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周四上午第一節(jié)是數(shù)學(xué)課, 早自習(xí)下課后,林峰提前來到教室,將試卷交給孫琪,學(xué)委兼數(shù)學(xué)課代表, 讓她發(fā)下去。
一中的批卷速度極快,周三才考完, 周四就已經(jīng)登記好上傳系統(tǒng), 如果不出意外, 當天晚上成績就會全部發(fā)送到家長的手機里, 一點緩沖的時間也不留。
全程,林峰都陰著個臉, 臉色很難看。
下面有人在低聲議論。
“怎么回事啊?數(shù)學(xué)老師的怎么表情臭成這樣?”
“考不好唄,我都已經(jīng)做好回家被我爸媽混合雙打的準備了。”
“別吧, 我還指望我選擇題多蒙對幾道撈我一把來著……”
這次的數(shù)學(xué)很難,題型和難度都向全國一卷的考題看齊, 大部分同學(xué)考出來的成績都不是很理想, 卷面上的分數(shù)不是很好看,所有拿到卷子幾乎都哭喪著個臉。
只有幾個看起來稍微好一點,孫琪邊發(fā)邊安慰了附近的女孩子幾句。
全班最淡定的估計就只有薛白和顧揚。
一個趴在桌面上, 看起來像是在睡覺, 另一個背靠顧揚的手臂,手上捧了本單詞,整個身子往外轉(zhuǎn),斜斜的坐在椅子上。
孫琪將卷子放在薛白的桌上, 正要開口,薛白用眼神指向顧揚,將手指放在唇前,“噓”了一聲,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孫琪會意,點點頭,放輕聲音,感嘆道:“薛哥,你的試卷,一百五,太漂亮了,好羨慕啊……”
薛白接過試卷,笑笑,輕聲回答道:“謝謝學(xué)委,學(xué)委辛苦了。”
孫琪輕手輕腳的走了,準備繼續(xù)發(fā)試卷,剛往前走了兩步,看了一眼試卷上的名字和分數(shù),又退了回來。
孫琪瞪大眼睛,看了十幾遍卷面上紅色的分數(shù),又看了眼正在趴著補覺的顧揚,難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這特么!怎么又是一張滿分試卷?!
薛白早就知道結(jié)果,伸手,將顧揚的試卷從孫琪手中抽過來,嘴角帶笑:“別問,問就是我同桌真的牛.逼。”
發(fā)完卷子,孫琪回到位置上,心不在焉的背公式,背一會,轉(zhuǎn)頭看一眼。
最后一排,后門被打開,有人在后門和隔壁班的聊天,顧揚換了一個姿勢,轉(zhuǎn)向薛白,和他說了句什么,薛白笑嘻嘻的讓開,把卷子放他的眼前,顧揚看了眼卷面,皺皺眉頭,隨手把試卷塞抽屜里去。
別人考一次150,恨不得把試卷供起來,貼在墻上發(fā)在空間朋友圈微博里留名青史,這人,跟塞廢紙似的塞進抽屜里。
孫琪不是喜好男色的女孩子,如此頻繁的轉(zhuǎn)頭,她的同桌覺得不大對勁,問道:“小琪,你怎么了?”
“我……”孫琪講話說到一半再次轉(zhuǎn)過頭去,“我可能眼睛花了。”
同桌:“啊?”
“好像沒花,我看得真真的,我們班貌似又出現(xiàn)了一個學(xué)神。”
同桌聽了半天,愣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算錯的,改錯的,對分數(shù)有異議的現(xiàn)在可以提出來,等到晚上成績發(fā)出去了,就來不及了。”
林峰全班逛了一圈過去,路過顧揚時,腳步頓了一下。顧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趴下去了。
“……”現(xiàn)在下課時間,要補覺還是要說話全憑自由,林峰沒話說,往前走了。
“同桌。”薛白湊到顧揚的身邊,以為顧揚又想起前兩天辦公室里不愉快的那件事,想要安慰幾句,低下頭來時才發(fā)現(xiàn)顧揚壓根沒在難過,而是在用老人機玩俄羅斯方塊。
修長的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按中間那枚按鍵調(diào)整方塊掉落的方向,按鍵聲特別清脆。
“這游戲好,益智,鍛煉大腦。”薛白閉眼夸。
“嗯。”顧揚將掉下來的方塊移到最角落,消掉最下面的兩行。
“這次考試,數(shù)學(xué)科目平均分,我們班是年段第一,比第二名的一班高了4.3分,大家再接再厲。”
上課時,林峰總結(jié)這次數(shù)學(xué)成績整體的情況。
明明是很喜人的成績,林峰說話時臉色卻不是很好看,他接著說:“這次考試,我們班出現(xiàn)了兩個滿分。”
林峰將教案翻了一面,緩了一會,才念出兩個名字:“薛白和顧揚。”
教室里安靜片刻,炸開鍋了。
“哇靠,薛哥揚哥厲害啊。”
“揚哥是真的牛逼,不聲不響的。”
“滿分啊,沒聽錯吧,滿分!夢中的分數(shù)啊!”
“揚哥這么厲害的嗎!”
林峰會當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承認顧揚的成績,那肯定是看過監(jiān)控的,當時在辦公室里發(fā)了多大的脾氣,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就會覺得自己有多尷尬多丟臉,也難怪他大早上一進來就面色鐵青。
教室最末尾,薛白特別騷包的自己給自己鼓掌,鼓得特別投入,又快又響,掌聲突兀的出現(xiàn)在鬧騰的議論聲中,其他人轉(zhuǎn)向后面,哄然一笑,也跟著一塊鼓起掌。
差不多了,薛白五指握拳收攏,所有人同時停下動作,教室瞬間安靜,配合無比默契,四班同學(xué)又大笑了起來。
薛白也沒忍住,低頭悶笑,笑夠了,在顧揚的耳邊低聲說:“小哥哥,滿分,真棒。”
顧揚推開他的臉,冷漠恭敬的回了一句:“你也是。”
林峰不愧是有多年經(jīng)驗的老教師,饒是心情不佳,也并沒有把情緒放到課堂上,仔仔細細的講評了月考卷子,并針對出錯較多的題目擴展了幾道題型。
顧揚也沒有將情緒放在這里,講到新題型時也會抬頭聽課,在草稿紙上將答案計算出來。
“我覺得這題還有一種解法。”薛白看顧揚解出答案,伸手過去,在顧揚的稿紙上畫了張草圖,找到兩個中點,連接,又寫下幾道公式,“這樣得出答案會更快一些。”
顧揚順著公式展開,較之之前的,省了好幾個步驟。
薛白得瑟的一抹鼻頭,像個在邀功的小孩:“沒錯吧?”
林峰見最后一排的兩個人又在講悄悄話,瞪了那個方向幾眼,卻不料薛白和顧揚在紙上畫得起勁,壓根沒抬起頭來。林峰只能無視他們,又在投影屏幕上投出一道題目:“這種題型剛剛講過一遍,現(xiàn)在請人來上來做一下,課代表,你先來試試。”
孫琪被點名,面露難色,緩慢的走到黑板前,拿出粉筆,寫了一個解字,退回幾步看了好幾遍題目,在黑板角落輕輕寫下幾道公式。
底下一陣翻書聲。
林峰看孫琪遲遲沒找到思路,提醒道:“提示一下,活用‘以直代曲’的思想。”
孫琪腦子轉(zhuǎn)的快,一經(jīng)提醒立馬換了條路,把寫在角落里的公式全擦了。其余人依舊毫無頭緒,不會做。
“你們現(xiàn)在接觸的題目太少,腦子都還轉(zhuǎn)不過來,翻書沒用,數(shù)學(xué)每道題都不一樣,要掌握技巧。”
“有沒有人愿意主動上來?”
林峰在三四組的過道上走了一個來回,周圍的人一個個把頭埋得低低的,慌得不行,恨不得整個人鉆進書縫里。
“就你吧……”林峰隨手指到了方余身上。
方余心中一陣犯怵,后背發(fā)毛,猛地挺直,膽戰(zhàn)心驚中,后排傳來薛白的聲音,薛白自告奮勇的站起來:“老師,我試試。”
差點被點到的方余手腳一松,感激的看向薛白。
等待的功夫,孫琪寫了大半面的黑板,但題才解到一半,薛白一上去,三下兩下就把題給解出來了,然后退后觀看自己的板書。
薛白的字寫得好看,板書也很漂亮,筆勢鋼健,他退后看了幾眼,覺得某個“x”勾得不夠飄逸,又擦掉重新寫了一遍,改完,還順便指出了孫琪算錯的地方,孫琪道了聲謝,趁著目前錯誤不嚴重,擦掉后面的步驟,重新計算。
下來后,薛白邊擦掉手上的粉筆灰,邊低聲在顧揚耳邊得瑟:“哥這個板書,絕了,真的絕了。你看那個解,我薛氏筆法,起承優(yōu)雅,轉(zhuǎn)合有力,飄中帶風(fēng)。我覺得我簡直可以出一本字帖。”
“……”顧揚撕掉一張寫滿的稿紙,揉成一團,用手肘往薛白身上一擊。
薛白輕松避過,順手把他手心里的紙團接了過來,扔到不遠處的垃圾箱里。
這種題目對薛白來說太簡單,刷題都只寫幾行公式的那種,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飯吃撐了沒事干才突然想要上去秀一把。
顧揚問道:“你上去做什么?”
薛白說:“當然是讓林峰多看看我的臉啊,提醒他記得還我們手機。”
“……”
說著,他往椅背一靠:“我已經(jīng)和外界失聯(lián)好多天了,而且我的現(xiàn)金快要花光了,我不拿回手機,難道你想要養(yǎng)我呀?小哥哥?”
“……”顧揚冷酷的拒絕,“夢里。”
薛白撐住下頷,嘴角勾起,應(yīng)道:“嗯,夢里什么都有。”
大型的考試成績出來之后,學(xué)校會在布告欄上貼出成績的信息,包括月考各個班級的平均分,和所有人的成績排名。
學(xué)校的布告欄由學(xué)生會負責(zé),一般到了大課間才會貼出來。
現(xiàn)在不過才上了兩節(jié)課,試卷還沒發(fā)全,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績怎么樣,等待的分分秒秒都令人心焦得不行,大課間連零食也不買了,一群高二的全都圍在高二教學(xué)樓的布告欄附近,坐等揭榜。
聽說高二四班有個學(xué)神,人群里還混進了一些高一的,想要一睹學(xué)神的分數(shù)。
學(xué)生會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還在粘貼,布告欄周圍近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膠水味。
“都讓讓,都讓讓,站在黃線后,不要影響工作。”一位學(xué)姐在布告欄外圍劃了一條黃線,所有人圍在黃線外,伸長脖子往里面看。
先貼出來的那一張是總體成績,高二四班妥妥的排在第一位,每一科的平均分都比別的班級要高出了三到四分。
四班的同學(xué)早已經(jīng)對這個排名見怪不怪,自嘲道:“如果不是我知道我們班有個人可以拖高平均分的人,我一定會以為我學(xué)習(xí)特別好。”
學(xué)長學(xué)姐們的動作很快,第二張也很快就被貼好了,學(xué)生會的人一撤離,眾人紛紛圍上前去。
看到排名后,所有人:!!!!
這次月考,高二年段居然有兩個人破了700分的大關(guān)!
往日榜首的位置都是被薛白牢牢占據(jù),現(xiàn)在有一個人橫空出世,竟然把薛白壓了下去,還特么的不多不少,正正好高出一分。
榜單之上,第一名,高二四班顧揚,總分743,第二名,高二四班薛白,總分742,第三名是高二一班的班長,總分646,分數(shù)不低,但和前面兩位相比,隔了整整一個銀河系的距離。
“臥槽,太厲害了吧?第一第二考的比我芝麻信用分都高。”
“第一是誰啊,薛哥怎么突然被壓下去了?”
“好像是薛哥他同桌?這分數(shù)……臥槽了,我真的酸了。”
“我們考的是同一份試卷嗎??分數(shù)是我兩倍?!”
“媽媽問我為什么跪著看排名!”
“……”
教室里空蕩蕩的,高中學(xué)子,成績就是生命,幾乎所有人都跑下樓看成績排名去了,只有最后一排還留了顧揚和薛白兩人,在雙排。
課間,廖喜幫林峰把手機還給了他們。
廖喜沒有幫林峰說好話,但還是寬慰了幾句,諸如不要和老師賭氣啊,這次考的很好,保持好成績,以后繼續(xù)努力之類的話。
走前,廖喜叮囑說:“以后晚自習(xí)不要再把手機拿出來,我可以不管,但是這的確不符合學(xué)校規(guī)定。”
薛白應(yīng)道:“知道了。”
廖喜問顧揚:“那你呢?”
薛白攬住顧揚的肩,替他回答:“他也知道。”
廖喜走后,顧揚拿過手機,把電話卡從老人機里拿出來,拆開卡套,裝回去,開機,然后點開游戲。
幾天沒上,游戲多了個更新包,不大,就幾十兆。顧揚看起來心情還行,等更新的期間,破天荒的主動問薛白道:“來不來?”
“來啊。”薛白把手機橫過來。同桌難得叫他打一次游戲,必須來。
“小哥哥。”薛白一次拉了十幾只小怪的仇恨,戴紅色帽子的角色在屏幕蹦蹦跳跳,后面跟了一片小怪,“你不去看看成績?”
顧揚說:“不看。”
“倒不用看,他們一會上來肯定會說,咱比比,誰考得高?”
顧揚專心打怪:“不比,沒意思。”
薛白當做沒聽到:“輸?shù)拇饝?yīng)贏的一個要求,行不行?”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啊。”
正說著話,下樓看成績的都回來了,一窩蜂圍到薛白和顧揚的桌子邊上,別的什么也不說,對著顧揚就是一頓彩虹屁猛夸。
“揚哥你真是太厲害了!我新偶像!”
“我我我,揚哥你看看我,沒薛哥帥,但跟他一樣活躍,你大長腿給我抱抱行不?”
“所以學(xué)神坐在我后面我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倆學(xué)神!”
“揚哥你看看我,你記得我是誰不?沒事,我知道你就好了!學(xué)神啊!”
人太多圍著,游戲也沒法好好打,一分心,薛白和顧揚的角色很快就被打了個對穿,死得透透的:“……”
這些人里,就數(shù)他們這位班長,擠得最開心,彩虹屁吹得最響。
薛白退出游戲,敲了沈奇正一下。
薛白開玩笑道:“之前看完成績上來不是都捧我?現(xiàn)在來捧我同桌了?”
沈奇正把剛才拍的布告欄上的成績的照片點出來給薛白看:“薛哥,你這回終于被人壓在身下了,雖然不是我,但是莫名的覺得很爽哈哈哈哈!”
“臥槽?”
其他科目的成績都相差不多,決定勝負的是語文,顧揚的比薛白高了一分。
薛白突然不再說話,將照片放大數(shù)次,皺眉,神色凝重,襯得周身的氣氛都變得不大一樣了。
“薛哥……”
須臾,薛白的嘴里蹦出幾個字:“操,退步了……”
這次月考,薛白的成績比上學(xué)期期末少了3分。
這其實是在分數(shù)的正常浮動區(qū)間之內(nèi),尤其像語文和英語作文這樣沒有絕對標準答案的科目,沒有多人閱卷減少誤差,改卷老師多扣少扣一兩分都算正常。
等了半天,薛白冷不丁爆出這么句話,周圍的男孩子們酸得差點沒跳起來,沈奇正首當其沖,義正言辭道:“薛哥,你說的這是人話嗎?你就該被揚哥壓一輩子!”
薛白作勢要揍他,沈奇正往顧揚身邊躲了點,大喊:“揚哥救我,你現(xiàn)在是我新大哥,你得護我!”
沈奇正這么喊了一聲,一群男孩子跟風(fēng)認大哥,“揚哥”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
薛白擼起袖子,“哐”的一聲踩椅子上:“沒用啊,我同桌站在我這邊的。乖乖站好,站成一排,抱頭,叫聲薛哥饒命我就放了你們。”
男孩子們嬉笑的在并不寬敞的教室后排打鬧起來,桌子椅子被東一腳西一腳的踢得亂七八糟。
顧揚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興趣,但好幾次薛白差點絆到椅子腿,顧揚總會伸手扶一把,撞個滿懷。
周圍很吵鬧,一群人在顧揚的耳邊說笑,很亂,甚至還有幾個粉筆頭砸在他的桌面上,在試卷上留下幾個臟兮兮的污點。
又吵又鬧,但奇怪的是,顧揚卻沒有覺得一絲煩躁,仿佛這些聲音已經(jīng)進入了他的心里,漸漸的變成一種習(xí)慣。
習(xí)慣了耳邊的喧鬧,也習(xí)慣了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少年,纏著他笑,纏著他說話,還有……總是喜歡觸碰他,靠著他。
薛白裝腔作勢的教育了男孩子們一頓,逼得他們一人叫了一聲薛哥饒命,才高傲的抬頭,冷哼一聲,回到位置上。
然后,這位高傲的薛哥,一點也不高傲的躥到顧揚面前,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小哥哥,我輸啦。”
“欠你一個要求……”
顧揚耿直道:“我沒有答應(yīng)要和你賭。”
“但我答應(yīng)了,薛哥從不食言。”薛白又黏了過來,繼續(xù)說,“所以,小哥哥,你想要什么?靈魂還是……肉體?”
說完,薛白還笑吟吟的眨巴眨巴眼睛,裝作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望向他。
“……”顧揚整理東西的手一滯。
薛白眸光一閃,盯準顧揚的唇,在他開口時同他一起說話。
顧揚:“幼稚。”
薛白:“幼稚。”
“哈哈哈哈哈哈。”薛白大笑。
顧揚移開視線,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窗外陽光正好,少年在他的身邊,眼眸彎得好看,眼里好像也有暖陽,閃著光,熱烈又燦爛。
全身的熱度好像都被這么一個暖陽般的笑喚醒了。
薛白笑點很低也很奇怪,有時候自己能把自己逗笑,一笑就停不下來,整個人都靠在顧揚的身上。
顧揚將手搭在薛白的腰上,以免他笑著笑著滑下去。
其實真沒人會這么傻逼,但顧揚還是沒忍住伸出手。
并沒有什么理由,就只是……連身體都在本能的找理由,想要多碰碰他,多碰碰這個人。
薛白還在笑,靠在顧揚的肩上笑。
顧揚輕嘆一聲,說:“別笑了……傻逼。”
*****
手機被沒收,薛白消失了好多天,除了張凌會時不時跑來四班門口看一眼,說幾句話,其他的兄弟們誰也找不到他。
白天都在上課,寫題,就連短暫的午休時間薛白也會用來刷會卷子。直到吃完晚飯,薛白才想起來要登上社交軟件。
黑白了許久的頭像才亮起來,中二少年們的群就跳出了一大串消息,瘋狂艾特薛白,一人艾特好多次。
-你薛哥你薛哥你薛哥你薛哥。
-薛哥,你終于出現(xiàn)了!!!
-可把我想壞了!!
-聽說你的成績被壓了?是哪個小兔崽子?兄弟們走起揍一頓!
-這幾天兄弟們差點沒沖一中去找你,還好凌哥攔住了。
-說我們會被保安吊起來打,操,怎么就這么兇了?
除了中二兮兮的聊天氣泡,撲面而來的還有一連串的表情包。
薛白樂了,打字回道:晚自習(xí)怎么都在玩手機?
-這不是還沒上課嗎?
-我們月考也考完了,周日出來玩啊!
-凌哥和瞎子他們約了,但還沒決定要去玩什么。
薛白問:什么時候約的?
-就你不在的這幾天,瞎子也同意了。
-這不是上次桌游館打下的革命友誼嘛。
薛白覺得挺有意思。
這位不說話的酷哥居然也會同意出來?
薛白一笑,打字:你們打算去哪?
-沒想好,密室逃脫怎么樣?
-別吧,我每次都解不出來。
-有薛哥在,咱不怕啊。
-那還不如去鬼屋嘞?
-鬼屋多沒勁,沒呆兩下就走完一圈了。
一群人在群里討論了半天,也沒決定好要去哪,最后還是薛白提議:鬼屋主題的密室逃脫怎么樣?
城中心的商業(yè)廣場最近新開了一家密室逃脫,各種主題的房間都有,團購軟件上人氣最高的就屬一個,名為“驚悚”的恐怖主題。
聽說裝修特效和它的名字一樣,要么出不來,要么出來的就沒有腿不軟的。
-好啊好啊。
-我覺得行!!
薛白:嗯,那到時候見。
退出社交軟件,微博正好推送出一個沙雕視頻,薛白點進去,看完順手給顧揚轉(zhuǎn)了過去。
薛白:【來自微博的分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圖片]】
薛白:同桌,你快看。
顧揚當即回了一個“?”。
他沒搞懂這人明明就坐在自己旁邊還要用qq發(fā)消息的操作。
“苦瓜腸,新出的,大家嘗嘗!”
汪洋洋又帶了一袋奇奇怪怪的零食,放好書包,一人分了一根。
“薛哥,揚哥。”汪洋洋慷慨的在他們的課桌上放下一大把,打商量道,“過一段時間的那個漫展,你們一起來唄!我們出團片,缺兩人,我思來想去,還是你們倆最合適。”
“……”
“又高又帥身材又好,走出去畫風(fēng)跟動漫里出來似的,眼神都移不開的那種,真的。”
這話薛白聽得很舒服:“繼續(xù)。”
“人群中最顯眼的,小說里的男主角,萬人迷……說不出來了,反正超帥就對了!”汪洋洋又抓了一把苦瓜腸,點開相冊,“就這兩個角色,真的特別適合你們。”
圖片上的兩個動漫角色,一個解開了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拉下領(lǐng)帶,揚起下頷,笑得張揚;另一個身穿西裝,面上沒有什么表情,眉眼冰冷,手上握了一柄日本武士刀。
“我們團還差兩個人,薛哥,揚哥,去唄,一次,就一次。”
薛白拆開一根苦瓜腸,咬了一口。這苦瓜香腸絕對清熱解火,甚至還能咬到一點苦瓜粒,而且非常苦,苦得眉毛都擰成了一團。他還是這一句:“我同桌去我就去。”
汪洋洋將眼神移向顧揚,一臉期待。她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做了萬全準備,顧揚說什么她都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接一句。
然后,顧揚看了眼圖片,說:“哦。”
“……”
“………”
“哦”完之后沒下文了。
汪洋洋等了一會:“然、然后呢……?”
顧揚說:“之前薛白和我講過。”
“我答應(yīng)過了。”
汪洋洋:!!!
沒想到看起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揚哥比薛哥還要好說話,一句話沒多說就同意了。汪洋洋又抓了一大把苦瓜腸:“謝謝你揚哥!你太棒了!代表全世界說一聲愛你!”
“誒誒,收回!”薛白將那一把苦瓜腸塞回汪洋洋的包里,“你!最后一句收回,這句話只能我說。”
薛白轉(zhuǎn)向顧揚,揚起眉毛,半分玩笑,半分認真的說:“小哥哥,全世界最愛你。”
算不上情話,顧揚一怔,耳朵有點紅:“……”
汪洋洋一臉姨母笑的蹦跶走了,薛白看起來心情很好,拿卷子時還哼起了歌。
“我很高興,小哥哥。”
薛白含了一顆薄荷糖,去掉嘴里的苦瓜的味道,又撕開一顆,遞到顧揚的面前,一笑:“能和你一起去,太好了。”
窗外是滿天星河,干凈純粹,甜膩膩的草莓味環(huán)繞鼻端,顧揚連著糖紙一起接過,指尖與指尖觸碰了片刻,溫?zé)岬模彳浀摹?br/>
評講試卷的兩天反而是最輕松的兩天,不用上新課,作業(yè)也不多,該惆悵該難過的周四都發(fā)泄得差不多了,周五,即將迎來周末,又是頂嗨的一天。
“哎哎哎,你們周末什么安排啊?”
放學(xué)后,沈奇正留下來值日,教室里還留了幾個人。
“學(xué)習(xí)唄,這次考炸了。”
“我也是……哎。”
沈奇正自己考的也一般,但奈何心態(tài)好,別人比不過,樂呵呵的補刀:“大家不要沮喪啊,半期考期末考都是全市聯(lián)考,聽說更難。”
汪洋洋也慢吞吞的沒走,帶了卷軟尺:“薛哥,揚哥,量下尺寸唄,我回去改衣服。”
“行。”薛白放下東西,張開手臂讓汪洋洋量。
沈奇正掃地?zé)o聊,哪都想插句嘴:“改衣服?什么衣服?”
汪洋洋記下數(shù)據(jù),說:“薛哥和揚哥答應(yīng)漫展幫我出角色了。”
“你還有這技能呢?”
“嗯,自己改比較貼身,角色更還原點。薛哥,揚哥,到時候再化點妝,可以嗎?”
薛白點頭:“沒問題。”
顧揚有些為難的皺皺眉頭,但沒出聲。
“不用擔心啊,我們妝娘帶的妝品都是正的,只化一次,不會過敏長痘。”
薛白量完,輪到顧揚,量尺寸難免有些接觸,和汪洋洋靠得近了,顧揚十分抵觸,想推開,但他忍著,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有時候動作會不大自然。
薛白注意到了顧揚微擰的眉頭,不動聲色的奪過軟尺:“我來量,我來量,洋洋,你教我下。”
與薛白的接觸,顧揚明顯放松了許多。
薛白將軟尺圍在汪洋洋指示的地方,報一個數(shù)字,汪洋洋記一個,量到腰圍時,不知薛白是不是故意的,繞到顧揚的身后,兩只手環(huán)在他的腰上,將標尺移到前面。
看過去,仿佛薛白在從背后抱住了顧揚。
“小哥哥。”
“嗯。”
薛白磨磨蹭蹭的,手臂擦過顧揚的腰間:“你幫我看看前面的數(shù)字,我看不到。”
這個動作很曖昧,能感受到耳后的呼吸,還有耳畔處怦然不已的心跳,隔著毫厘,全都匯在了一起。
顧揚低頭,身后不安分的那個人又緊了緊手臂,他握住薛白的手腕,手心有點出汗。
顧揚說:“你別動。”
薛白環(huán)累了,將下巴抵在顧揚的肩膀上,問道:“為什么?”
顧揚看了眼標尺上的數(shù)字,告訴汪洋洋,然后轉(zhuǎn)頭,說:“會抱到。”
顧揚說話簡潔明了,沒有絲毫拐彎抹角。
薛白笑吟吟的,輕聲問:“可以嗎,小哥哥?”
“……”
有風(fēng)吹過,教室后半掩著的門“砰”的一聲,被風(fēng)關(guān)上。
心中翻涌起無數(shù)次的心動,全都融在穿堂的晚風(fēng)里。
“臥槽這什么妖風(fēng)?!”沈奇正剛把黑板槽里的粉筆灰堆在一起,就被吹得四處飄散,霧蒙蒙的一片。
顧揚與薛白對視了幾秒,一點一點的,松開了手。
兩帥比當著自己的面在基,一旁的汪洋洋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嘴角瘋狂上揚,沒忍住跺了好幾次腳,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之后,連忙捂住嘴,喉嚨里發(fā)出嚶嚶嚶的聲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正好最后一個數(shù)據(jù)也記完了,汪洋洋也忘了拿回軟尺,頭也不回的拎起包跑了。
薛白:“?”
薛白:“她怎么了?”
“咳咳。”沈奇正逃到后排,捂住口鼻,拍掉沾在身上的粉筆灰,“不知道啊。”
磨蹭幾分鐘,沈奇正也差不多掃好地,提了垃圾袋,和薛白顧揚一起走下樓。
在校門口和沈奇正分開,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回宿舍的路上,薛白隨手搜了一下汪洋洋讓他們出的這兩個角色。
是一部近幾年高人氣群像動漫里唯一一對官方認證過的cp。
薛白將找到的劇情梗概讀出來給顧揚聽:“狐田陽一是一只妖怪,九尾狐妖,每隔十年會在人世間換一重身份,為了不讓人類發(fā)現(xiàn)他是妖,也為了尋找他等了多年的愛人——秋道花溪。”
“等待千年,終于相遇,但秋道花溪卻早已墮入輪回,一點也不記得他。”
薛白笑笑:“我們要出的角色,是一對。”他觀察顧揚的神情,說,“剛剛答應(yīng)得太快了。”
出什么角色對顧揚來說沒差,顧揚沒什么感覺:“都行。”
宿舍區(qū)正好開進去一輛送桶裝水的三輪車,保安打開伸縮門,他們不用刷卡,跟著三輪車一起走了進去。
薛白突然問:“那你呢,小哥哥。”
顧揚:“什么?”
薛白又問:“你對男生之間的觸碰……會抵觸嗎?”
“?”
“像這樣。”
薛白抬起顧揚的手,伸出食指,輕碰在他的指尖之上。
然后,又將手指慢慢的插入指縫中,指尖緊貼著顧揚的手背。
十指相扣。
不是第一次牽手。
但薛白卻是頭一次,有了點緊張的感覺。
他試探性的將手指往下摁了摁,纏住了顧揚的手指。
顧揚的手臂明顯的僵了一下。
薛白經(jīng)常打籃球,手上卻沒有像別的男孩子那樣留下繭子,指腹和掌心很軟,還有些微微涼,輕輕握著,就像在觸碰一捧初冬新雪。
天還沒黑全,路燈一盞盞被點亮,暖橙色的燈光同天邊殘留的天光交纏,天空變得很美。
薛白笑笑,松開手:“不能接受嗎?”
“……不是。”
薛白玩笑道:“那就是能接受了?”
“……”
顧揚的喉結(jié)躥動了一下。
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沖出來,很吵,很喧囂。手心的觸感尤在,一次又一次的觸碰,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底線,他的每一分接受與靠近,都在近乎偏執(zhí)的告訴他自己——
薛白這個人,是不一樣的。
將會不一樣的存在于他心里,還有他今后的人生里。
早就離不開,逃不掉了。</br>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存稿,明天還有一章,抱歉啊,這么多時間只碼了這么一點點。)
(本來不想申榜的,結(jié)果點取消的時候沒辦法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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