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chapter75
[chapter75]/晉江文學(xué)城首發(fā)</br> 謝老太太于元宵節(jié)后的清晨去世。</br> 也許頭天夜里,老太太突然的清醒與精神,就在預(yù)示著離別的到老。</br> 她一頭銀發(fā)梳得整齊,穿著暗紅色的棉襖,脖子上還戴著渾圓潔白的珍珠項(xiàng)鏈,一副富貴老太君的模樣。</br> 電視機(jī)放著元宵晚會(huì),謝父謝母和裴景煙、謝綸坐在餐桌上吃飯,老太太就坐在沙發(fā)里吃核桃仁,見保姆抱著小星星離桌,她張開手拍了拍,“把小孫孫給我抱抱。”</br> 保姆見老太太精神奕奕,紅光滿面,就把孩子抱給她,“小星星乖,讓太奶奶抱。”</br> 小星星是個(gè)不怕生的孩子,到誰懷里都乖巧,他坐在謝老太太腿上,伸著小胖手,好奇地去摸老太太脖子上的珍珠項(xiàng)鏈,嘴里呀呀出聲,“奶…奶……”</br> 謝老太太笑呵呵摸著小曾孫的腦袋,“乖孫孫,我不是你奶奶,我是你太奶奶。你爺爺奶奶在桌上和爸爸媽媽吃飯呢,他們吃湯圓,你饞不饞呀?饞也沒辦法,現(xiàn)在還小,不能吃了,等你再長大些,就能吃了。”</br> 小星星眨著黑葡萄似的眼睛,朝謝老太太笑,“吃、吃.......”</br> “小貪吃鬼。”謝老太太低頭,蹭了蹭他的額頭,和和他玩起躲貓貓。</br> 小星星樂得咯咯直笑,口水也流出來。</br> 謝老太太接過保姆遞來的口水帕,替他擦口水,目光里滿是慈愛,喃喃道,“書清啊書清,過去這么多年了,咱們小綸都當(dāng)爸了,你瞧咱們的曾孫孫多招人疼。”</br> 飯桌上的大人們瞧著老人與稚童玩得高興,臉上也都流露出欣慰愜意的笑意。</br> 謝母道,“許久沒見到老太太這么有精神了。”</br> 謝父附和,“是啊,含飴弄孫,天倫之樂,家里有個(gè)小孩子,也更熱鬧了。”</br> 說著,他倒了杯酒,敬向裴景煙,“小景啊,感謝你給我們家添了這么可愛的孩子。”</br> 裴景煙淡淡笑了下,舉起杯中紅酒,“爸爸客氣了。”</br> 這個(gè)元宵夜過得其樂融融。</br> 第二天,保姆去伺候謝老太太起床,就見老太太雙眸閉著,很是安詳?shù)靥稍诖采希萑胗谰贸了?lt;/br> 許是臨走之前做了一場美夢,她的嘴角還帶著笑。</br> 老太太高壽,無痛無災(zāi)的走,是喜喪。</br> 喪宴上,小星星看著謝老太太的黑白照片,小嘴一撇,往裴景煙懷里鉆,“奶……奶……”</br> 裴景煙鼻尖一酸,嘆了口氣,拍拍孩子的背。</br> 謝綸攬住她的肩膀,將妻子擁在懷里,低聲道,“奶奶是去和爺爺團(tuán)聚了。”</br> 裴景煙低低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br> 小星星眨眨眼,伸手抓住謝綸的手,淌著口水啃了一口,咯咯笑了。</br> 在蘇城參加完葬禮,裴景煙一家折返滬城。</br> 正是冰雪消融,春意復(fù)蘇的好時(shí)節(jié)。</br> ..............................................................................................................................................</br> 小孩子最可愛的時(shí)候,大概是三歲之前。等到三歲以后,正是貓狗都嫌的年紀(jì)——</br> 對(duì)于這個(gè)說法,謝綸深以為然。</br> 可全家似乎只有他這樣認(rèn)為,無論是裴家父母,還是謝家父母,亦或是裴景煙,都覺得小星星是世上最乖巧懂事的寶貝。</br> 小星星四歲生日宴,謝父給他訂了個(gè)五層的奧特曼大蛋糕。</br> 親朋好友們圍著小星星唱生日歌,小星星雙手合十,虔誠地許愿,“希望我的爸爸能變成一個(gè)膽大、勇敢的男孩子。”</br> 聽到孩子這個(gè)心愿,大人們都一頭霧水。</br> 其中表情最為尷尬的莫過于謝綸,看向小崽子的目光充滿“和善”。</br> 謝母笑吟吟問小星星,“為什么許這個(gè)愿望呀,你爸爸哪里膽小,不夠勇敢了?”</br> 小星星奶乎乎的小臉一本正經(jīng),“爸爸這么大的人了,還不敢一個(gè)人睡,每天晚上都要跟媽媽一起睡。如果他膽子大一些,能夠自己睡,那媽媽就能多陪我了。”</br> 這話一出,在場的大人們都樂得直笑。</br> 小星星見大人們都笑,還以為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話,急急解釋道,“真的呀,爸爸每天晚上都要纏著媽媽。有時(shí)候媽媽答應(yīng)陪我睡,可半夜又被爸爸搶走了……對(duì)了,爸爸還總是偷親媽媽,我們老師說了,男孩子不能隨便親女孩子的,羞羞臉……”</br> 眼見兒子越說越離譜,謝綸叉起塊蛋糕直接塞進(jìn)他的嘴里,黑臉道,“謝明聿!”</br> 小星星被塞了一嘴巴蛋糕,又被爸爸瞪了,委屈地眨了眨眼。</br> 他又沒說錯(cuò),本來就是嘛。</br> 爸爸動(dòng)不動(dòng)就親媽媽,就是羞羞臉!</br> 謝母聞言,笑著打趣謝綸,“你啊,這么大個(gè)人,還跟你兒子計(jì)較,不像話!”</br> 謝綸幽幽看了眼有奶奶撐腰、頗為得意的小崽子,眉心微擰,這真是他兒子?分明是個(gè)討債鬼。</br> 待生日宴結(jié)束,一家三口坐車回云水雅居。</br> 路上謝綸伸出兩根長指,夾住小星星的嘴巴,認(rèn)真教育著,“謝明聿小朋友,你得明白,你媽媽在當(dāng)你媽媽之前,先是我的老婆。所以,不是我跟你搶媽媽,是你跟我搶老婆,你明白沒?”</br> 小星星被夾成鴨子嘴,大眼睛眨了眨,才不管什么前后次序,只含糊委屈地喊,“媽媽!”</br> 聽到兒子的呼喚,裴景煙視線從手機(jī)屏幕挪開,看向被謝綸夾住嘴巴的兒子,噗嗤笑出聲來,一邊埋怨著謝綸“你怎么又欺負(fù)兒子呀”,一邊打開手機(jī)相冊,“保持這個(gè)動(dòng)作別動(dòng),我給你們拍張照,可太逗了!”。</br> 謝綸:“……”</br> 小星星:“……”</br> 等拍完照片,她發(fā)了個(gè)朋友圈,配文——</br> 「父子的歡樂時(shí)光。小黃鴨/」</br> 朋友圈發(fā)出去沒多久,裴景煙就收獲一批點(diǎn)贊和評(píng)論。</br> 而謝綸收到了他親媽的電話,“謝綸,你又欺負(fù)你兒子!”</br> 謝綸:“……我沒欺負(fù)他。”</br> 小星星立馬順桿子爬,奶聲奶氣地朝話筒喊,“奶奶,爸爸欺負(fù)我!”</br> 謝母立刻心疼壞了,“哎喲我的乖孫孫,別怕哈,等下次奶奶替你教訓(xùn)他。”</br> 小星星捂著嘴巴偷笑,見爸爸瞇起的黑眸,又趕緊躲回到裴景煙的懷里,“媽媽,保護(hù)我!”</br> 裴景煙笑著擁著他,刮了下他的鼻子,“現(xiàn)在知道怕了?跟你奶奶告狀時(shí)怎么不知道怕。”</br> 小星星不好意思笑了笑,摟著裴景煙的脖子撒嬌,“有媽媽在就不怕。”</br> 那邊謝綸掛了電話,見母子倆親昵的模樣,第一百次想把這小家伙薅下來,打包送去蘇城去,眼不見心不煩。</br> *</br> 這晚,謝綸給小星星講完睡前故事回到臥室,裴景煙正好洗漱完從浴室出來。</br> 他懶怠地坐在床邊,朝裴景煙伸出手,“過來。”</br> “怎么了?”裴景煙眉眼含笑,走過去,“跟兒子講個(gè)睡前故事而已,怎么比通宵加班還累的樣子。”</br> 謝綸拉過她的手,將人抱坐在自己腿上,臉埋在她淡淡甜香的脖頸間,像是充電般。</br> 過了一會(huì)兒,才道,“那小崽子剛才跟我說,如果不是他生的晚,你就是他老婆了,我是占了年紀(jì)大的優(yōu)勢。他還說,你最喜歡的男孩子是他。”</br> 裴景煙笑出聲,“他從哪學(xué)的這些話。”</br> “那你說,你最喜歡的是誰?”</br> 放在她腰肢上的手掌收緊了些,還不等她答,男人高挺的鼻梁輕輕蹭著她的脖頸肌膚,語調(diào)篤定道,“那必然是我。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br> “瞧你,都一把年紀(jì)了,還跟小孩子較勁。”</br> 裴景煙被他的鼻息弄得癢癢的,偏了偏頭,又有些感慨道,“真快,一眨眼小星星就四歲了。”</br> 謝綸親親她的耳垂,“我還記得在海島上,你說要送我個(gè)孩子,問我要不要……”</br> 本以為是送件貼心小棉襖,沒想到卻是送了個(gè)搶老婆的小皮猴。</br> 似乎聽出他的遺憾,裴景煙勾住他的脖子,幸災(zāi)樂禍道,“生孩子這事,就像開盲盒,你永遠(yuǎn)不知道你會(huì)開出什么。不過小星星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長得好看,腦子靈活,還愛干凈……”</br> “如果是女兒的話,肯定更可愛。”男人的頭更低了些,嗓音低啞,“謝太太,又快到我的生日了……”</br> 她呼吸也變得亂了,好不容易才從紅唇中溢出幾個(gè)字,“……還有兩個(gè)月呢。”</br> “可我已經(jīng)想好要什么禮物了。”男人低頭,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插入她的烏黑濃密的發(fā)。</br> 臥室里昏暗燈光之下,空氣里仿佛刺啦響起電流聲。</br> “什么禮物……”她半闔著眼,仿若喝醉了一般,嬌美的面容像是覆上一層艷麗的胭脂,旖旎又明艷。</br> 手掌托著她的臉頰,謝綸清冽嗓音染上淡淡笑意,“再開一次盲盒,怎么樣?”</br> 裴景煙頰邊頓時(shí)更紅。</br> 少傾,她稍稍坐起些,湊到他耳邊輕笑,“你就不怕再開出個(gè)小星星?”</br> 謝綸:“……”</br> 須臾,他居高臨下,闃黑的眼眸輕瞇,“研究表明,女方越愉悅,生女孩幾率越大。”</br> 裴景煙啞然失笑:“你又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br> 謝綸薄唇不緊不慢道,“謝太太,相信科學(xué)。”</br> 夜色沉沉,一輪明月高懸空中,流光皎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