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五章 有什么隱情?
雨過天晴,梅蕭仁已經(jīng)回到相府,坐在湖心亭里沉思。
剛才她在路上向葉知問過來龍去脈,葉知說那些刺客的不會武功,并不難對付,江叡傷得重是因為寡不敵眾,渾身多處中刀。
刺殺的經(jīng)過看似沒有破綻,但梅蕭仁抓到了一個疑點(diǎn)。
若要行刺,派出的刺客往往越少越好,既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也便于逃命,派兩三個懂功夫的人比派十個莽夫要管用,主使沒道理鋌而走險,除非派有身手的人對他而言更不穩(wěn)妥。
這樣的不穩(wěn)妥或許是因為……容易被識破?
梅蕭仁想到這兒才覺得有了一絲頭緒。
顧楚鈺慢步走到亭子里,看得出她在想事情,沒有叨擾,默然落座。
梅蕭仁回過神,見他回來了,忙問:“陛下一向不愛召見大臣,怎么突然召你進(jìn)宮,難道是為了刺客的事?”
“嗯。”
“那陛下說什么了?”她追問。
“陛下讓我發(fā)兵征討烏珠國。”
“打仗?”梅蕭仁娥眉輕蹙,“可烏珠國明明是被冤枉的,就算陛下要立國威,也該分個青紅皂白才是。”
“案子的疑點(diǎn)諸多,烏珠國本來有理可說,但是刑部追使臣回來的時候,他竟然逃了。”顧楚鈺倒了杯茶,飲茶后言,“如今有理說不清。”
“刑部查得如何,有無眉目?”
“刺客咬定自己是烏珠人,而使臣除了喊冤,別無它話。”
要與烏珠國開戰(zhàn)……梅蕭仁不禁想起了大學(xué)士的話,大學(xué)士之所以親赴夏國,是要替楚鈺穩(wěn)住新夏君,因為楚鈺如今有內(nèi)憂,不能再有外患分心。
何況禁軍喧賓奪主,應(yīng)當(dāng)是魏國公在背后撐腰,意味著內(nèi)憂不減反增。
“蕭蕭,你今日出去過?”
她是正大光明地離開的丞相府,出門的事自然瞞不住,去了什么地方也該告訴他,以免他擔(dān)心。
梅蕭仁點(diǎn)頭,應(yīng)道:“去了醉仙居。”
至于見府丞他們的事,她決定暫且瞞著楚鈺,不讓他攪進(jìn)禁軍和上京府署的爭斗里,畢竟這場爭斗也是因江叡遇刺而起。
她接著解釋:“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想去就……”
顧楚鈺伸手撫上她的臉,輕言:“我沒有怪你,出去走走并無不妥。”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神色認(rèn)真,“楚鈺,你不照陛下的意思行事,他們會不會猜疑你包庇烏珠國?”又言,“我知道你不在意皇族怎么想,更不怕被潑什么臟水,但這次是江叡差點(diǎn)一命嗚呼,他是陛下的獨(dú)子,是先皇后拿命生下的嫡子,這個嫌疑若是洗不清,陛下和皇族對你恐怕只是恨這么簡單。”
她心里的推測和擔(dān)憂遠(yuǎn)不止這些,接著說:“不止是皇族不會罷休,屬國如此踐踏大寧國威,那些效忠大寧的將士們必定盼著復(fù)仇,而你卻不肯出兵,那他們對你……”她頓住了,轉(zhuǎn)眼看向湖面,“陛下這個提議足以讓你進(jìn)退維谷,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如果刺客不是北漠人,如果傷的不是江叡,我甚至懷疑是不是皇族給你下的圈套。”
她一鼓作氣地說完,越說越覺得麻煩,而他的唇邊竟然帶了笑,又撫著她的臉與她說了極為淡然的兩個字——無妨。
魏國公府。
江叡醒來已經(jīng)三日,他還躺在床上休養(yǎng),渾身的傷口都在痛,他越痛就越是恨,恨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屬國。
聽說他父皇已決意要打烏珠國,為此還召見過顧楚鈺和兵部尚書等朝臣,他剛感到些許欣慰,立馬就挨了一盆冷水。
他舅爺說顧楚鈺沒有要出兵的意思!
江叡氣得抓緊了被褥,手臂上的傷口雖痛,但心里更是難受。他堂堂一個皇子,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回來,有人竟然想就這么算了。
魏國公站在一旁,無奈地?fù)u了搖頭,勸道:“殿下息怒。”
“他憑什么不出兵,憑什么?”江叡滿心憤懣。
“那日陛下召見顧相,顧相雖未當(dāng)面表態(tài),但事情過去數(shù)日,多位將軍都上過奏折,主動請命帶兵出征,可是顧相沒給回音,但也不能說他不愿……”
江叡冷笑:“他是磨磨蹭蹭的人嗎,打夏國的時候他猶豫過?他這不是不愿是什么!”
“殿下,臣之前也與殿下說過,顧相同不同意出兵并無定論。”
“你說的是除非他另有隱情,否則他不可能不出兵!”江叡說完就愣了下,有兩個字開始在他腦海里盤桓,他看著魏國公問,“會有什么隱情?”
魏國公嘆道:“殿下,顧相有什么隱情臣不敢妄言,但是殿下受了如此屈辱,能否出口惡氣還要看一個臣子的樂不樂意,實乃皇族之恥。”
江叡不顧身上的傷,硬撐著坐起來,已是一臉陰云。
“殿下,小心傷。”
江叡已聽不進(jìn)半句關(guān)心的話。
他想做個好人,沒曾想他的善心竟是在助長有人囂張的氣焰;他的放棄,是在讓他的叔伯們跟著他一起無奈,一起看人臉色……
這種傷害親族成全別人的善心拿來有什么用!
“我要回宮,見父皇。”
次日清晨,天宏帝召文武百官進(jìn)宮見駕。
皇宮大殿,江叡站在他應(yīng)站的位置上,尊貴的親王蟒袍遮住了他一身的傷。
他仍被傷痛纏身,每走一步都承受著多處襲來的痛,他能站在這兒不過是在硬撐。
江叡瞥了瞥右邊,發(fā)現(xiàn)和他的難受比起來,有人顯得異常安逸。
那人手里握著軍政大權(quán),如今還有心上人陪在身邊,可謂春風(fēng)得意。其沒有半點(diǎn)不如意的地方,怎會將皇族放在眼里,似乎沒必要將皇族放在眼里。
但江家的顏面是他不能丟、更不容別人踐踏的東西!
要不是他挨了幾刀,被痛得清醒,怕是沒有誰能將他罵醒……
天宏帝登上丹壁,坐下便問:“顧卿,攻打烏珠國一事,你可有安排?”
僅一句話就讓眾人知道了陛下舉行朝會的用意,陛下這是要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向顧相施壓,逼顧相動用兵符。
“回陛下,臣不贊同出兵。”顧楚鈺答得淡然。
“為何?烏珠國膽大包天,公然行刺朕的皇子,顧卿難道想息事寧人?”
大臣里不乏有暗自搖頭唏噓者。陛下幾時不依不饒地質(zhì)問過顧相,如今有底氣,是因為陛下真急了。裕王再不成器也是陛下的心頭肉,烏珠國那幾刀無疑砍進(jìn)了陛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