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第 63 章
姚燕燕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要扎章老頭后腰的那一刀,竟然扎到了章老頭的屁股上。</br> 眼見章老頭吃痛,舉起手要打她,姚燕燕嚇了一跳,趕緊想要把匕首抽出來,結果也不知道那匕首卡住哪兒了,她那么用力一拔居然沒拔出來,索性放棄匕首,就地一滾,躲開章老頭那一擊。</br> 章宰相年紀畢竟大了,又受了傷,哪里比得上姚貴妃年輕敏捷?眼見這女人像條滑不留手的魚,抓也抓不住,強行去碰,還會被魚鰭扎一把,章宰相索性放棄,直接轉身就要翻窗而出,后腿卻被人扯住了,一回頭,卻見姚貴妃瞪著他,一副你休想要跑的架勢。</br> 章宰相從未想過,一個女人竟能如此難纏。</br> 姚燕燕本來是要死死抓住章老頭不讓他跑的,誰料她正扯著章老頭的腿不放呢,忽然聽見后面?zhèn)鱽砘实郾菹碌囊宦曂唇?她下意識回頭,卻見她給陛下的那個枕頭被刀劃破,里頭的棉絮都飄了出來,而原本被刺客追著砍的皇帝陛下,居然騎在刺客身上,舉起拳頭對著刺客就是一頓胖揍。</br> 姚燕燕看著這樣子的陛下,不由有些恍惚,仿佛想到了當初騎在宋楠兒身上左右開弓的自己,這一恍惚,就被章老頭踢了一腳,姚燕燕啊的一聲身體后仰,雙手卻死抓著章老頭的腿不放,然后章老頭此時大半個上身都已經翻出了窗戶。</br> 下一刻,只聽刺啦一聲,章老頭不見了,姚燕燕手里只剩下兩塊碎布。</br> 砰的一聲,散布在行宮另一處的羽林軍終于趕到,聽到寢殿內傳出的聲音,他們急急撞開大門,就見姚妃娘娘呆呆地跪坐在窗邊,手里抓著兩片碎布,而陛下和姚妃娘娘隔了老遠,正神勇無比地騎在一名刺客身上,拳拳到肉,打得那刺客都已經暈了過去。</br> 聽見羽林軍進來,姚燕燕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章宰相從窗戶口跑了,快去追!”</br> 羽林軍領命,立刻分成三隊,一隊從娘娘身前的窗戶口跳出去追章宰相,一隊在外面清理剩余刺客,另一隊牢牢守衛(wèi)住皇帝寢殿,保證莫說是刺客,連一只螞蟻都進不來。</br> 高公公等人也跑了進來,見到陛下還在打那個刺客。連忙上去勸,一是那刺客已經暈了,二是陛下龍體貴重,若是打傷了手就不好了。</br> 但皇帝陛下為了長高天天做的鍛煉不是白費的,他現(xiàn)在外表看著還瘦弱單薄,其實耐力和力氣都大有長進,否則也不會跑得比那刺客還快。此刻的高公公哪里拉得動他?莫說拉了,他只是湊近一點,陛下就會扭頭,用一雙通紅憤怒的眼睛瞪視他,仿佛他只要多說一句,就會落到和那個刺客一樣的下場。</br> 高公公立刻求救地看向了貴妃娘娘。</br> 姚燕燕此刻也發(fā)覺了陛下的不對勁,她剛才只顧著糾纏章老頭,沒注意陛下這邊的動靜。對他能把一個刺客按著打也是很吃驚。自家男人自家知道,陛下要真那么勇猛能干得過一個刺客,那他剛才就不用跑了。除非,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令陛下極端憤怒的事情,憤怒到讓陛下爆發(fā)了潛能,瞬間忘記了和刺客之間懸殊的差距,拼死與其進行搏殺,并完美達成逆襲!</br> 姚燕燕看了一眼陛下通紅的眼睛和面上那股讓她都有點害怕的怒火,再看看陛下不遠處明顯被刀劃開的枕頭,覺得自己隱約明白了。</br> 陛下還一拳拳地往那刺客臉上砸,仿佛恨不得用自己的拳頭把這刺客的腦袋砸爛。</br> 姚燕燕讓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并將門窗關上。</br> 然后趁陛下不注意,趕緊把那被劃爛的枕頭和衣裳抓起來扔回床上,又從床上抓了個枕頭包裝好,送到陛下面前給他看,“陛下你快看看,孩子沒事,好好的。”</br> 跟個機器一樣舉起拳頭不停往刺客臉上招呼的皇帝陛下愣了一下,他呆呆地扭過頭,看了一眼姚燕燕,又去看她懷里抱著的孩子。</br> 姚燕燕面上含笑,睜眼說瞎話,“陛下你看,孩子他沖你笑了呢!”</br> “誒?真的啊!”皇帝陛下信了,他瞬間把那個刺客給忘了,眼不紅了,臉上的怒火也不見了,他歡喜地抱過枕頭,樂顛顛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br> 姚燕燕小心地跟在他后面,就見陛下抱著枕頭兒子走了一會兒,然后一臉幸福地坐到床上,抱著“兒子”躺下、閉眼,還打起了小呼嚕。</br> 姚燕燕松了口氣,帶緩過勁兒來后,又忍不住驚異地看著陛下,心道陛下這酒醉得可真神!</br> 橫跨三章,還有頭有尾的!</br> 這一晚上可真是驚心動魄的,眼瞅著都要天亮了,也許是時辰過了,姚燕燕這下倒覺得不困了,她打開大門叫高公公他們進來抬走刺客,高公公問是否要換個地方,這寢殿被折騰得不成樣子了,實在不好讓陛下和娘娘繼續(xù)住著。</br> 可是陛下都睡著了,姚燕燕可不想讓人打擾他,于是道:“不必了,陛下睡了,等他醒來再搬吧!”</br> 她走到寢殿外頭,就見外面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鮮血和尸體,姚燕燕不小心和一具刺客的尸體對上眼,嚇得險些沒叫出來。</br> 高公公道:“趕緊把這些東西全都抬下去,莫嚇著了娘娘。”</br> 已經被嚇到的姚燕燕:……</br> 陛下的寢殿外面是一條長廊,往長廊走出去,才能看到外頭。姚燕燕剛剛提著裙擺走出長廊,就見渾身浴血的陳統(tǒng)領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見到她便要下跪行禮,姚燕燕連忙抬手止住,問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br> 陳統(tǒng)領道:“刺客共計兩百人,盡數(shù)殲滅。”</br> 姚燕燕想到方才寢殿外面還有好幾具羽林軍的尸體,便問道:“損失多少人?”</br> 陳統(tǒng)領頓了頓,才道:“三百人。”</br> “這么多!”姚燕燕又是驚訝又是心痛。驚訝是沒想到羽林軍的戰(zhàn)力這么低,三百人才干得過人家兩百人,心痛是覺得陛下手里能用的人不多,這一下又折損三百人,肉疼啊!</br> 陳霖予身為統(tǒng)領,今夜死傷了那么多弟兄,他也是難過得幾乎難以自已,但是看娘娘面上心痛的表情,他心道:陛下和娘娘都是值得追隨保護的明主,弟兄們死得其所,值了!他道:“娘娘不必痛心,弟兄們在天有靈,也會難過的。”</br> 姚燕燕點了點頭,也沒有辦法了,她嘆了口氣,道:“把死去的弟兄們都好好運回京城厚葬,撫恤金一定能給足了,不要虧待他們家人。”</br> 封元這時也趕到了,聽到這話便提議道:“若是家里沒有營生的,還得想法子安排糊口的活計。”羽林軍中有品級的都是武將家庭里出來的,最不濟家里也有人當個小官,畢竟守衛(wèi)皇城這活兒不是誰都有資格干的,而那些沒品級的,也大多是從軍伍中選出。</br> 羽林軍的俸祿不錯,一個月的俸祿相當于一個小富之家兩三個月的開銷了,對于那些全靠這一人糊口的家庭而言,一筆撫恤金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遠不如能糊口的活計來得長久。</br> 姚燕燕點頭道:“一心先生說得不錯,這些都是為護駕而犧牲的忠臣良將,還應當立碑留念,放置在城門口供后人代代敬仰,絕不能寒了將士們的心。”家人有了保障,自身若是壯烈犧牲還能刻碑銘記,成為受人敬仰的英雄。這些那些活下來的兵士心里有了安慰,以后一定會更忠心于陛下的!</br> 陳統(tǒng)領聽了這話,果然露出激動之色,跪下道:“臣替那些犧牲的弟兄們謝過娘娘恩典!”</br> 姚燕燕趕緊把自家男人拉上,“這都是陛下交代我說的。陛下方才為了護住我,和刺客拼死搏斗……”</br> 聽了這話,封元和陳統(tǒng)領連忙問陛下安危。</br> 姚燕燕見他們一副生怕陛下沒了的樣子,笑道:“二位放心,陛下沒受傷,只是太累了,已經躺下歇息了。”</br> 封元仍有些不放心,道:“娘娘,不知可否讓臣為陛下診脈?”</br> 姚燕燕點頭,她帶著一心先生進了寢殿,就見陛下四仰八叉躺著,還打著小呼嚕,活像一只幸福的小豬。</br> 許是沒想到陛下的睡相竟然是這樣的,封元難得愣了下。</br> 姚燕燕倒是不尷尬,她坐到床邊,給陛下拉上被子,然后拉出陛下的手給封元診脈。</br> 片刻后,封元道:“陛下無礙,就是體力消耗過度,等他醒來,或許會渾身酸痛。”</br> 陛下最近為了長高做鍛煉,沒少弄得身上酸痛,姚燕燕對這個已經很有經驗了,跟封元說她心里有譜,便讓人先回去休息了。</br> 畢竟這都折騰一天一夜了,封元的體力跟不上年輕人,面上明顯露出了幾分疲態(tài)。</br> 封元離開前,對姚燕燕道:“原來這行宮當中竟有一處密道,難怪章宰相敢鋌而走險,原來是早已算計好了退路。”</br> 姚燕燕睜大了眼睛,“密道?”</br> 封元點頭道:“不錯。就在陛下寢宮后頭的一處枯井中,據(jù)此數(shù)百步遠,但若從這寢宮窗戶跳出去,抄捷徑,便只需二十步便能到。”</br> 在姚燕燕驚異間,封元繼續(xù)道:“微臣猜測,前頭那些鬧出大動靜的刺客,只是為了引開羽林軍的注意,等到護衛(wèi)在寢殿周圍的人都沖到前頭護駕時,章宰相再從密道中爬出,從窗戶進來陛下寢殿,為的便是劫走陛下。”</br> 聽封元這么說,姚燕燕頓時嚇出一聲冷汗。若是章宰相再多帶兩個刺客,說不定現(xiàn)在陛下已經被劫走了!</br> 封元也想到這個,他道:“微臣猜測,章宰相剩余的人手應該不多,否則他不會只帶這么一個刺客,又或許,當時還有刺客在窗外等著,見勢不妙便逃了。”</br> 姚燕燕聽他這么說,立刻打開了那個窗子。這窗子朝向寢殿后頭的院子,她一打開,便看見那兒已經站了不少持著火把的羽林軍,而院子中間那口井,距離窗戶真是非常近!</br> 封元見貴妃娘娘面露懼色,安慰道:“娘娘莫怕,蘭夢征已經帶人追了過去,章宰相受了傷,人手又不足,想來跑不了多遠。只是日后看守似章宰相這等要犯的地方,一定要戒備嚴密。”說著便嘆了口氣,也是人手不足,可用之人太少,要不然也不會叫章宰相被人從牢里救出來。</br> 姚燕燕點頭,問道:“對了,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密道的?”畢竟那口井的距離這么近,等羽林軍追出去,章宰相的人影早就消失了。</br> 封元笑道:“這多虧了娘娘您,若不是娘娘您扎了他一刀,那血跡一路延伸到井口,羽林軍也沒這么快發(fā)現(xiàn)。”</br> 封元說完那番話,便告退了。</br> 姚燕燕也是心大得很,囑咐高公公他們看著,一有事立刻沖進來叫醒她后,就陪著陛下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br> 陛下比她先醒一會兒,正有些茫然地看著屋里的狼藉。</br> 姚燕燕猜他已經忘記昨晚醉酒后發(fā)生的事了,果然,陛下一扭頭發(fā)現(xiàn)他和愛妃身邊躺著個穿著衣服的枕頭,還奇怪地拎起來看了看。</br> 見愛妃醒來,他笑道:“愛妃,朕剛剛做了有趣兒的夢。”</br> 陛下很少做夢的,姚燕燕稀奇道:“什么夢?”</br> 皇帝陛下又高興又得意道:“朕夢見你給朕生了個兒子,然后有刺客追殺我們,朕英勇無比打倒刺客,保護了你們母子。”</br> 姚燕燕:……</br> 見姚燕燕神色復雜,皇帝疑惑地問,“愛妃你怎么了?”</br> 姚燕燕道:“陛下,那不是夢,是真的。”說著就將陛下醉酒后發(fā)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br> 皇帝陛下呆呆地說完,臉慢慢紅了。</br> 姚燕燕奇怪道:“陛下?”難道陛下是覺得把枕頭當兒子這事兒太丟臉了?</br> 然而姚燕燕又一次猜錯了,只見陛下雙眼晶亮地看著她,“這么說,夢里愛妃力大無窮、狠辣手刃章老頭的事也是真的!”</br> 姚燕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