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 101 章
飛鸞宮里頓時人仰馬翻。</br> 今個兒正好是一月一次給姚貴妃診平安脈的日子,太醫(yī)院的人知道姚貴妃白日里忙碌,唯有晚膳時分才能清閑下來,所以老院正就趕在這時候去飛鸞宮,想趁宮里下鑰之前給姚貴妃診完脈,才好出宮回家。誰知還沒走到飛鸞宮呢,就見飛鸞宮那處沖過來好幾名宮人,那幾人生得人高馬大但面色焦急,一瞅見他,頓時目露精光,竟齊齊朝著他奔了過來。</br> 老院正被這氣勢洶洶的幾人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往后躲,可他年紀大了,腿腳沒有年輕人利索,才剛退了兩步,那幾名宮人就沖了過來,不由分說將他架起來抬走。</br> 老院正手里緊緊抓著自個兒藥箱,嚇得六神無主,哆哆嗦嗦道:“我……我乃太醫(yī)院……院正,你們……你們想干什么!”</br> 其中兩名宮人抬著他往前奔,那腿腳快得像是在飛。另外兩名宮人跑在旁邊,聞言便急急道:“貴妃娘娘摔了一跤,見紅了,太醫(yī)您趕緊給想想法子吧!”</br> 貴妃娘娘見紅了!</br> 老太醫(yī)心頭一顫,頓時也不哆嗦了,急急道:“趕緊的,跑快點!再晚就來不及了!”</br> 兩名宮人抬著老太醫(yī),也顧不得通報,一陣風似的刮進了飛鸞宮。</br> 而此時的飛鸞宮里,姚貴妃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皇帝陛下握著她的手蹲在床邊,一見太醫(yī)來了,立刻站起身,“快快!快給愛妃看看!”</br> 老太醫(yī)一被放下,就聽到了這話,當下也顧不得規(guī)矩,直接抬手按住了貴妃娘娘的脈搏,須臾,他神情肅穆地打開自己的藥箱,取出針灸開始施針,同時口中快速報了藥名和劑量,讓人趕緊去抓藥煎好送來。</br> 皇帝陛下聽了一遍后,立刻拿起紙筆寫了一份,讓守在一旁的蘭夢詩趕緊拿出去抓藥。蘭夢詩慌亂中也忘了行禮,匆匆抓住那張紙就跑了出去。</br> 青壺焦急地守在旁邊,飛鸞宮中的其他下人齊齊跪在地上候著,人人面色焦急,額上帶汗。</br> 姚燕燕躺在床上,任老太醫(yī)給施針,自己動都不敢動一下,她肚子還有些疼,瞥見陛下在旁邊看著、焦急得眼睛都紅了的模樣,開口道:“陛下,你先出去吧!”</br> 皇帝陛下?lián)u頭,“朕不出去,朕要看著。”愛妃和寶寶正是需要朕的時候,朕怎么能離開?</br> 姚燕燕心道你在旁邊看著,人家太醫(yī)會緊張啊!沒瞧見老太醫(yī)的手都哆嗦了?她心里一焦急,脫口而出,“陛下你出去!”</br> 皇帝陛下愣了一下,他注視著姚燕燕一會兒,又看了一眼旁邊不停掉汗的太醫(yī),躊躇了一下,倒退著走了出去。</br> 皇帝陛下一走,老太醫(yī)身上的擔子仿佛都輕了,他開口問了幾句姚貴妃的感受后,便道:“娘娘不必緊張,臣一定竭盡全力,保住這龍?zhí)ァ!?lt;/br> 老太醫(yī)是有了幾分把握才敢這么說的,但姚燕燕不知道啊!聽到自己果真是懷孕了,她心里更緊張了,垂在身側的手都握緊了。卻還不斷地安慰自己:沒事沒事,我就流了一點點血,還是那褲子太過輕薄才透出來的,沒事沒事……孩子一定能保住的!</br> 姚燕燕越是安慰自己,越是給自己打氣,結果越是緊張害怕,慌得躺在那里咬牙流淚。</br> 寶寶啊!你可堅強點,一定要挺住啊!</br> ******</br> 在飛鸞宮中一片壓抑沉悶時,太后娘娘急急趕到了,她剛剛走下步輦,就見好幾名太醫(yī)被那些宮人催促著走進飛鸞宮,頓時嚇得眼前一黑,要不是旁邊有柳尚宮扶著,險些一頭栽倒下去。</br> “太后娘娘,您可得挺住啊!姚妃娘娘和小皇子還在里面呢!”</br> 太后一聽,立刻攥緊了手里的佛珠,在侍女的服侍下喝了口藥,將那股眩暈感硬生生壓下,才邁步走進了飛鸞宮中。</br> 剛剛進去,就見陛下呆呆地坐在廳堂中,眼眶通紅,雙目無神。太后娘娘心里頓時一慌,難道……孩子沒保住?</br> 正在這時,蘭夢詩端著一碗藥,匆匆奔進了內(nèi)間,后頭還跟著兩名醫(yī)女。</br> 太后娘娘也沒去管皇帝,擺擺手讓飛鸞宮內(nèi)的人不用行禮,也不要人扶著了,自個兒快步走進了內(nèi)間。</br> 抬眼一瞧,就見姚妃白著臉躺在那兒,剛剛端藥的那名侍女正一勺勺給她喂藥,姚妃張著嘴急急吞咽,那兩名醫(yī)女則圍在姚妃身邊,太醫(yī)院的院正還在施針,另外幾名太醫(yī)就站在旁邊查看情況,不時給院正打個下手。</br> 氣氛一片緊張,竟沒有人發(fā)現(xiàn)進來的太后娘娘。</br> 太后這一瞧,就知道小皇子還沒掉,心口頓時一松,渾身的力氣也仿佛抖去了,得侍女扶著才能繼續(xù)站著。她沒敢打攪太醫(yī)們診治,讓身邊人噤聲,就轉頭走了出來。</br> 剛一轉身,就見皇帝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們身后,一張臉比姚妃還蒼白。</br> 太后娘娘嘆了口氣,隨即又升起一股怒氣來,讓皇帝跟著她出去。</br> 兩人坐在外頭廳堂里,太后壓著怒意沉沉道:“你們是怎么當父母的?孩子懷了一個月竟也不知,竟還跑到小廚房里去,那種地方又濕又滑……”</br> 太后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皇帝竟然哭了。</br> 皇帝陛下抬手抹了下眼睛,越抹眼淚流得越快,他干脆也不抹了,抽抽噎噎語無倫次道:“朕……朕和愛妃都一個月沒有敦倫了,朕要是知道愛妃懷了,朕怎么肯讓她進小廚房……”</br> 太后氣道:“你都不知道姚妃懷了,為何還……”她不好像皇帝這樣直接說出那事,便頓住了。</br> 皇帝陛下也不好讓求孫心切的太后知道他和愛妃禁欲的事兒,當即沉默了下來,眼睛卻焦急地往內(nèi)間望去。</br> 太后見狀,沒有再逼問,現(xiàn)在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保住姚妃肚子里的龍種。</br> 太后這段時日以來,過得堪稱跌宕起伏,先是被皇帝氣了一通,閉門好些天,后來以為姚妃懷孕,高興了好些天,結果發(fā)現(xiàn)是烏龍一場,又嘆氣好些天,灰心喪氣地在佛像前念了好幾日經(jīng)書,豈料今個兒剛剛用過晚膳,下面人就稟報說姚妃懷孕了,還沒等她高興呢,又聽說姚妃摔了一跤,還見紅了,龍種不知道能不能保住……</br> 太后當時就險些從座上跌了下來。</br> 也虧得這么多年過來,她見識了不少大風大浪,否則這么一番大起大落下來,還不知道要暈過去幾天!</br> 她不再說話,而是站起來,和皇帝一起焦急地在外面等。</br>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姚妃身邊的侍女青壺喜氣洋洋地跑出來稟報,“陛下,太后娘娘,太醫(yī)說了,龍?zhí)シ€(wěn)住了!”</br> 太后聞言,如釋重負地跌坐在軟椅上。</br> 皇帝陛下嗖的一聲沖了進去,剛巧蘭夢詩端著銅盆從里頭出來,嘩啦一下撞了個正著。</br> 蘭夢詩跌倒在地,皇帝陛下被那盆水澆了滿身,飛鸞宮里頓時一片靜寂。</br> 片刻后,皇帝陛下狠狠瞪了蘭夢詩一眼,隨即抹了把臉,走進了內(nèi)間。</br> 太后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微笑起來,搖頭對身邊的柳尚宮道:“陛下都是要當?shù)娜肆耍醯倪€如此莽撞?”</br> 柳尚宮笑道:“陛下這是太高興了,等小皇子出生了,陛下要以身作則,到時候就穩(wěn)重了。”</br> 太后點點頭,見太醫(yī)和內(nèi)間伺候的人陸續(xù)出來,料想皇帝和姚妃有些體己話要說,便沒有進去,而是召了太醫(yī)過來詢問情況。</br> 太醫(yī)院院正便說,姚妃娘娘身體結實,這一摔雖然見了紅,但也虧得機緣巧合,救治及時,方才能保住龍種。</br> 太后想到方才下面人稟報說姚妃摔了沒過一會兒,院正便恰好趕到的事,也覺得是機緣巧合,是冥冥之中菩薩在庇佑小皇子,當下心情大好,笑道:“院正有功,重賞!”</br> 當然,太醫(yī)院的其他人自然也都得了賞賜。</br> 然而等太醫(yī)院的人下去,太后娘娘又沉了臉,命人將飛鸞宮中貼身伺候姚妃的人和敬事局的人一起帶到面前審問。</br> 青壺和蘭夢詩等人跪在地上,磕頭將姚妃上個月月事過去沒多久,皇帝與姚妃就再也沒有同房的事兒說了,說是沒想到姚妃會懷孕。</br> 青壺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姚妃娘娘這個月月事遲遲不來,奴婢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只是上個月娘娘月事也延遲了,因此太醫(yī)確診前,奴婢不敢胡言亂語。”</br> 太后早就聽下面人稟報過前后原委了,知道姚妃摔了以后,皇帝和姚妃這兩個傻孩子還沒反應過來,是青壺最先發(fā)現(xiàn)不對,喚人去請?zhí)t(yī)的,因此聽了這話,面色也和緩了些,沒有降罪。</br> 她道:“回去好好伺候你們主子,若是下次再發(fā)生這種事,你們也不用再宮里頭待著了!”</br> 青壺等人面色先是一白,隨即又是一喜,趕緊磕頭謝恩。</br> 至于敬事局的人……</br> 上個月姚貴妃葵水遲了半個月,敬事局的總管高高興興把姚妃可能懷孕的事兒給陛下說了,結果是誤會一場,被訓斥了一頓不說,還挨了板子,養(yǎng)了好些天才好全,為此還險些丟了總管的差事,因此這回,即便明知姚貴妃月事遲了,敬事局的人也不敢妄動,實在是被打怕了,這回本想著若是姚妃再過幾日還沒有來月事,便要將這事兒稟上去了,誰知沒等他們動作,就出了今天這事兒。</br> 面對太后的質問,敬事局總管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心想:完了,差事保不住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