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7 章 九千歲白月光(15)
深夜,昭華宮的偏殿燈火通明。
主宮里的程貴妃睡得不踏實,很不高興摔開簾子,“大半夜的,吵吵嚷嚷干什么呢?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侍寢賣弄風(fēng)騷了?”
貼身宮女連忙扶住她的小臂,“娘娘,慎言!”
“那位,可是掌印特意關(guān)照的。”
程貴妃惱怒推開人,“是掌印關(guān)照的又怎么的?不過一個閹狗,他還想爬到本宮的頭上來?本宮身為貴妃,協(xié)理后宮,連罵個不懂規(guī)矩的貴人都不成了?”
貼身宮女目光露出一絲恐懼,她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程貴妃發(fā)了一通火氣,后知后覺自己說了什么,她面露懊惱,又拉不下面子,只得抿著嘴翻身睡了過去。
貼身宮女卻睡不著。
貴妃娘娘明面上協(xié)理后宮,有副后的頭銜,但跟她過來的都清楚知道,貴妃娘娘是掌印一手推上去的,否則一個最低等的淑女在千嬌百媚中怎么殺出重圍?
前些日子,貴妃娘娘在吟泉宮受了氣,明里暗里都諷刺她是狗仗人勢,說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表面是娘娘,夜里卻被太監(jiān)狎玩,這可就捅到貴妃的心窩子了。
貴妃娘娘最不該的,就是吃了吟泉宮這一招挑撥離間門,回去沖著掌印發(fā)了脾氣,竟將一盤百事大吉盒兒摔在掌印的身上,果子濺得四處都是。
當(dāng)時闔宮上下,都是一片死寂。
大家都預(yù)感到了自己的身首異處,懼怕不已。
但掌印只是笑笑,他彎下腰,隨手撿起一枚桂圓,那白緞似的指尖優(yōu)雅掐開了殼兒,“貴妃娘娘實屬多慮了,咱家都被閹得干干凈凈了,還能動什么念頭?便是再妙曼絕色的女體,到了咱家面前,也只有剝皮的去處,除了死得痛苦些,倒不必?fù)?dān)心會被一個死太監(jiān)如何狎玩。”
天光照著秾麗年輕的容顏。
掌印微微低首,玲瓏白皙的下頜陷在華貴蓬軟的白狐披領(lǐng)里,仿佛畫卷里的錦衣華裘的公子,然而他涂著沉檀色的唇脂,敷著蒼白的粉,妖異悍戾,不帶一絲活人的氣息。
“再說,咱家的嘴也挑著呢,從不喝臟水的,這一點貴妃娘娘大可放心。”
貴妃娘娘被羞辱得渾身發(fā)顫,說不出一句話。
掌印走后,又派小太監(jiān)送來一件東西,昭華宮更驚懼了,害怕里頭是一顆碎裂的人頭。
——血衣督主是做得出來的。
在貴妃娘娘的重賞之下,小太監(jiān)咽著口水,掀開了那百事大吉盒兒,里頭不是頭顱,也不是斷手?jǐn)嗄_,而是一顆顆粉潤小珠子。這是宮內(nèi)最受追捧的藕花丸,由太醫(yī)院磨制,藥材珍貴難尋,每年也只有一百六十五顆,為了這枚藕花丸,宮妃們明爭暗斗,還鬧出了一起人命。
蓋因為這藕花丸有個俗名,叫養(yǎng)器丸。
那些年紀(jì)大的宮妃,對這個更為看重。
但對于尚且年輕的貴妃來說,藕花丸無疑就是掌印在扇她的臉。
正如她們害怕的那樣,貴妃娘娘被天子撤了牌子,理由是房事不凈,邪穢污濁,需要一段時間門來養(yǎng)好身器。宮婢們臉都白了,那百事大吉盒兒里是半年份例的藕花丸!
這意味著什么?
——貴妃娘娘在這半年之中無法侍寢!
更雪上加霜的是,春闈之時也會進(jìn)行秀女大選。
到時候新人入宮,容貌嬌嫩,身懷名器,她們昭華宮還有出頭之日?昭華宮眾人自然是不甘心的,他們出了各種主意,讓貴妃娘娘討天子的歡心,重新掛回牌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何為一手遮天。
掌印不讓見的人,貴妃是一面也見不了,若不是還有個副后職責(zé),恐怕她們昭華宮跟冷宮也差不多了。
昭華宮眾人又怨又怕,只得老老實實等著半年過去。
后來,她們又聽說掌印給十位姑娘下了聘,其中有一位就奪得了品貴人的品階,住進(jìn)了昭華宮的偏殿。她們經(jīng)過一番敲打,哪里還敢對掌印的人有意見,都當(dāng)一尊大佛供著呢!也是這個新人懂事,平日都是安安分分請安,碟子里的糕點干果,就她吃得最多!
渾不像來爭寵的,倒像是來看戲嗑瓜子的!
昭華宮冷眼瞧著新人的小肚皮吃得肥潤起來,都不給她提醒,換成了更油膩長肉的美味吃食。
——天子就喜歡纖瘦的裊裊柳腰!
新人非要貪嘴吃的,掌印也不能怪罪到她們頭上吧?
昭華宮眾人正為自己暗暗出了一口惡氣而松快不已,轉(zhuǎn)眼那新人又被抬進(jìn)了萬歲爺?shù)膶媽m,可不得讓她們抓心撓腮的?
也因此貴妃娘娘心胸不暢,罵上那一句。
可是啊,我的娘娘,你罵什么不成,非要扯到閹狗之事,您吃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那就是一個心胸狹窄有仇必報的權(quán)閹!張掌印在宮內(nèi)外遍布耳目,若真是教這睚眥必報的主兒聽了去,她們昭華宮還有活路?
貼身宮女心里暗暗發(fā)苦,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出去了,就貴妃娘娘這張嘴,她再跟著焉有命在?
此時,偏殿里的御醫(yī)也有些臉色發(fā)苦。
司禮監(jiān)掌印親自請人,最高長官的院使都不敢耽擱,一路小跑進(jìn)了偏殿。
然而這位貴人,臉色紅潤,身體康健,粉粉嫩嫩的,好似剛出窩的小豬仔,哪里像是被掌印踹得半死不活的樣子?
哦,她眼里含了兩泡淚水,特別真誠的,成功騙過了沒診脈的御醫(yī)隨從。
司禮監(jiān)掌印滿臉不虞,“貴人如何了?您盡管說,咱家一力承擔(dān)。”
般弱雙眼水汪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婦模樣。
老可憐了。
御醫(yī)們都很同情,聽說這位萬貴人侍寢,不知怎么惹怒了天子,又被護(hù)主的心腹太監(jiān)張夙生踹了一腳狠的,直接滾到了階后的柱子,當(dāng)場昏迷過去,雖然貴人身上沒有一絲血跡,但他們一致認(rèn)為,般弱這個小受氣包是被掌印恐嚇過的,早就換洗血衣了!
后宮不好混啊,他們默默地想。
王院使擦了擦汗,“這個,這個,貴人并未——”
他還沒說完,般弱就錘著心口,一副即將四腳朝天的樣子。
王院使:“……”
王院使:“貴人受了點內(nèi)傷,外表雖然看不出來,但心陽虧損,傷及肺腑,需要養(yǎng)上些時日。”
般弱:牛逼了我醫(yī)哥!這都給您扯出來了!
王院使:過獎,過獎,老夫獻(xiàn)丑了。
倆人眼神交流,張夙生看得清晰。
他淡聲道,“既然如此,那便給貴人開一些復(fù)元的藥方子罷,另外貴人身體不適,再多上幾副藕花丸,那藥錢就從咱家這邊出。”
王院使瞬懂,天子看著年輕,在□□上頗為暴虐,最初的時候因為控制不住手勁,生生鞭死了幾名淑女,好在她們身家不顯,家人得了一筆豐厚的安葬費,這事兒也就過去了,沒鬧起什么風(fēng)浪。
待張夙生做了秉筆太監(jiān),一并接過調(diào)/教宮妃的事情,天子愈發(fā)食髓知味,再也沒有弄出過人命了。
這也是為什么司禮監(jiān)掌印能接手秀女大選的原因。
天子非常受用張夙生送上來的美人兒。
“藕花丸?甜的?”般弱鬧了一頓,肚子又饞了,“好吃嗎?”
話音剛落,殿中鴉雀無聲。
般弱的貼身宮女滿臉通紅,恨不得將頭埋在領(lǐng)子里。
都,都怪她們,注意力都被貴人帶偏了,不是在喂松花蛋吃就是在喂貴人吃的路上,竟忘記將這些私密告訴貴人了!
“好吃的。”
掌印攏著腕間門的迦南香鑲金栗佛珠,兩袖蕩漾著殷紅如血的歡海,他眼底亦是詭譎厲艷,帶著一種哄小孩子的乖甜,“咱家會好好喂貴人吃的,貴人早日康健,咱家也好早日向萬歲爺交差。”
御醫(yī)們低頭不敢吭聲,宮女們更是死死咬住牙齒。
太醫(yī)院匆匆地來,又匆匆地離開。
檐廊掛著宮燈,穗子在風(fēng)中擺動,御醫(yī)們不疾不徐地走著,有的新當(dāng)差的,想要活躍氣氛,就說,“我沒進(jìn)宮之前,外人都傳掌印青面獠牙,沒想到是個這么俊俏的郎君。”
說著說著,新人看相觀病的毛病又犯了,“掌印兩頰發(fā)紅,額有虛汗,想必是熱淫于內(nèi)……”
“不對吧?掌印感染的是風(fēng)寒!”
“……你們錯了,我同陳大人聯(lián)手診治,掌印是吃錯了東西,導(dǎo)致腹瀉脫力,嘖,御廚是不想要自己飯碗了嗎。”
他們對自己的醫(yī)術(shù)很自信,爭論不休,最后一致看向他們的長官。
“院使大人,您怎么看?我們誰說得對?”
王院使:“……”
老夫說個屁。
掌印臉頰發(fā)紅,分明是犯了熾烈桃花,至于額角虛汗如珠滾落,這賣力程度還用說的嗎?一群不懂葷菜的雛兒!
王院使轉(zhuǎn)頭又想,也不怪他們不敢聯(lián)想到那個方面,剝皮督主聲名遠(yuǎn)揚(yáng),要不是豁出一切的女人,誰敢爬上他那淌滿血水的牙床?
他語重心長地說,“日后昭華宮偏殿若有傳喚,你們都仔細(xì)當(dāng)差,別輕慢了貴人!”
司禮監(jiān)掌印親手捧出了一個寵冠后宮的貴妃,難免他不會捧出一個小皇后。
御醫(yī)們不解其意,但跟著老王混就有肉吃,還有美酒喝,紛紛答應(yīng)下來。
般弱等御醫(yī)天團(tuán)走后,立刻不裝了,雙肩癱了下去,沖著張夙生說,“六哥,我餓了!我要吃席!”
她又嘟囔著,“貴妃娘娘也真是的,說什么我炸臭豆腐熏著她了,非要查封我的小廚房!她有本事封,就不要端走我所有的臭豆腐啊!”
張夙生可疑沉默片刻。
最終般弱的小廚房成功生了火,還撥過來兩個掌勺的,給般弱做了一頓開胃的包兒飯。
當(dāng)菜肴一道道擺開,小太監(jiān)們正要上手給般弱包菜團(tuán)子,被掌印一個冰凍尺的眼神逼退。
只見六哥攘起了蟒服繡襕,雙手落入銅盆溫水中,隨后又用帕子擦拭水珠,般弱很想咬他一口,等他講究過來,她墳頭草都尺高了!
六哥掌心托起一片翡翠白葉,均勻涂抹上蒜泥和大醬,又舀了一團(tuán)晶瑩剔透的米飯,整齊夾入數(shù)片肥瘦相宜的紅肉,再淋點豆腐松跟雞蛋細(xì)絲,撒上靈魂的小蔥花,雙掌合攏,將滿滿的料包裹起來。
般弱給急得的呀,伸出腦袋就是一咬,還咬到了對方的手指。
“饞貓兒,慢點吃六哥。”
他溫聲笑語。
宮婢們:“……?!”
她們希望自己消失,就現(xiàn)在!
般弱這一頓吃得不算滿足,她才吃了五個包兒飯,六哥就把飯席撤下去了,說什么夜間門吃多了容易積食,又給她奉上了一碗消食茶。
般弱喝得甘甘苦苦的,覺得自己還能干上幾盤甜糕。
但太監(jiān)哥哥心太硬,顯然不會同意她這種離譜的請求,她現(xiàn)在殿里一塊點心都看不見!她混得別提多慘了!
般弱就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藥上。
她舔了舔唇,說自己想吃藕花丸。
這么仙氣飄飄的名字,應(yīng)該是用荷花荷葉做的小甜果吧?
六哥奉茶的手指微微一頓,他的臉龐被燭火燃著,仿佛殿外的和璽彩畫般,色艷而濃,聲音放得愈發(fā)輕了,涼絲絲的,能鉆進(jìn)人的心縫里,“你要吃么?萬一吃太飽了怎么辦呢?”
般弱狗腿不已,“那就六哥揉揉,揉揉就消食了!”
六哥喉頭生澀,又蔓延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甜津,然而他一看她,那么天真無邪的臉盤子,臉頰軟乎乎的,像甜元宵。她全然信任他這個哥哥,他卻仗著她不懂,肆意欺負(fù)她。
張澗月,你可真卑鄙齷齪。
般弱還等著投喂呢,這人的玉手就越過了燭影,揉著她的腦袋與發(fā)髻。
“下次。”
他說,“等你有了準(zhǔn)備,下次再吃罷。”xしēωēй.coΜ
般弱心說吃個甜果子,還要有心理準(zhǔn)備嗎?她倒要康康是什么金貴玩意兒。
“我就吃一顆,絕不貪嘴!”
般弱如此保證。
六哥本想放過這個時而聰明時而笨到家的小王八,既然她都主動要求了……
他含笑道,“好,就吃一顆。”
藕花丸放在青花小瓷瓶里,他倒了一顆出來,粉潤瑩亮,像一顆粉色小珍珠,般弱有點失望,“就這么小點兒?”都不夠她塞牙縫的!
他奇異看她一眼,牽起唇頰,皮相艷得驚心動魄。
般弱正要拿走吃掉,六哥阻止了她,溫溫柔柔的,“肉肉,不是這樣吃的,六哥教你。”
那賞心悅目的玉手將她的腳踝輕輕掰開。
般弱:“?”
隨后他撩開她的層層疊疊的裙腰。
般弱:“??”
等等,這是要干什么?
她忽然靈光一閃,明白了藕花丸的作用,嚇得雙腳直蹬,狠狠踹在六哥的清瘦胸膛上,他低頭咳了一聲,不見絲毫惱怒,臉上笑容愈發(fā)濃郁,假裝苦惱,“肉肉這是怎么了?不是你吵著鬧著要吃的么?”
“我我我我不吃了!”綠茶嚇得結(jié)巴。
她單知道宮里都是變態(tài)人,太監(jiān)更是變態(tài)里的極品,但她萬萬沒想到,還能離譜到這個份上的!
般弱后悔招惹抖s了。
早知這樣,她還不如調(diào)/教下抖m天子!
“沒事的,你閉一閉眼就過去了。”
他欺身而上,氣息愉悅。
般弱被他逼到羅漢床的角落,實在退無可退,只好使出她的小哭包技能,淚珠子顆顆墜落,“還說什么都給我呢,你又欺負(fù)我!”
她哭到岔氣,也沒見有人來哄她,偷偷睜開眼縫,對方盤著腿,單手支著額,手腕佛珠下蕩開一抹金絲綠,饒有興致看著她哭。
“不哭了?”
般弱:“……”
混蛋,他是在看雜耍嗎,她氣都?xì)怙柫耍?br/>
六哥笑了笑,轉(zhuǎn)頭將那一顆價值千金的藕花丸丟進(jìn)玉壺春瓶里,咚的一聲,清脆無比。
“過來。”
般弱不肯應(yīng)他。
他就拆開雙腿,像爬行的蛇,慢慢地,朝著她膝行而來。
般弱卻有種頭皮發(fā)麻想要尖叫的沖動,這種陰暗的爬行,與其說是蛇,更像某種蠕動的蟲類,讓她從富貴華麗的宮殿瞬間門淪落到末日求生的現(xiàn)場,般弱伸腿就想跳下羅漢床,他已經(jīng)跪著爬到她的身邊,雙臂一伸,將這塊不老實的五花肉抱個滿懷。
他跪著,低著頭,滿是虔誠和愛惜,將她的眼淚一滴不剩吞進(jìn)肚子里。
甜得他扭曲想死。
想變成她的牙齒,她的小腸,她身體上的任何一個部位,跟她永不分離。
六哥伏在般弱的耳朵,輕輕柔柔地說,“哥哥渴了,怎么辦呢?”
般弱被他撓得耳根癢癢,“……我給你倒水,還有茶水呢要不要?”
“不要,那不夠甜。”
他語氣略帶蠱惑,“肉肉去沐浴好不好,哥哥想喝你的洗澡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