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是想家了,回到熟悉的永安宮以后，小家伙就平靜了下來,不再抽抽噎噎地哭了，只是還賴在父皇的衣服里不肯出來，姚燕燕嘗試著把他抱出來，小家伙卻緊緊抓著父親的衣領(lǐng)不肯放,他還不到一歲大,力氣卻是不小,姚燕燕又不敢真用力,怕傷到他，只能任由他繼續(xù)縮在陛下的衣服里了。</br>　　對于小元宵如此依賴他的舉動，皇帝陛下感到非常高興。畢竟小元宵一直對他們愛答不理的，這樣的場景可是很難見的，看著依偎在自己衣服里,宛如找到了安全港灣的小元宵，皇帝陛下一顆慈父之心如同紅星高照，照得他滿臉紅光、溫柔不已。</br>　　于是永安宮的侍從們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皇帝陛下衣服里鼓起一團,松散的衣領(lǐng)內(nèi)鉆出一個小腦袋,正是他們的小太子。</br>　　皇帝陛下就這樣拖著小太子，在永安宮的廊廡下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小曲兒,就這么把小太子給哄睡了。</br>　　姚燕燕在一旁看著,有些驚訝,“陛下，沒想到你還挺會帶孩子的”</br>　　皇帝陛下頓時有些不悅了，“娘子說的什么話朕是孩子的爹，當?shù)谋緛砭驮搸Ш⒆印！?lt;/br>　　也是哦。姚燕燕點頭，要幫忙把小元宵從陛下懷里抱出來，卻發(fā)現(xiàn)小元宵睡著了也緊緊抓著陛下衣服不放。</br>　　“這可怎么辦總不能讓小元宵一直待在里你衣裳里吧”</br>　　皇帝陛下擺擺手，露出慈愛的笑容，“小元宵愛待，就讓他待著吧朕身為父親，理應(yīng)包容。”</br>　　皇帝陛下這話說的太滿，等到晚間沐浴時，就傻眼了，他總不能穿著衣裳裹著小元宵一起洗吧</br>　　正當他想著如何在不驚動小元宵的情況下他從衣裳里弄出來時，忽然發(fā)現(xiàn)懷里的小元宵動了。</br>　　皇帝陛下心中一喜，小元宵自己醒了小元宵真是乖巧，他過會兒應(yīng)該就會自己爬出來吧</br>　　但皇帝陛下想多了，小元宵醒是醒了，卻并沒有要爬出來的意思，而是在他的衣裳里動來動去，軟軟的小手在他懷里摸啊摸，不知道在找什么。</br>　　不知怎的，皇帝陛下心中忽然騰起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br>　　他一低頭，就見懷里的小元宵伸手扒開他的里衣，臉頰貼在了他的胸膛上，對著他胸口那個凸起的小點，用力一咬</br>　　“啊”</br>　　姚燕燕正坐在永安宮的園子里，跟周晚香和蘭夢詩商量著組建一支女軍醫(yī)的事兒，忽然聽見寢殿里傳出皇帝陛下的慘叫聲，她嚇了一跳，趕緊提起裙擺就往寢殿里沖，等她到時，就見寢殿里已經(jīng)跪了不少宮人，一名奶娘正抱著元宵哄，兩個小太監(jiān)圍在皇帝陛下身邊，不知道在干什么。</br>　　姚燕燕見元宵好好地靠在奶娘懷里吃奶，就放心地朝著陛下走去，等發(fā)現(xiàn)陛下慘叫的原因，頗有些哭笑不得。</br>　　這會兒他們已經(jīng)將寢殿里的宮人都遣了出去，元宵也被奶娘抱著去了偏殿，皇帝陛下見姚燕燕在那里笑，有些氣悶道“朕這么慘，你居然還笑話朕”</br>　　姚燕燕緊緊抿著唇憋住笑，但視線一落到陛下胸口上，就破功了，坐在床邊哈哈哈笑個不停。</br>　　皇帝陛下見她這樣子真的好氣啊一把將人抓過來扇了一巴掌。</br>　　“說你以后還敢不敢笑話朕”</br>　　姚燕燕還是第一次被陛下按在腿上打屁股，著實愣了一下，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br>　　皇帝陛下打著打著還打上癮了，手一邊在她屁股上輕輕拍著，一邊兇巴巴地問，“說以后還敢不敢”他嘴上這么問，手上卻忍不住姚燕燕屁股上又摸了一把，又軟又豐滿，手感極佳。</br>　　姚燕燕委委屈屈道“陛下，臣妾疼。”</br>　　皇帝陛下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不會吧，他力度已經(jīng)很輕了。</br>　　姚燕燕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陛下，您是男子，手勁兒天生就比女子大，臣妾身子柔弱，哪里經(jīng)得起您一巴掌，臣妾疼，疼極了嗚嗚嗚”</br>　　皇帝陛下被她嚇住了，趕緊把娘子從腿上抱了起來，正待安慰，忽然被她用力推倒在床上，看著騎在他身上一臉得意的姚燕燕，皇帝陛下意識到，自己有一次被騙了。</br>　　姚燕燕哼哼道“陛下真笨，又上當了。”</br>　　皇帝陛下見她這得意洋洋的樣兒，真是氣得牙癢癢，又愛得恨不得把她抱在懷里揉一揉。他索性癱在那里不動了，無奈道“是，為夫真笨，又上當了，娘子想怎么懲罰為夫”</br>　　姚燕燕俯身下來，親了親他高挺的鼻子，笑得狡黠，“那就罰陛下，今夜好好服侍本宮吧”</br>　　聞言，皇帝陛下眼睛一亮，把人摟在懷里翻了個身。</br>　　天光大亮，城南一間沿街的醫(yī)館后頭，傳出轉(zhuǎn)動轱轆打水的聲音，郁宜歡剛剛做完早飯，正要打水清洗一下昨日剛到的藥草，然后再曬干，忽然就聽見院門被人敲響。</br>　　她家醫(yī)館還要再過半個時辰才會開門，因而有些得了急病的人就會敲她家的院門。</br>　　郁宜歡還以為是有病患來了，連忙將手在衣服上擦拭兩下，就去開了門，誰料出現(xiàn)在門后的，卻不是病人，而是一名衣著鮮亮、面色紅潤的婦人。</br>　　郁宜歡疑惑道“您是”</br>　　那婦人和善地笑道“郁姑娘，老身姓杜，我家老爺是工部員外郎李大人，我家夫人相見您一面，就在前面的茶樓里。”</br>　　郁宜歡探頭往外瞧了一眼，就到一輛馬車停在巷口處，馬車周圍還跟著幾名仆從，明顯就是富貴人家。</br>　　郁宜歡并沒有被員外郎的名頭嚇住，而是生出了幾分警惕，她一手把在門邊，問道“我并不識得你家夫人，她為何要見我”</br>　　婦人便笑道“郁姑娘可還記得前兩日在街上為你說話的那對年輕夫婦我家夫人與那位夫人交好，是特意來尋你的。”這婦人倒也通透，道“就在前邊茶樓的大堂里，姑娘若是覺得有哪里不妥，隨時可以喊人。”</br>　　大街上到處都是人，倒也不怕他們?yōu)榉亲鞔酢?lt;/br>　　郁宜歡這才跟著去了。</br>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她趕在自家醫(yī)館開門前回來，卻一整日都心不在焉，明顯是有心事。</br>　　郁大夫看出來了，但他還在氣惱前日之事，索性就沒問。</br>　　到了晚間，郁宜歡才走到他面前，說道“爹，陛下要招募醫(yī)者入軍營，說是女子也能去，我想”</br>　　招募軍醫(yī)的告示已經(jīng)貼了出來，還有官差敲鑼打鼓在街上宣揚，郁大夫自然也是知道的，聽見女兒動了心思，他立刻拍桌而起，“不準去”</br>　　瞪著面前的女兒，他道“軍營是什么地方你一個女兒家跑去那種地方行醫(yī)叫別人怎么看你”</br>　　郁宜歡道“女兒進軍營也只是治病救人誰會說閑話”</br>　　“那軍營里到處都是男人，你一個姑娘跑進去，到時候被人給吃了都不知道，誰能護得住你”郁大夫瞪著女兒，怒道“自古以來，只有軍妓才會在軍營中久留你要是如此自甘下賤，我就當沒養(yǎng)過你這個女兒”</br>　　郁宜歡沒想到他會說出如此難聽的話，眼睛里登時就涌出了淚水，她道“爹，我是堂堂正正走進軍營的，誰也不能說閑話”</br>　　“你”郁大夫抬起手，想要打她，卻見女兒一臉防備地后退了一步，他驚訝地看著她，女兒養(yǎng)到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在明面上反抗他。</br>　　郁宜歡倔強地看著他，“爹，無論您同意與否，我都一定會進軍營，我不想像我娘一樣，一輩子關(guān)在家里，唯唯諾諾，像個奴仆一樣”</br>　　“你”郁大夫氣急，想要再說話，卻見女兒突然跪下，朝他磕了三個頭，而后跑進房間里，再出來時手里已經(jīng)拿了兩個包袱。</br>　　女兒從來都膽小老實，還是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郁大夫吃驚極了，不敢相信她真的敢離家出走。</br>　　郁宜歡早就準備好要跟著叔伯的商隊外出行商，行禮也都收拾好了，因此這會兒，直接回屋拿了兩個包袱就能出門，她趁著郁大夫不注意，迅速跑到大門口，大聲道“爹，總有一天您會明白的”</br>　　而后便在郁大夫驚駭?shù)哪抗庵校D(zhuǎn)身離去。郁大夫呆了半晌，才追出門去，卻見巷子里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女兒的身影</br>　　郁宜歡一邊跑一邊回頭望著家的方向，腳步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她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掉眼淚。循規(guī)蹈矩了十六年，這是她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心中有擔心，有惶恐，卻也有著對未來的期盼。</br>　　她想起了清晨時李夫人對她說過的話，那位夫人曾經(jīng)是宮中的妃嬪，后來她把握住機會，一舉飛出了那座囚籠一般的皇宮，嫁給了如今的夫君，她還在為皇后娘娘辦事，如今家庭美滿，事業(yè)有成。</br>　　郁宜歡羨慕那位夫人神采飛揚的樣子，她也渴望成為那樣的人。</br>　　李夫人說，如今世道要亂了，也許再過不久，齊國也要被卷入戰(zhàn)火之中，到時候可用之人只會越來越缺，如今陛下勵精圖治，為的就是守住家國，為的就是不讓齊國像吳國那樣，被陳國肆意侵犯。</br>　　郁宜歡覺得自己雖然是個女子，但是如果有機會，她也愿意為國家的未來盡一份心力。</br>　　李夫人還說過，“如今沒有醫(yī)女敢入軍營中行醫(yī)，如果她能起個頭，自然有人能響應(yīng)。等到女軍醫(yī)被所有人接受，等到你們在戰(zhàn)場上做出了貢獻，你們說出口的話就有了分量女子的地位自然也會提高。”</br>　　為了這句話，郁宜歡恍惚了一整天，她膽子其實很小，進入軍營中行醫(yī)，問她怕不怕，她肯定是怕的，面對一個陌生男子，和一群陌生男子，終究是不同的。</br>　　可是郁宜歡想到了她娘，想到因為拿了外男一包點心就被夫家打斷了腿的隔壁嫂子，想到那些日日被丈夫打罵卻不敢和離的女人，想到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必須守身如玉有太多太多不公正的事情，從她眼前一一浮現(xiàn)。</br>　　她眼睛不禁濕了，同樣是人，憑什么女子就必須賢惠貞潔憑什么這世道上什么便宜都叫男子占了去</br>　　她不服氣，她想要像男子一樣堂堂正正地走在外面，也想看到其他女子自由自在地過自己想過的日子。</br>　　囿于世俗之見，只會讓女子的命運更加悲慘她眼前已經(jīng)有了一個機會，如果她能牢牢抓住，受益的不止是她，還有這世上千千萬萬可憐可愛的好女子。</br>　　這才是郁宜歡膽敢克服內(nèi)心的怯懦，膽敢反抗父親跑出家門的原因，只要一想到，她身上可能背負著千千萬萬女子的未來，她就覺得自己的背挺直了，覺得自己有了不斷往前走的勇氣。</br>　　快要到中秋了，夜里有些寒涼，郁宜歡抱緊了懷里的包袱，步伐堅定地往前方的茶樓奔去，那里有一輛馬車正在等著她。</br>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br>　　宮中照例擺了宴，邀請眾高官勛貴吃餅賞月。</br>　　皇帝陛下在麟德殿前邊和朝臣一邊賞月一邊商議政事，姚燕燕就抱著孩子，和太后一起在御花園宴請各府女眷。</br>　　她見小元宵好奇地盯著月餅瞧，好笑地掰了一小塊送到他嘴邊，目光也一錯不錯地盯著他，以防小元宵被月餅噎著了。</br>　　小元宵將月餅含在嘴里，像是吃奶一樣吮了幾下，沒把月餅吃下去，還噠噠地留了不少口水下來，姚燕燕看得直樂，就拿著帕子湊到他嘴邊，“小元宵乖啊，把月餅吐出來，不吃了啊”</br>　　她解釋了好幾遍，小元宵才將月餅給吐出來，姚燕燕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一小塊月餅竟然變成了好幾塊。</br>　　她驚訝地掰著小元宵的嘴看，發(fā)現(xiàn)他的嘴里，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了幾個小小的白點，仔細一看，竟是冒出牙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