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捉蟲)
昭德殿中,此刻已經(jīng)亂做一團(tuán)。</br> 眾人皆被舉著寶劍滿臉憤怒的皇帝陛下嚇住了,瞧見他沖過來,紛紛驚叫著避開。</br> 姚嫣嫣原本想借著那塊玉佩一步登天,哪里想到事情竟會進(jìn)展到這一步,眼見皇帝持劍沖過來,她嚇得連連后退,尖叫不已。</br> 太后娘娘坐在高座上,眼見下頭采女們驚叫著四處散開,皇帝則追著姚嫣嫣滿殿亂竄,氣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br> “住手!快住手!成何體統(tǒng)!”太后娘娘無力地喊了一聲,立在她身邊的吳女官立刻取出醒神的膏藥,往她太陽穴上抹了抹。</br> 侍立在殿中的宮人們則趕緊上前去攔住皇帝。</br> 皇帝陛下雖才十七歲,卻生得高大,宮人們又不敢出大力氣,生怕傷到陛下,因此十來名宮人一同圍上去抱住皇帝大腿,才堪堪攔住他砍向姚嫣嫣的長劍。</br> 姚嫣嫣則氣喘吁吁的癱軟在地,望向皇帝的目光里已經(jīng)沒有半點(diǎn)羞澀,完完全全變成了驚懼。</br> 太后娘娘被人扶著從階梯上走下來,看了一眼雙眼發(fā)紅怒氣沖天的皇帝,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當(dāng)年救下你的不是這名采女,你又何必非要?dú)⒘怂俊?lt;/br> 皇帝紅著的眼眶里已經(jīng)泛起了淚花,強(qiáng)忍著才沒當(dāng)眾哭出來,只憤怒道:“這枚玉佩是朕送給愛妃的,卻被這名女子帶來冒領(lǐng)功勞,一定是她害了朕的愛妃!朕要?dú)⒘怂 闭f著又掙扎起來,宮人們?nèi)脊蛟诘厣习侵实鄞笸龋滤粫r沖動就讓那五品官的嫡女血濺昭德殿,若是如此,以后誰家還敢將好好的女兒送進(jìn)宮來?</br> 太后聽了他的話,眉頭皺了皺眉,“越說越離譜,你還未成婚,哪里來的妃子?”</br> 這句話驚醒了皇帝。皇帝陛下想到如今他還沒給愛妃冊封,想到愛妃死了也不能以皇妃的大禮厚葬,又想到夢里愛妃為了給他報仇,被亂刀砍死連個全尸也無,頓時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恨不得拿寶劍往脖子上一抹,就此追隨愛妃而去。</br>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把那個惡毒的丑女殺了,給愛妃報仇!</br> 想到此處,皇帝陛下怒吼一聲,“朕是皇帝,你們誰敢攔,朕就誅你們九族!”光說不做假把式,皇帝提起手中寶劍,就要朝抱住自己的一個宮人劈去,那宮人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就松開手,其他宮人也被嚇了一跳,哪里還敢再攔?紛紛逃離。</br> 因?yàn)榛实巯惹暗淖窊簦︽替檀丝桃呀?jīng)躲到了角落里,此刻見皇帝持劍沖過來,而身后就是墻壁,再也避無可避,姚嫣嫣心一橫,跪在地上喊道:“姚燕燕在薈萃院!”</br> 那把將要戳到姚嫣嫣面門的寶劍驟然停了下來,姚嫣嫣看見那個變得恐怖無比的年輕帝王冷冷地看著她,“你說什么?”</br> 姚嫣嫣此時也想明白了,陛下和姚燕燕之間肯定還有某種她不知道的暗號,她想要憑借著一枚玉佩冒領(lǐng)功勞,實(shí)在是失算了。可恨好事怎么都落到那賤人身上?姚嫣嫣心中暗恨,卻不得不據(jù)實(shí)相告,只求能在皇帝手下逃出一條命來。“民女與姚燕燕是親姐妹,此番一同入宮,但她前兩日被吳女官罰了,所以才沒有來。陛下去薈萃院看一眼就知道了,民女絕對沒有害她!”</br> “真的?”</br> 姚嫣嫣叩頭道:“民女所言句句屬實(shí)。”</br> 吳女官也趕忙道:“陛下,確實(shí)有一名喚姚燕燕的采女,如今正在薈萃院的靜室內(nèi)。”</br> 眼前這個姚嫣嫣和他的愛妃沒有半點(diǎn)相像的地方,心腸還惡毒無比,遠(yuǎn)不及他的愛妃溫柔善良。但是皇帝陛下已經(jīng)沒心思想那么多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一件事上:朕的愛妃還活著,她就在薈萃院!</br> 皇帝陛下瞬間扔了劍,拔腿就往薈萃院跑。</br> “陛下,您走反了!”眼見陛下跑得要沒人影了,吳女官連忙喊。</br> 皇帝的背影一頓,又噔噔噔地跑回來,還抓了個宮人給他帶路。</br> 太后領(lǐng)著眾人站在昭德殿大門前,眼見皇帝從他們身前穿過,停也未停就跑遠(yuǎn)了,眉頭深深皺起,十分不悅。</br> 吳女官察言觀色,立刻將前兩日姚燕燕當(dāng)眾毆打某位采女,而后被她關(guān)在薈萃院一事說了。</br> 太后問道:“那小姚采女,果真生得貌美?”</br> 吳女官略微一頓,道:“貌美異常,章宰相之女遠(yuǎn)遜之。”</br> 章宰相之女章淑儀是滿京聞名的第一美人,若不是本朝太.祖時立下了五品以上官員之女不得入宮的規(guī)矩,章淑儀早已入宮做了皇后。連章淑儀都遠(yuǎn)遠(yuǎn)不及,那得美成什么樣子?</br> 太后想到皇帝為了那個姚燕燕方寸大亂的樣子,只覺得氣惱,再瞧見吳女官欲言又止的模樣,更是心煩,說道:“你有話便說,不必支支吾吾。”</br> 吳女官遲疑道:“這兩位姚采女,雖說是親姐妹,生得卻半點(diǎn)不相像。”</br> 太后擰眉,就見吳女官命人取過來一卷畫軸,在她面前展開,畫上是一名身著胭脂色衣裳的女子,姿容極為艷麗,活似妲己再世,一看就是個禍水。</br> 皇帝近來不可能見過那姚燕燕,這么說,那姚燕燕十歲那年,就能引得皇帝神魂顛倒,至今念念不忘?</br> 太后一念及此,面上的郁色便越發(fā)沉了,她道:“去薈萃院。”</br> 吳女官問道:“那大姚采女和其他采女如何處置?”</br> 太后皺了皺眉,不耐道:“先押下去,等皇帝自個兒處置。其他人就按名冊充入后宮中。”想來皇帝現(xiàn)在也沒心思挑選采女,索性她直接給安排了。</br> 在皇帝、太后等人朝著薈萃院趕去時,姚燕燕在蘭梧宮中對著小太監(jiān)一臉懵逼。</br> 誰能告訴她,為什么陛下變成了一個小太監(jiān)?哦不,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的不是陛下而是一個小太監(jiān)?</br> 姚燕燕打量了一眼面前頂多十五歲的小太監(jiān),“你是誰?陛下呢?”</br> 姚燕燕生來便和這時代備受拘束的女性不同,即便沒有前世那兩年當(dāng)寵妃的經(jīng)歷,她也向來一副倨傲的模樣,此刻這小太監(jiān)見眼前的女子雖然衣著不甚華貴,但容貌美艷頗有威儀,覺得雖然沒見過,但肯定是一位貴人,于是膽戰(zhàn)心驚地開口道:“回……回貴人,奴才是蘭梧宮里灑掃的高竹子。陛下……陛下今日在昭德殿中,沒有來。”</br> 什么?陛下去了昭德殿?難道這一世因?yàn)樗龥]去昭德殿,所以軌跡發(fā)生了改變?</br> 這可怎么辦?現(xiàn)在趕去昭德殿還來得及嗎?</br> 然而從蘭梧宮到昭德殿可沒有捷徑可以抄,宮中到處都是守衛(wèi),不是現(xiàn)在的她可以隨便走的。</br> 而且這一世跟前世可不同了,畢竟陛下現(xiàn)在可不認(rèn)得她。就算有玉佩也……</br> 對了!她的玉佩呢?姚燕燕猛地記起自重生后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枚蘭紋玉佩,難道是這一世的她落水后掉水里了?</br> 外頭天寒地凍的,要她下水撈是不可能了,那么問題來了,這一世的她要靠什么手段吸引陛下的注意呢?難道要像前世一樣霸王硬上弓?</br> 姚燕燕搖了搖頭,不行不行,這一次她得給陛下一個好印象才行。</br> 她離開蘭梧宮前,在小太監(jiān)懵逼的目光中,對著牌位拜了拜,念念有詞道:“婆婆啊婆婆,您可千萬保佑我這一次也能順利抓住您兒子的心!”</br> 與此同時,跑到一半的皇帝陛下也忽然想起來,愛妃現(xiàn)在對自己還不熟悉,自己這么貿(mào)貿(mào)然出現(xiàn)在愛妃面前,會不會嚇到愛妃?</br> 跑得氣喘吁吁的皇帝陛下立刻停了下來,叫人趕緊給自己準(zhǔn)備步輦。然后坐在步輦上掏出鏡子整理頭發(fā)衣裳,在他下面,四個人高馬大的侍衛(wèi)一邊抬著步輦玩命往薈萃院沖,一邊還要忍受皇帝陛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催促。</br> 皇帝陛下坐著步輦絕塵而去,太后娘娘的鳳駕浩浩蕩蕩追在后頭,剛剛攀上墻頭的姚燕燕看著遠(yuǎn)處皇帝急促的步輦,驚得目瞪口呆。</br> 她想,這會兒昭德殿的選妃想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那皇帝這么急要趕去哪里?難道急著入洞房?</br> 她痛心疾首,沒想到重來一世,陛下竟然變得如此急色!</br> 肯定是因?yàn)槲也辉谒磉叄駝t他怎么可能會看上那些庸脂俗粉!現(xiàn)在怎么辦?姚燕燕眼看著那駕步輦快要接近了,再等會兒就要從她跟前穿過去了,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br> 正在這時,她看到了遠(yuǎn)處的旗桿。</br> 那個地方,是宮中豢養(yǎng)舞姬的千紅局,有個露天的大臺子,更妙的是,皇帝步輦經(jīng)過的地方,正好在石臺子的前邊。</br> 姚燕燕立刻從墻頭上跳下來,憑著從小練舞的矯健身姿沖了過去,也幸好現(xiàn)在寒冬臘月的,沒有多少宮人樂意在外頭晃蕩,姚燕燕順利把那旗桿從石墩的孔洞里拔.出來,砰的一聲推倒在皇帝步輦的必經(jīng)之路上,然后立刻跑到石臺中央站定,一手抬高、一手半掩住面頰,擺了個自認(rèn)為絕美的pose。m.</br> 皇帝的步輦卻沒有如愿被倒下的旗桿攔住,四個侍衛(wèi)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從那旗桿上跳了過去。</br> 姚燕燕:……</br> 原本她想以一個更唯美的方式出現(xiàn)在陛下面前,可是陛下竟然沒看到她,看來……只能用那一招了,雖然有點(diǎn)奇怪,好歹能引起陛下注意!這一世,她也一定要把陛下攥在手里!</br> 于是,她站在臺上,扯開嗓子,嚎了一聲:“陛下!”</br> 皇帝陛下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回過頭去,當(dāng)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后,他瞬間眼睛發(fā)紅,命令道:“返回去。”</br> 正一鼓作氣往前沖的侍衛(wèi)們大喘了一口氣,認(rèn)命地掉頭。</br> 只見石臺之上,正立著一名身著胭脂色衣裳的年輕女子,她半掩著面容,只露出上半張臉,一雙桃花眼瀲滟生波,似醉非醉。</br> 袖擺一揚(yáng),她在石臺上跳起舞來,一張芙蓉面傾國傾城,一段驚鴻舞矯若游龍,即便沒有酒,看到這一幕的眾人也醉了。</br> 下一刻,朱唇微啟,那絕色女子用嬌柔的聲音唱起歌來——</br> 無敵是多么多么寂寞</br> 無敵是多么多么空虛</br> 獨(dú)自在頂峰中冷風(fēng)不斷的吹過……</br> 侍衛(wèi)們:???這是什么魔音?</br> 皇帝如癡如醉,眼含熱淚。沒有錯了,這樣天仙一般美貌的女子,這樣仙樂一般美妙獨(dú)特的歌聲,一定就是他的愛妃!</br> “愛妃!朕來了!”皇帝猛地跳下步輦,朝著石臺沖了過去。</br> 然后,腳下一滑。</br> 摔了個屁股蹲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