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三章 猜不到的主謀
夜闌人靜,梅蕭仁將房間里的燈吹熄了大半,只留了幾盞,勉強(qiáng)照得亮屋子。
屏風(fēng)后面,裊娜的霧氣夾著淡淡花香在屋里四散。
她被溫暖的水包裹,靠著浴桶,伸手去托水面漂浮的花瓣,看著清水從掌心淌過,從指縫溜走。
一個時辰前,她和楚鈺正要離開衙門回家,在府署大門外碰上了刑司的官員。
官員特地回來向她稟報,并呈上兩個小紙包,告訴她那是仵作驗(yàn)尸時從岫玉身上搜出來的,已找大夫驗(yàn)過,一包是毒藥,另一包是糖末。
梅蕭仁從得知后到現(xiàn)在都在琢磨,她想不明白岫玉為什么會將糖末和毒藥同時帶在身上,但是岫玉的舉動越是莫名其,往往也越昭示著背后定有端倪。
沐浴更衣后,梅蕭仁仍裹著被子坐在床上沉思。
值得推敲的還不止毒藥和糖末這一出,岫玉在臨死前竭力地想要說出主謀,無奈發(fā)不出聲,但岫玉最后的舉動是從桌上抓了一個空茶杯……
以梅蕭仁斷案的經(jīng)驗(yàn)而言,不乏有枉死者會在臨死關(guān)頭做些動作或是留下線索,用意就是以此指認(rèn)主謀。
可是一個空杯子能說明什么?
梅蕭仁只覺腦子里裝的東西太多太雜,既有岫玉這個人自身的疑點(diǎn),又有茶肆命案的經(jīng)過,還有禁軍都統(tǒng)突然出現(xiàn)這條線索。
她想讓自己安靜下來好生想想,但是一閉上眼,眼前出現(xiàn)的仍是岫玉臨死前的畫面,給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口口鮮血和沒有瞑目的眼睛,對她而言就同夢魘般揮之不去。
她不是第一次目睹命案現(xiàn)場,但好好的一個人,突然在她面前中毒身亡,還嘔血死在她懷里,給她的震撼之深。
如今回想起來,岫玉的死比任何血腥的畫面都更令她毛骨悚然。
梅蕭仁睜開眼,臥房里燭光依然昏黃。
離天亮還早,長夜難熬……
在她心下局促又覺得有些孤寂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幾聲輕緩的敲門聲。
不用問她都知道是誰,只有慢性子的丞相大人才連敲門都敲得如此溫柔。
她抱膝坐著,朝外面喊了聲:“門沒鎖。”
不一會兒,他借著微弱的燭光走到床前,蹲下身,望著呆坐在床上的她,“還不睡?”
梅蕭仁松開捏著被子的手,俯身抱住楚鈺,趴在他肩頭,靜了一會兒才言:“楚鈺,我想不明白那個殺岫玉的人到底是誰。”
剛才她用被子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待她松手朝他撲來時,沐浴后殘留的淡香才撲鼻而來,絲絲縷縷,將他縈繞。
顧楚鈺將她反擁住,輕言問道:“有無設(shè)想?”
“岫玉臨死前說那個人要?dú)⒌氖撬撬c主謀之間應(yīng)當(dāng)有些恩怨,可僅憑這條線索我想不到是誰。”梅蕭仁又道,“但是,那人不止想殺岫玉,更想借岫玉的死除掉我,即便不欲取我性命,也是想讓我無法再任上京府尹。”
梅蕭仁將下巴擱在他肩頭,喟嘆:“如此想來,我當(dāng)然知道那主謀是誰的人,可是他如今籠絡(luò)的人不少,我一時難以斷定是他手下的誰。”
“覺得費(fèi)心就放下,我讓流月去查。”
她顰眉,好似百無聊賴般用手指攪了攪他的發(fā)絲,道:“相爺,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從前?”
“照你從前的性子,你定會讓我克服萬難去查,且是獨(dú)自去查,必要的時候才搭把手。”
顧楚鈺松開她,抬手輕撫她臉頰,唇角上揚(yáng),“從前你是想要在朝堂立足的學(xué)生,學(xué)生是用來教的,你要做的是學(xué);如今你是我要娶的夫人,凡事有我,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讓自己過得高興。”
“可我現(xiàn)在還是官,事事都要你幫我出頭,我在下屬面前拿什么立威?”梅蕭仁忍俊不禁,之后又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案子我們一起查,我還記得你教過我,用知道的線索去假設(shè)一個主謀,我有想過,但是解釋不通。”
顧楚鈺起身坐到她身邊,道:“說來聽聽。”
“反正高佑不會是主謀,即便他投靠了誰,也應(yīng)當(dāng)是最近的事,否則你會讓他握著禁軍的兵權(quán)握到現(xiàn)在?”梅蕭仁深吸一口氣,又嘆道,“他只知傻乎乎地幫主子賣命,忽略了自己是不是該避避嫌。”
顧楚鈺保持沉默,靜靜地聽她講。
“即便高佑不是主謀,他也應(yīng)當(dāng)知曉今日的事是個圈套,而他是禁軍都統(tǒng),能操縱他的定不是什么小嘍啰,但也不是魏國公本人,而且魏國公對此事似乎并不知情。”
“何以見得?”
梅蕭仁解釋:“他若知情的話,應(yīng)當(dāng)會給高佑一封手書,讓其能為自己開脫,不至于被我們扣上‘無故帶兵入城’的帽子,畢竟這個罪名弄不好是要?dú)㈩^的。”她又皺起眉頭,想到了另外的,看向楚鈺問:“可……會不會是國公大人故意的,他順道也給高佑設(shè)了個圈套?”
“他為何故意?”
“因?yàn)楦哂咏鼇聿磐犊繃簢珣?yīng)當(dāng)并不確定其是否真的忠心于他,他大可借此機(jī)會除去高佑,扶自己人當(dāng)都統(tǒng),如此才算是把禁軍牢牢握在了手里。”
顧楚鈺搖了搖頭。
“我猜得不對?”
“高佑是個重情義的人,如若是紀(jì)恒指使高佑帶兵趕到茶肆,必定會給高佑找個借口,不會讓其因此入獄,否則一旦紀(jì)恒見死不救,高佑就會懷疑紀(jì)恒的目的,來個你不仁我不義。”顧楚鈺又言,“紀(jì)恒若這么做,無疑是不打自招,將把柄送到我們手里。”
“意思是,如果不是魏國公指使他的話,高佑就算因此獲罪也不會怪到魏國公頭上,他只會恨自己大意而不會供出別人?”梅蕭仁單手撐著下巴,聲音漸小,“即便他在你手里也不會吐露什么實(shí)情?”
這意味著,她寄希望于可以套出主使的路子行不通……
梅蕭仁甚覺憂傷,往后一倒,癱在床上,躺得久了,眼中漸漸帶了倦意。
“時候不早了,此事明日再議,快睡。”顧楚鈺叮囑完,起身欲走。
梅蕭仁“蹭”地坐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他移步離開前拽住了他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