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全后宮白月光(18)
般弱剛邁進香室的門檻,小心臟被嚇個半死。
那哥們,那長腿,那臉蛋,那隱隱透著猹中之霸的氣質(zhì),跟她某個前任有點像啊!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般弱在京城安安穩(wěn)穩(wěn)茍了三年,畢竟這地兒環(huán)境好、小吃多、交通便利、治安還成,適合般弱這種有錢任性嬌生慣養(yǎng)的暴發(fā)戶。
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花了半個月解決了自己的黑戶問題。
身份搞定了,接下來就是賺錢養(yǎng)自己的問題了。
般弱手頭有余糧,一輩子坐吃山空是沒問題的。不過作為一只勤奮上進的植物精,般弱努力不咸魚,這古代沒有五險一金,天災(zāi)**常有,大部分百姓想要安詳養(yǎng)老,得看子孫出不出息,孝不孝順。
般弱對幼崽的喜愛只存在于他們不哭不鬧笑成一朵太陽花的時候,一旦幼崽扒著臉要哭,她準(zhǔn)跑得比火箭還快。
出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則,般弱每次任務(wù)都沒考慮要生幼崽。
養(yǎng)兒防老這種想法壓根沒在她大腦里出現(xiàn)過。
于是般弱經(jīng)過一番市場調(diào)查之后,扎上小頭巾,勒緊褲腰帶,靠著溜溜的嘴皮子,熱情投身于京城的房地產(chǎn)行業(yè)當(dāng)中,推出了“女性單身公寓”、“科舉沖刺小單間”、“有家不能回鐘點房”等等系列套餐,從長期到短期,充分考慮到了顧客們的需求。
房間供不應(yīng)求,一度十分火爆,價格也一升再升,般弱被租客們親切稱呼為“死要錢”。
這份事業(yè)她干得太好了,交稅也很爽快,從不拖欠,官府非常滿意,把她列入了“房地產(chǎn)年度十大杰出女企業(yè)家”名單中,還要給她露臉的機會,好讓他們將優(yōu)秀人才推薦給上級。
般弱驚得天靈蓋要飛了,這層層上報,萬一被狗皇帝注意到了怎么辦?
她思來想去,又發(fā)展了一群二房東,淡化自己的影響力,準(zhǔn)備悶聲發(fā)大財。
轉(zhuǎn)眼三年過了,般弱也算是腰纏萬貫的包租婆了,事業(yè)有了,房子有了,牛車有了,就差一個包租公給她暖手暖腳管家理財了。
般弱其實有點想吃打鐵小哥的回頭草,但這樣比較容易暴露自己,她只能揮淚斬情絲,內(nèi)心跟他默默說了聲拜拜。
京城有名的媒婆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小伙子,自愿入贅,有才有貌有上進心,脾氣也行,身材還好,煮的一手好飯,都是無父無母,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家庭關(guān)系,完美規(guī)避了時不時要上門打秋風(fēng)的潑皮窮親戚。
般弱讓管家打聽了一下,大部分小伙子風(fēng)評不錯。
這時代背景講究含蓄,非正當(dāng)理由,男女不得私下相見,媒婆就把相親流程安排在一個可以浪漫邂逅的地方。
比如在佛祖的面前見證一段偉大愛情的開始。
路遇狗前任,愛情還沒開花就要枯黃了。
她正想悄悄開溜,后頭吹來一陣流氓風(fēng),裙子飛了起來,她趕緊一拽一壓。
“噗嗤。”
狗前任手里的琉璃燈,熄火了。
般弱:“……”
天要玩我。
好在對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dāng)中,沒有注意到她。
般弱裝作不經(jīng)意看了四周,很自然轉(zhuǎn)過身——
“賈小姐,您來了。”
殿中的相親對象喜出望外,一個激動,嗓門就大了點。樂文小說網(wǎng)
般弱穩(wěn)得一批,矜持點了個頭。
余光一瞥,對方側(cè)了側(cè)頭,她腎上腺素急劇飆升。
他又不感興趣轉(zhuǎn)回了頭。
般弱一顆心落到實處。
她很想朝這位相親小哥使個眼色,挪個地方約會,奈何她戴了錐帽,隔著兩道紗,細(xì)膩的眼神發(fā)送失敗。
“我還以為您不來了。”
般弱用略帶尖銳的假聲說話。
“路上堵。”
“人擠人,是挺堵的,您下山要小心點,別崴了腳。”
面相清秀的小哥摸了摸腦袋,笑得有些孩子氣,他殷勤將手里的燈遞給她,自己又去拿了一盞。
這盞燈非常燙手,般弱還不得不拿穩(wěn)了,她環(huán)視了一圈,特意選了個離狗前任最遠(yuǎn)的蒲團。
小哥自然也是挨著她的。
倆人按流程辦事,等般弱起身的時候,狗前任已經(jīng)不在了。
清秀小哥顯然是事先踩點過伽藍(lán)寺,對熱門景點了如指掌,還領(lǐng)著般弱去了一些偏僻冷門但風(fēng)景很好的地方。
男方功課做得到位,般弱度過了一個美妙的佛寺半日游。
分別的時候,小哥鼓起勇氣,扯了她一截衣角,“您看我怎么樣?”
“挺好的!”
般弱給了一個很肯定的答案。
這樣的俊小伙,開連鎖酒樓的,腦子又靈活,還有點兒純情的少年氣,真是打著燈籠難找到啊。
他終于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笑了起來,“那就太好了,您今天都很少說話,我還以為我哪一點做得不好,冒犯到您了。那個,那個,您第一次來我酒樓吃飯,我就注意您了,吃飯很美,罵人也很美,如果……”
他咽了口唾沫,紅了臉,“如果您覺得我還不錯,請給我繼續(xù)表現(xiàn)的機會吧。”
般弱忍不住想逗他,“你真的很好,可以自信點,直接向我提親。”
小伙子頓時臉紅脖子粗。
“提親?”
背后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
“我八年前,不是向你提親過了嗎?六禮、冊立、親迎、合巹、祭神、祭廟、覲見、頒詔、大赦、設(shè)宴,你忘了?”
酒樓小老板挺身而出,將般弱擋在身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家伙看著人模狗樣兒,怎么大白天跟個醉鬼似的,凈說糊涂話兒,什么祭神,什么大赦,他當(dāng)他是天子立后嗎。
般弱有點無語,這狗前任偷偷摸摸瞅他們約會呢?又在氣氛正好的時候蹦出來大煞風(fēng)景。
也有可能是在炸她?
般弱扯住人,“咱們不跟瘋子一般見識,走吧。”
她突然的靠近讓小哥再度臉紅,結(jié)結(jié)巴巴噢了兩聲。
般弱沒走得了,她的胳膊被勾住了,捏得她生疼,“你跑什么跑?你騙了我三年,還好意思跑?賈小姐?甄小姐,你化成骨灰我都認(rèn)得出來——”
他直接掀飛了她的錐帽。
桃心髻,鳳尾裙,眉心嵌著半粒珍珠,眼目如萬千霞色。
燕弱衣一下子啞了聲。
她烏發(fā)依舊濃密,面目依舊年輕,像一株灼灼耀眼的桃樹,不像他,鬢邊已有幾縷銀絲。
“撿起來。”般弱直視著他,“誰慣得你這毛病,大庭廣眾之下掀人家帽子?”
燕弱衣氣得眼眶發(fā)紅。
“你跳河騙我,消失三年,剛才在佛祖面前,裝作不認(rèn)識我,跟另一個男人卿卿我我去——”
“你撿不撿?不撿就讓讓,有的是人替我撿,別擋他的路。”
小哥也很上道,立刻彎腰。
“嗖”的一聲,燕弱衣仗著自己手長,搶到懷里。
下午的日光并不猛烈,卻照得他陣陣發(fā)暈。曾經(jīng)他以為再也不能睜眼的人,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般弱讓小哥先走,免得攪合進泥潭里。
小哥欲言又止,給她保證道,“賈小姐,我在外頭等您,一炷香之后,若您不出來,我便來找您。”他是擔(dān)心她被欺負(fù)了。
這里只剩下倆人了。
他舔了舔唇,壓著手里的紗帽,仿佛還有她的香氣。
燕弱衣攥緊了,遞給她。
般弱沒接,看著他,“你沒發(fā)現(xiàn)嗎?我的紗帽被你壓壞了。你以前也是這樣,喜歡的,不喜歡的,都要緊緊攥在手里,姓燕的,我說得夠清楚了,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你就不能識趣地滾遠(yuǎn)點嗎?”
他竟然對三年前的對話記得清清楚楚,底氣不足反駁她,“你說,那是下一輩子——”
“這就是下一輩子,你的甄姑娘早就死了!”
“你沒死。”男人固執(zhí)地說,“我很確定,你不是鬼。”
“總之我言盡于此,咱們就當(dāng)一場孽緣,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行嗎?”
“不可能!你休想!”
燕弱衣一口回絕,帝王專橫獨斷的暴戾逐漸浮現(xiàn)。
般弱知道就知道這狗男人沒這么好擺平。
她捏著他的軟肋,擺出她的手,“這里,這道疤,你沒忘吧?三年前,是你親手給我刻上!你那一箭,早已把我們夫妻之間原本不多的感情射得千瘡百孔。”
狗皇帝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你還有臉說,你跟奸夫謀我的國,殺我的臣,坐我的龍椅,你還想要朕當(dāng)無事發(fā)生?!”
“我怎么沒臉說?我們都和離了,那張紙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各自好自為之你懂不懂?怎么,就準(zhǔn)你一夜寵一個妃子,夜夜笙歌還不滿足,扮成小太監(jiān)跟小宮女親親熱熱,我就非得給你守身如玉從一而終啊?你配嗎?”
她當(dāng)了三年的包租婆,罵功見長,把人噴得狗血淋頭。
他氣焰頓消,偃旗息鼓,吶吶地說,“我沒寵幸她們,是、是錦衣衛(wèi)他們做的。”
這三年時間太長,他反復(fù)悔恨著當(dāng)日的決斷,想讓她回到身邊的渴望壓倒了一切憤怒與不甘的情緒,燕弱衣壓了壓嗓,低聲下氣去拉她的手,“你要是不喜歡,我讓她們都走,后宮只剩下我們兩人好不好?”
般弱就像是吃飯吃到沙子的顧客,一個勁兒挑他的刺。
“你這個人還有沒有良心啊?你把她們接到后宮,又讓其他男人盡丈夫的責(zé)任,現(xiàn)在你竟然還要趕她們走?!”她滿是失望,“自從你回京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竹馬哥哥,你心腸歹毒,反復(fù)無常,都說伴君如伴虎,人家那是伴了頭惡鬼。”
般弱就差說“你個渣渣你配不上本綠茶仙女”這種狠話了。
燕弱衣沒吭聲。
他就是這樣的家伙,沒什么可反駁的。
他只問,“你怎么樣才肯跟我回去?”
女聲說得漫不經(jīng)心,有著一股兒嘲弄。
“求我啊。”
燕弱衣喉嚨沙啞一瞬,“……求你。”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tài)度?輕飄飄兩個字,就想要人的半輩子?燕弱衣,我不欠你的,你不要擺出這副受盡屈辱的樣子。如果不是你強娶,我可能都跟我的信哥兒兩情相悅遠(yuǎn)走高飛——”
“你想要我怎么求你?”
他截斷了她的話頭,不想聽到任何其他男人的名字。
般弱眼睛一轉(zhuǎn),有了個徹底擺脫他的主意。
“伽藍(lán)寺有一百零八級臺階,而從山腳到山頂,共有七百六十三個臺階,今晚戌時,我給你一炷香,一步一叩。若你不能按時叩開山門,我就出家了,六根清凈,遁入佛門,從此以后你不能再來打擾我。”
今天是萬燈節(jié),游人極多,她就賭他不樂意,堂堂天子,被那么多人當(dāng)猴兒似圍觀,誰的自尊心受得了?
“……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親自把人領(lǐng)到了方丈面前,表露身份。
方丈嚇得要當(dāng)場圓寂。
般弱想要偷溜的小算盤落空,也發(fā)了狠,看誰更橫。
戌時一刻,燕弱衣果真撩開衣袍,一步一叩,從山腳一路磕頭到山頂,磕得滿頭鮮血。
游人們又被他生猛的操作驚呆了,下意識避讓開來。
而般弱則是用威逼利誘收買了方丈,讓他提早十分鐘進行剃度。
方丈:“阿彌陀佛,施主你這樣背信棄義,不好,不好。”
般弱:“再加兩座金身!”
方丈:“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就是要拯救施主這種大善人于苦海。”
當(dāng)燕弱衣頭暈耳聾跌跌撞撞跑進去,看到令人神魂俱碎的一幕——
方丈拿著剃度刀,面目慈祥,為蒲團上的人剃下一縷秀發(fā)。
“不!”
他雙目赤紅,抓著剃度刀,絲毫不顧自己手掌被割裂得鮮血淋漓,用盡全力丟了出去。
“啪!”
跟剃度刀一起落地的,還有一團柔美光亮的秀發(fā)。
狗皇帝爬著過去,抓著那頭發(fā)崩潰大哭,像個孩子,哭得上氣接不上下氣。
他哭得岔氣,轉(zhuǎn)過頭想要再看一眼他那遁入空門的光頭皇后。
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
她的頭發(fā)被牛筋扎得牢牢實實的,還套了個半圓形的堅固的鐵絲球,外邊則是裹著一層豬皮,乍看像一顆油亮的光頭。
狗皇帝揪著假發(fā),呆滯了。
一滴眼淚墜在眼尾,不知道要不要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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