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一山難容二虎
    高佑剛下了幾步臺階,聽見聲音又不得不折回來,拱手問道:“不知府尹大人還有何事?”
    梅蕭仁盯著他,眼神寒極,“依高將軍看,今日的事就這么算了?”
    高佑的神色立馬變得有些局促,又故作鎮(zhèn)定地問:“不知府尹大人還想如何?”
    她想如何?梅蕭仁扯了扯嘴角,若非她另有準(zhǔn)備,今日她要背上的可是命案,先受牢獄之災(zāi),再遭身敗名裂!
    就這么算了,是不是太過便宜?
    她素來厭惡被人下絆子、設(shè)圈套,但最恨的,就是有人往她頭上叩殺人的帽子!
    梅蕭仁壓住心里的火氣,平靜地問:“高將軍乃是禁軍都統(tǒng),必定知曉身為禁軍什么該為、什么不該為,今日的事,高將軍以為該為嗎?”
    高佑挪過眼看了看周圍地上,好似有意避開梅蕭仁的目光,道:“末將只是路過。”
    “路過,你該從這兒的路過,他們也該從這兒路過?”梅蕭仁一指他身后的士兵,質(zhì)問,“他們穿的是什么,禁軍鎧甲,可見你們此行乃是公干,并非回城探親,你帶兵入城,到底是何居心?”
    高佑的臉上露了些許惶然,邊想邊解釋:“大人,末將是……末將是聽國公大人傳喚,帶著他們?nèi)チ颂宋簢?br/>
    “國公府在哪兒,你站的又是什么地方?順道路過,你當(dāng)本官頭一天來上京?”梅蕭仁冷笑一聲,“好,你說是國公大人傳喚,本官信,那就照規(guī)矩,將國公大人的手書拿出來讓本官瞧瞧!”
    她抬了手,但是那高將軍卻轉(zhuǎn)過頭,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窗外的夜色。
    姓高的不再多言,卻端著手,一副甚為不服的樣子。
    樓上安靜了,樓下忽然變得嘈雜,不一會兒,又一群人沖上樓來,喝道:“何人在此鬧事!”
    領(lǐng)頭的官差起初只看見十來個禁軍站在樓道邊上,上樓后發(fā)現(xiàn)樓上還站著幾個紅眉毛對綠眼睛的人,他仔細(xì)一瞧才認(rèn)出臉色最沉的人是誰,忙拱手:“參見大人。”
    其他官差也跟著行禮,“大人。”
    梅蕭仁淡淡開口:“來得正好,禁軍都統(tǒng)無故帶兵入城,闖入商鋪視同滋事,抓他們回去,依律處置!”
    高佑急了,指著梅蕭仁惱然:“梅府尹,你莫不把禁軍放在眼里!”
    梅蕭仁與之對視,眼里沒有半分怯懦,冷言:“你帶兵入城,意圖干涉命案,是誰不把誰放在眼里?”又瞥著下屬,“還不動手!”
    “遵命。”
    官差正欲拿人,而禁軍則紛紛握住了身側(cè)的佩劍,一副要頑抗的樣子。
    “高將軍,回頭看清楚,你的兵要拔劍了。”梅蕭仁掃視著那些人握住劍柄的手,漸漸展顏,“來,拔出來讓本官看看,看看是你們的劍擦得亮,還是本官這些手下的刀亮。”
    高佑忙回頭制止:“都別動手!”
    “怎么,怕本官參你個‘意圖謀反’?”梅蕭仁瞥了高佑一眼,喟嘆,“那接下來該怎么做,不用本官教高將軍了吧。”
    “好了,跟他們走,看看府尹大人能把我們怎么樣!”高佑哼了聲,招呼著他的兵自行下樓,不用誰綁。
    人走了,梅蕭仁還站在二樓沒動,她回頭,看見衛(wèi)大學(xué)士坐在桌旁,他神色復(fù)雜卻一言不發(fā),等人走了,他才回過神來,俯身去撫岫玉的眼睛,使之瞑目。
    “大學(xué)士……”梅蕭仁喊道。
    衛(wèi)疏影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起身朝樓梯走去,走得緩慢,邊走邊說:“我先回去了,查完之后告訴我,我派人接她去安葬。”
    梅蕭仁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之后她讓人傳來刑司的官員查看此地,找找線索,她則回衙門招呼招呼客人。
    上京府署。
    十來個禁軍被百來個官差圍在大堂外面。禁軍們?nèi)魺o其事地站著,官差們也站立如松,嚴(yán)陣以待。
    禁軍是老虎,上京府署也不是貓,一山難容二虎,山大王見面,自然沒有誰會對誰客氣。
    衙門管事的官員們得知此事,陸續(xù)換好官服趕回衙門,站在大堂外的臺階上查看情形。
    梅蕭仁回到衙門,連官服都沒心思換,還以那身常服出現(xiàn)在高佑及其手下眼前。
    她走到下屬們前面站定,看了看臺階下的“貴客”們。
    高佑抬頭看著她,問:“府尹大人,末將們依你的意思來了,不知府尹大人有何吩咐?”
    “本官有什么吩咐?這兒是上京府署,以國法論是非對錯的地方。”梅蕭仁冷著臉道,“本官這兒的規(guī)矩通常只管百姓,你們脫下盔甲也是百姓,但是本官今日想給高將軍一個面子,準(zhǔn)你以你們禁軍的規(guī)矩處置自己。”
    “處置自己”四個字一出,禁軍們互相看了看,竊竊私語。
    他們的聲音不大,只是在安靜的院子里顯得格外清晰。那姓高的也慌了神,因?yàn)槊肥捜实囊馑际侵惶幹盟粋€……
    高佑抬手直指梅蕭仁,“府尹大人莫要欺人太甚!”
    “本官是在欺你嗎?你若只認(rèn)本官這兒的規(guī)矩,也可以。”梅蕭仁背起手,盯著高佑道,“看在大家同僚一場的份上,本官只以尋釁滋事罪將你論處,如此你在牢里待上十來日即可,本官會給高將軍安排最好的牢房,送最好的吃食,高將軍意下如何?”
    “大人想要關(guān)末將?”高佑冷笑,“府尹大人,你有你的衙門要管,末將也有末將的兵要訓(xùn)……”
    “說廢話有意思?總之,本官絕不會容忍今日之事就這么算了,你要么老實(shí)交代為什么帶兵進(jìn)城,又為什么恰好出現(xiàn)在茶肆;要么國法、軍法,你選一個。”
    高佑嘴邊的笑容散去,原來梅蕭仁將他帶來這兒,是想嚇唬他一通后逼他說真話。
    他也是朝廷命官,只要他不招,梅蕭仁手里沒證據(jù),萬不敢將他如何,但是梅蕭仁今日被他找了晦氣,不出口氣怕是不會放他走。
    高佑挺直了腰板,泰然道:“末將是軍人,甘愿領(lǐng)軍法處置,五十軍棍,末將認(rèn)了就是!”
    “聽見了嗎?還不給你們家將軍上軍法。”梅蕭仁看了看那些禁軍士兵。
    禁軍們駭然:“將軍……”
    “照辦!”高佑厲聲道。
    梅蕭仁側(cè)眼吩咐:“來人,借他們東西。”
    府署的官差們麻溜地抬來長凳,又特地挑了兩根新做的木仗,準(zhǔn)備讓這位將軍的屁股幫忙開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