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存心添堵?
梅蕭仁面容平靜,沒有笑也沒有愁,這個禮行得分外誠懇。
昨晚那殿里的人要么盼著她一命嗚呼,要么置身事外看笑話,只有江叡在竭力為她求情。
無論江叡向陛下說過什么、求過什么,都是想救她的命,她該做的只有謝,當(dāng)面謝,并非讓人帶句話就足夠。
“你知道我?guī)煾翟谀膬簡幔俊苯瓍卑欀紗枺Z氣近乎軟作了泥。哪怕她一口一個殿下是在有意劃清他們之間的界限,他也無法埋怨。
梅蕭仁看向顧楚鈺。昨夜之后,主教大人的生死已不再是秘密,讓江叡見見應(yīng)當(dāng)沒關(guān)系。
顧楚鈺點頭應(yīng)允,吩咐行云備車。
京郊縣城。
他們來的地方還是那個縣學(xué)的學(xué)堂,不過周主教從宣州回來后沒再當(dāng)先生,而是幽居于縣學(xué)背后的一個小院里,每日以棋、書為友,日子過得超然物外。
他們走到小院外,看見周主教正在院中的樹蔭下下棋,手里還拿著本棋譜鉆研。
“師傅。”
江叡的聲音讓周主教愣了愣。
在周主教抬頭之前,梅蕭仁已經(jīng)拉著楚鈺站到一旁墻后,留江叡獨立門前。
“殿下……”
興許是太過驚訝和欣喜,周主教的聲音有些抖。
江叡笑了笑,快步進去,走到恩師面前作揖鞠躬,“學(xué)生拜見師傅。”
“殿下快快請起。”周主教也是一臉的笑意,扶江叡站好,將他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個遍,欣慰地點頭,“殿下安好,臣就放心了。”
江叡不禁抱怨:“師傅,你我已數(shù)年不見,可讓我好找!”
周主教轉(zhuǎn)眼看了看門外,不見別人,惑然問道:“殿下怎知臣在這兒?”
江叡也回頭看了一眼,嘆有人還算識趣,沒打擾他們師徒重逢,遂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師傅健在,不管顧相實在藏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
周主教雖然已身處廟堂之外,但他心中仍掛念著江叡在朝中的處境,嘆道:“殿下能來看臣,臣很高興,如今臣能見殿下的機會不多,見一次少一次,有些話臣不得不叮囑殿下。”
江叡扶恩師一同坐下,恭敬的說:“師傅請講。”
“現(xiàn)在大權(quán)旁落,世道不平,殿下要懂得明哲保身,必要時可忍辱負(fù)重,也可委曲求全,但是千萬不能作惡,要心存善念,不可與世逐流。”
聲音傳到墻外,梅蕭仁低聲笑言:“主教大人還是這樣,不管見到哪個學(xué)生就叮囑學(xué)生要做好人、好官。”
顧楚鈺道:“周洵人雖古板、恪守起禮教來冥頑不化,但是他為人身正,為官清廉,有自己的底線,這樣的人殺一個缺一個,即便并非同路,且有逆我之心,也只可謫遷卻不可殺傷欺辱。”
“難怪主教大人從前總與相府作對,而你竟只將他打發(fā)到書院去。”
“他是個稱職的先生,當(dāng)江叡的師傅也還湊合,江叡人不怎么聰明,不過至少心無惡念。”
“何止是沒有惡念,從前我一度覺得殿下有些好心和正義過了頭,尤其是他把我當(dāng)貪官污吏對付的時候。”梅蕭仁唇邊帶笑。她并非是個只知留戀從前的人,難受與迷茫也是一陣,既然回不去,不如朝前看。
院子里,江叡拱手道:“學(xué)生定當(dāng)謹(jǐn)記師傅的教誨,心存善念,不會與誰同流合污。”
“顧相平日可有為難你?”
江叡撇過臉,不禁冷笑:“他是沒為難我,可他為難了師傅你,他竟然讓你千里迢迢地去宣州給他提親!”
“此事顧相不許誰外傳,殿下怎么知道?”周主教不解。
“師傅,你知道那個姑娘是誰嗎?”
“是個商賈之女,臣知曉的時候也覺得出人意料,顧相竟會暗中娶個宣州商人之女為正妻,著實讓人費解,畢竟顧府在大寧的權(quán)貴世家里當(dāng)數(shù)第一。”
“聽說您當(dāng)初也是這么挑剔人家的家世,想將一位出身庶族的宣州學(xué)生拒之門外。”
周主教聽見江叡提起此事,忍俊不禁,問道:“那梅蕭仁還好嗎,除了殿下,臣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他出身庶族,在京中又無親友扶持,路要比別的官員難走得多。”
“昨天之前是好的,當(dāng)上京府尹當(dāng)?shù)牡蔑L(fēng)生水起,至于今天……”江叡回頭,嘆了口氣,“師傅你自己看吧。”
梅蕭仁還站在墻后面,江叡這句話無疑是在讓她出去,她移著步子走到門前,而露面的不止她一個。
她與顧楚鈺一同出現(xiàn)在院門前,剛才還十分健談的周主教頓時噤了聲。
周主教忙起身行禮:“卑職見過丞相大人。”
他起初就猜到殿下不會自己找到這兒來,沒想到竟是顧相親自引路,至于顧相身邊的女子是誰,他不認(rèn)得。
顧楚鈺淡淡道:“周洵,本相讓你見了裕王一面,你連個謝字都沒有?”
周主教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卑職多謝丞相大人。”
“說起來本相也得謝你,謝你雖誓不與本相為伍,但不辭辛苦替地本相千里提親,將自己的得意門生交到了本相手里。”
周洵愣了愣,仍埋著頭,萬分惑然:“得意門生?”
梅蕭仁揖手,“主教大人。”
周洵聞聲,抬頭看了看她,還是一頭霧水:“夫人是卑職的學(xué)……”看了幾眼之后,話還沒說完,他已認(rèn)出了此人是誰。
“梅蕭仁?”周主教大驚。
梅蕭仁點了點頭,“夫子,正是學(xué)生。”
“這……”周主教難以置信,轉(zhuǎn)眼看向江叡,“殿下,這……”
江叡已經(jīng)忿忿不欲言,要不是他急著想看看師傅是否安好,要不是他答應(yīng)了父皇不離開上京,他真該找個地方獨自清靜清靜。
顧楚鈺抬手?jǐn)埳厦肥捜实难鏌o表情地道:“本相與蕭蕭的婚期定在初冬,到時會有人接你去觀禮。”
周主教還沒來得及多問,整個人已經(jīng)僵住了,半晌都沒再說出一句話。
梅蕭仁心下忍俊不禁,總覺得楚鈺不像是在謝媒人,倒像是存心給人家添堵,有意“報復(fù)”曾經(jīng)讓她遠離相府的主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