一起向魏國公施壓……”
“他們對顧相是忠心不二,可是……”衛(wèi)太師犯了愁,“可是小梅知道她回京助你萬分兇險,早在進宮之前就讓我?guī)г捊o幾位尚書,交代他們無非發(fā)生什么都不得出頭。在顧相回來之前,他們唯有先自保,才能齊心協(xié)力保全相府,否則唇亡齒寒,萬一被魏國公逐個擊破就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