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 73 章
聽見兄長說家鄉(xiāng)出了瘟疫,顧昭容也是一驚,著急問道:“怎么會這樣?我在京城里沒有聽見半點風聲。”</br> 顧從之眼里露出幾分憤恨來,道:“常州本地的地方官封鎖了消息,我們往外送信根本送不出來。我和娘是花費了不少銀兩,打點了守城兵士,才能半夜跑出來的。”</br> 坐在一旁的姚燕燕聽他這么說,柳眉倒豎,怒道:“豈有此理,那常州的地方官居然敢隱瞞疫情,這不是給朝廷找麻煩嗎?”</br> 顧劉氏抹了把眼淚,哭道:“還請娘娘做主,此事一定要稟報陛下啊!”一個在她身邊服侍了好多年的嬤嬤也染病去了,顧劉氏當時傷心得險些暈厥過去。</br> 姚燕燕點頭,起身對顧劉氏道:“你們放心,我現(xiàn)在就去找陛下。”又對顧昭容道:“你先安頓好家人。”</br> 顧昭容感激地跪了下去,“謝謝娘娘。”</br> 姚燕燕看顧昭容感激得差點給她磕頭的樣子,不由想到了昨日城中百姓為她送行的場面,她嘆了口氣,擺擺手道:“只要你給本宮和陛下多做點好吃的就行了。”</br> 顧昭容聞言,立刻答應了下來。</br> 姚燕燕便去了御書房。</br> 在去御書房的路上,她心里有點糾結。雖然查抄了章宰相一系人馬后,給國庫添了不少收入,但是陛下要練兵養(yǎng)兵、要打造武器,還要減免賦稅,再加上朝臣俸祿,宮中用度等等,這錢看著多,其實也不經(jīng)花,而常州鬧出了瘟疫,地方官還隱瞞不報,這治理疫病總得用藥用糧吧,這些可都是錢吶!</br> 萬一國庫的錢不夠用,陛下的小金庫豈不是保不住了?</br> 想到陛下跟只要過冬的小動物似的拼命存錢的樣子,姚燕燕就有些于心不忍。</br> 但如果真的要動用到陛下的小金庫,那她再不忍也必須勸著,銀子沒了可以再賺,百姓要是沒了可就什么都沒了。</br> 抬轎的宮人行得快,姚燕燕這一思量間,御書房就到了。</br> 她提著裙子下了轎子,踏著御書房前的石階走到門前,往里頭望去,滿以為會看到陛下奮筆疾書認真批閱奏章的場面,結果,御書房那張桌案后,卻沒有陛下的身影。</br> 她問守門的小太監(jiān),“陛下呢?”</br> 那小太監(jiān)低聲道:“娘娘,陛下在內(nèi)間休息,陛下交代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擾。”</br> 任何人都不能打擾?</br> 姚燕燕是任何人嗎?那當然不是。</br> 于是她抬手揮開正欲勸阻的小太監(jiān),直接大步踏進了御書房內(nèi),一邊往內(nèi)間走一邊還在想,這都快到傍晚了,陛下怎么會在這時候休息?</br> 御書房內(nèi),瑞獸香爐上頭煙氣裊裊,散發(fā)出一股清淡宜人的香氣,姚燕燕一身胭脂色宮裝,長長的裙擺從地面拖過時發(fā)出輕輕的沙沙聲,她還未走到內(nèi)間,就聽見里頭發(fā)出抽屜被關上的一道細響。</br> 陛下在干嘛呢?姚燕燕輕輕走過去,轉(zhuǎn)過錦繡山河屏風,就瞧見陛下躺在內(nèi)間的軟塌上。</br> 他外衫未脫,身上就蓋了一條薄毯,英俊的臉龐上,一雙鳳眼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蓋著,呼吸清淺,胸膛微微起伏,看上去已經(jīng)睡熟了。</br> 姚燕燕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嘆了口氣,“哎,看來是我來得不是時候,陛下居然睡著了。”</br> 躺在榻上的皇帝陛下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的玉雕。</br> 姚燕燕走到陛下面前坐下,托腮看著陛下那張白玉無瑕似的臉,忽然目光一動,自言自語道:“趁陛下現(xiàn)在睡著了,我來捉弄一下他!”</br> 姚燕燕這句話落下,就看見陛下放在身側(cè)的一根手指輕輕動了一下。她假作不知,她站起來,在內(nèi)間走了幾步,做出逡巡內(nèi)間尋找東西的模樣,一邊看一邊道:“我要怎么捉弄陛下好呢?撓他咯吱窩?”</br> 她嘴里這么說,目光卻牢牢盯著陛下,見他一動不動,她笑了一下,又道:“不好,陛下睡熟了,撓他咯吱窩不好玩。不如……用羽毛撓他腳心?”</br> 陛下垂在身側(cè)的手又動了一下,姚燕燕忍著不笑,又搖頭道:“不好,萬一陛下醒過來發(fā)現(xiàn)怎么辦?給陛下穿鞋子可來不及啊!”</br> 姚燕燕說著慢慢走到陛下身邊坐下,俯身捏起了自己的幾縷頭發(fā),開始在陛下的鼻尖掃來掃去,掃來掃去。</br> 陛下的臉一動不動,放在身側(cè)的手指卻忍不住動了好幾下。</br> 姚燕燕瞧見了,憋著笑,掃了好幾下,等到陛下眉頭忍不住隱隱抽動時,她終于停了下來,嘆口氣道:“哎,看來陛下是真的睡著了,那我就不捉弄他了。”</br> 見陛下眉頭舒展,一動不動,仿佛放心下來的樣子。姚燕燕憋著笑,努力用正經(jīng)的口氣道:“嗯,既然陛下睡著了,那我找本書看吧!”</br> 她的目光投向了陛下床邊的金絲楠木柜上,那柜子做的精巧,下面有支撐柜子的四只腳,上面分成三層,前兩層是繪著仙人送子圖的抽屜,第三層是小巧的多寶架,那多寶架上,還擺了幾只精巧的小玉雕。</br> 她一邊走向那柜子,作勢要打開抽屜,一邊自言自語道:“這個抽屜里,不知道放了什么……”</br> 皇帝陛下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余光瞥向姚燕燕,見愛妃一只手按在那抽屜拉環(huán)上,眼看就要拉開了,立刻睜開了眼睛,喊道:“愛妃!”</br> 姚燕燕轉(zhuǎn)過頭,驚訝地看向皇帝,“陛下,您不是睡著了嗎?”</br> 皇帝陛下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道:“朕睡夢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芬芳,猜測是愛妃來了,便醒了。”</br> 陛下最近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姚燕燕睨他一眼,放棄了那個抽屜,側(cè)身坐到軟塌邊,也沒再耽擱,便把常州發(fā)了瘟疫的事情說了。</br> 皇帝陛下聽到“瘟疫”這兩個字,便皺了眉頭。身在宮中,兩人其實都不曉得瘟疫能有多可怕,只是在聽到這兩個字后,便下意識地有了不妙的預感。因為以往每次鬧疫情,朝廷都要支出好多銀錢前去災區(qū),對于皇帝陛下和姚燕燕來說,需要好多錢才能解決的問題,一定十分嚴重。</br> 皇帝陛下問:“消息屬實嗎?”</br> 姚燕燕道:“應當是真的,看顧昭容母親和兄長的樣子,不像是說謊。”</br> 皇帝陛下道:“常州離京城這么遠,既然他們逃了出來,為何不同沿途州縣地方官通報?”</br> 這個姚燕燕倒是忘了問,她道:“不過我看那對母親的神情,這事兒應當是真的。陛下,還是趕緊問問一心先生吧!”</br> 皇帝陛下點頭,趕緊把一心先生召了過來。</br> 章宰相的謀逆案還有些尾巴沒掃完,封元正在刑部審理,聽到陛下急急召見,也不敢怠慢,而是趕緊就從刑部趕了過來。</br> 他一來,皇帝就將常州可能發(fā)生瘟疫一事說了。</br> 封元聞言,臉色也凝重起來,道:“顧昭容的家人沒道理也沒膽子欺君,他們母子二人一路奔波到京城,卻不敢將消息通報給沿途州縣,想來是在這上面吃了虧,陛下,微臣猜測,常州及其附近州縣的官員,應當已經(jīng)勾結到一處,這事兒得趕緊派人去查查,越快越好,否則疫情只會越發(fā)嚴重。”</br> 皇帝陛下見連封元這樣的聰明人也神情凝重,連忙召見了顧從之母子,一直到見了天子,顧從之才說出所有實話,他直言,他們逃出常州后便要去昌州府衙訴說疫情,未料還沒進昌州府衙,就看見常州刺史身邊的人從昌州府衙當中出來,而一路上還有人暗中追查他們母子,他們再不敢大意,扔掉了所有值錢的首飾衣裳,只做普通百姓打扮,一路顛沛流離,日夜兼程,才趕到京城來,卻不想剛剛到達京城,身子一向硬朗的母親卻病倒了,而他們的身份文書又丟了,這才耽擱了幾天。</br> 聽到顧從之的話,封元道:“陛下,此事拖不得,得趕緊派人去常州才行。”治下州縣出了瘟疫,當?shù)卮淌房墒且恢巫锏模浅V荽淌窞榱瞬m下此事,不知會害死多少百姓。</br> 皇帝陛下立刻點頭,依照封元的建議擬了圣旨,派了人帶上兵馬先趕去常州,又下令開國庫讓人趕緊準備銀兩糧食送去常州。</br> 這事兒才算是告一段落。</br> 等到陛下忙完,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外頭天已經(jīng)黑了,肚子里也一陣陣叫,是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了。</br> 他正要招呼愛妃一起用膳,忽然發(fā)現(xiàn)身邊沒了愛妃的身影,皇帝陛下疑惑地一歪頭,想起了什么,連忙幾步走進了內(nèi)室,就見愛妃拉開了軟塌旁的那個抽屜,拿出了里頭那本書。</br> 皇帝陛下驚得一聲大喝,“愛妃,不要!”</br> 做賊心虛的姚燕燕被嚇了一跳,手上一個哆嗦,那本書嘩的一聲掉到了地上,頁面翻開,正露出一對男女衣裳不整、交疊著坐在秋千上的圖,正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春.宮。</br> 姚燕燕:……</br> 她痛心疾首,陛下何時變得如此重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