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七章相當(dāng)囂張
云縣。
已是秋日,宣州的天氣仍然炎熱。梅蕭仁穿著一襲煙水綠紗裙,蒙著面紗,坐在她家庭院里輕撲著繡花團扇。
她剛到家不過一個時辰,她爹就迫不及待地讓管家抱來一堆賬簿丟到她面前,每一本都不是他們家在云縣的生意。
賬簿在石桌上壘成了小山,她爹指著賬簿道:“閨女,這些可都是你伯父先前送來的。”
梅蕭仁大致翻了翻,多是宣州的綢緞鋪子,這些生意從前被蕭臨壟斷,他們家根本插不進手。
她放下賬本,繼續(xù)搖扇子,點頭應(yīng)道:“我知道,是我讓他們送來的。”
“他們當(dāng)真愿意把這些生意交給咱們?”蕭父仍是一臉難以置信,“我估算過,這至少是你伯父家的半邊家業(yè),他們當(dāng)真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得,早拿晚拿都得拿,他們當(dāng)年對你不公,如今還不吐出來怎說得過去。”
她爹從不曾踏出云縣,消息不怎么靈通,對于官府的消息更是閉塞,應(yīng)當(dāng)還不知道蕭臨的事。
她也不能將蕭臨做的那些勾當(dāng)告訴她爹,否則她爹會擔(dān)心她的安慰,更加反對她繼續(xù)做官。她只說是蕭家良心發(fā)現(xiàn),想要彌補。
“其實爹到了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不指望分什么家產(chǎn)不家產(chǎn)的,咱們家現(xiàn)有的銀子夠子子孫孫吃上幾輩子。”蕭父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嘆了口氣,“爹放心不下的只有你,小梅,你今年已經(jīng)十九了……”
“十九又如何?”梅蕭仁端起茶盞吹了吹沫子。
她爹說著臉上就帶了笑,“不過爹也不催你,因為爹前幾日逢見一個高人,讓他給你算了一卦。”
梅蕭仁饒有興趣地抬眸,“結(jié)果如何,他可有算出我何時能位列首輔?”
“爹給你算的是姻緣,不是前程!”她爹瞥了瞥她。
梅蕭仁頓時沒了興致,垂眸喝茶。
蕭父挪了挪身子,面對著女兒,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一卦算得極好,爹信。”
梅蕭仁忍不住一笑,“有多好?難不成他掐指一算,斷定你老人會有個上門女婿?”
“什么上門女婿。”她爹招了招手,越發(fā)認(rèn)真的說,“那位高人說了,你命里夫星亮,不簡單,你的夫君非富即貴,說不定是個大官。”
“大官,多大?”
她爹想了想,隨口便道:“怎么著也得和知府大人一個品階。”
“那我覺得你老人家明日可以上街去問問,問問誰家給兒子算命算出來妻星亮的,讓他來找我。”梅蕭仁拿著折扇敲了敲自己,“你女兒我剛升了官,正好和知府一個品階。”
“又升了?”她爹湊近了盯著她,“真的假的?”
“當(dāng)然是真的,我這次回來是來向你老人家辭行,我已接到調(diào)令,要去京城任職。”梅蕭仁笑了笑,“我在官場摸爬滾打,沒遇到你老人家想要的女婿,但遇到了不少貴人。”
“唉,你要是個男兒,爹一定這就去給祖宗燒香,謝祖宗庇佑。”
梅蕭仁白了他爹一眼,“正因我不是男子,你才更應(yīng)謝祖宗庇佑。”
蕭父喟嘆:“不過兒子也不一定靠得住,你看子豐,出去一年多了,至今不肯回來,他爹病了,想見他一面都沒轍。”
說起楚子豐,梅蕭仁方才想起當(dāng)年她和楚子豐逃命的那一出。
那時要取楚子豐性命的是活閻王,如今她已知活閻王是顧楚鈺的親信,一向只奉其主子之命行事,說明要殺楚子豐的人其實就是他已貴為丞相的堂兄。
顧楚鈺為什么要殺楚子豐,她還不得而知,也就無法斷定楚子豐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大寧。
梅蕭仁僅在家里住了兩日,第三日就準(zhǔn)備啟程赴京。她正在廳堂里與她爹辭行,家丁匆匆跑進來道:“老爺、小姐,縣里發(fā)生了件大事。”
她爹皺眉,“咱們這個下小地方,能發(fā)生什么大事?”
“縣令老爺……縣令老爺昨夜被人給殺了……”家丁抖著聲音說道。
梅蕭仁驚然:“誰殺的,什么仇什么怨?”
“不知道,聽說死得挺慘,尸首被丟在縣衙外,兇手還用他的血在墻上寫了字,如今城里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說咱們這兒來了一群悍匪,遇人殺人,遇官殺官。”
云縣這等邊陲之地從不缺這樣的流言,但凡發(fā)生什么命案都能攪得人心惶惶。
若她還在老李身邊,那這樁案子鐵定歸她管,雖說如今已卸任,但她仍想去現(xiàn)場看看究竟是怎樣一起命案。
梅蕭仁和她爹乘轎到了縣衙外,下轎就見這兒已是人山人海,百姓們正堵在縣衙外議論紛紛。
有人指著府門前的地上說:“縣令老爺今早就躺在那兒,死相可慘,被人給抹了脖子。”
梅蕭仁透過人縫看向地上,尸首已被抬走,不過地上還殘留著一灘未干的鮮血。她又看了看左右,見兩邊的墻上被人用血寫了幾個大字——死不足惜。
單從這幾個字來看,這起命案就不是什么遇官殺官、遇人殺人的悍匪所為。縣官之死,多半是與人結(jié)了仇。
“小梅,別看了,怪滲人的。”她爹勸道。
死的是縣官,非同小可,若其死因不明,那這樁案子必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府衙會派人來處理這樁案子,她還要趕赴上京,不適合再插手,僅是看了一眼就準(zhǔn)備離開。
轉(zhuǎn)眼間,她的目光落在了門外的鼓上,鼓面也被人用血留了印記,不過不是字,而是畫了一個圖案。
這個類似一團火的圖案她見過,在高靖書與流火幫往來的信封上,但凡是流火幫給高靖書回的信,信封上都印有這個圖案。
這么說命案是流火幫的人所為?
她對這個流火幫已是頗為耳熟,流火幫先是幫著山匪挾持她,后來又助高靖書栽贓嫁禍和刺殺顧楚鈺,如今又殺了一縣縣令……
每一件事都與衙門或官員有關(guān)聯(lián),可他們沒有一次怕過,氣焰相當(dāng)囂張。
她曾想查流火幫的底細(xì),但被老李給攔了,老李說他們背后有朝廷的人在操縱。
朝廷的人準(zhǔn)許他們殺朝廷命官,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