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難說再見
詩會在一份詭異的氛圍中繼續(xù)著,唐公轉(zhuǎn)頭向后方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然后又望向宋青沉默片刻,“呀”的一聲便笑了起來。
看見唐公笑著,杜延慶也在一瞬間啞然失笑,并不斷拍手稱贊:“好啊,我江寧有此等人才好啊,青出于藍勝于藍。”
他站了起來看了看前方的眾人:“從今往后依我看對宋青賢侄的一些質(zhì)疑聲也該停歇,我等江寧才子應(yīng)該心心相惜才對,日后不可再有此等背后議論人之小人心態(tài)。”
杜延慶說完看了看明公,然后向著唐公拱了拱手。
唐公現(xiàn)在雖然已是一介布衣,但是說來也算是為過官職,只是后來因為在對待北邊強鄰遼國的政見上與左相董貫向左,他主張不管是對遼國還是女真人都應(yīng)當(dāng)早做準(zhǔn)備,而不是做觀魚之態(tài),應(yīng)當(dāng)厲兵牧馬決心與金遼一戰(zhàn)。
對此董貫則斥責(zé)他挑起武朝與金遼兩國的關(guān)系,如今金遼兩國開戰(zhàn)在即,金遼兩國對于武朝的態(tài)度比以往更加的曖昧起來,遼國甚至已經(jīng)派出使節(jié)到得汴梁商議關(guān)于取消武朝長達百年的向金國朝貢歲幣政策。
金國的使節(jié)也是三番兩次的來到汴梁,請求武朝兄弟之國一統(tǒng)舉兵對抗遼國,洗刷武朝百年來的恥辱,董貫認為唐智這種拋開兩邊有利而不占的做法不僅是愚蠢的而且很有可能讓武朝陷入與金遼兩國為敵的地位。
兩人朝堂之上互潑冷水,爭吵不休,也是因此事與董貫結(jié)下了梁子,不久他便被罷官回了江寧,從此他也對朝堂心灰意冷不再走上仕途,回到江寧后便與教書為生。
無論是是從文學(xué)還是道德方面來講他都值得被人尊稱為“公”。
宋青他是認識的,原本他對宋青的才華本就好奇,在加上那幾日的談話聊天他便知道不該像外面的人說的那樣,到宋青被趕出門他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此時這詩一出來,他也就明白了其中原由,心中像是因為找到了知己般高興的笑了起來。
天水共潤一色,月光毫不吝嗇的傾瀉著它的光芒,銀白的色彩將整個花船映得像天上的仙境,而此時站在船頭的唐若蘭宛如仙境下的仙女一般讓人如癡如醉。
在回去唐府的馬車上,唐若蘭雙手拖著下巴,眼神迷離一般的望著窗外,然后又時不時的轉(zhuǎn)過頭雙手緊緊握著小玉的手問著:“小玉,今天宋公子的詩真的是寫給我的嗎。”
小丫頭已經(jīng)不知道回答了多少遍了,無奈的搖著頭:“小姐,你要問小玉多少次啊,小玉都說了,宋公子這首詩就是寫給小姐你的,小姐你不要再問這樣同樣的問題了好不好。”然后雙手捂著唐若蘭的臉搖了搖。
“小姐你快醒醒吧。”
唐若蘭似笑非笑的然后玩弄了一下小丫鬟的兩個可愛的小辮子:“小玉,你說真是奇怪,當(dāng)初我們在街上跟蹤宋公子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想到他就是宋家的三少爺呢。”然后她想到自己和小玉連起手來打聽關(guān)于他的信息時候時他的表情。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嘟著嘴:“小玉,我們女扮男裝的時候問的那些問題他都知道了啊,怎么辦,都是他的錯,要是他直接對我們說他就是宋家三少爺不就行了嗎,很明顯都是他的錯了。”
小丫頭多此也是持了相同意見,她點著頭只是還有些不解:“小姐,我們不也沒說我們是唐家大小姐和唐家的小玉丫鬟嗎,這樣看來我們也有錯啊。”
唐若蘭盯著小丫鬟片刻,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你是唐家的還是宋家的,這么替他說話。”
“小姐,我沒有呢,我只是說我們跟宋公子算是扯平了。”她瞇著眼睛笑了起來。
礬樓花船上,宋青站在哪里,他是不會再坐李默他們的船回去了,那小子說不定還會給他找來什么樣的麻煩呢。
于是他應(yīng)了如煙的邀請上來礬樓的船一直沿著秦淮河緩緩駛向礬樓的方向。
秦穆等人倒是差異,他今日已經(jīng)得到了杜延慶的夸贊,如煙姑娘也算對他的詩傾心還出來獻歌,這是整個江寧學(xué)子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可是為什么她卻沒能得到如煙姑娘的邀請,登上礬樓的花船,上了礬樓花船的而是那個人呢?心中自是不解也難免有些失落從心底涌現(xiàn)出來,他咬著牙緊握的手掌拍著了被紅紙燈籠映得鮮紅的船上,聲音甚是響亮。
礬樓花船中一個房間里,如煙換了件簡易的衣裳,那衣裳輕柔雪白,遠處看時更像是住在月宮中的仙子一樣,她扶著衣袖帶著溫柔的腳步聲來到了宋青跟前,然后望向宋青看的地方。
岸上的行人已經(jīng)稀疏了不少,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六花詩會的熱潮已經(jīng)漸漸散去,人們帶著歡樂或失意相互鞠躬道別。
“如煙以為再也見不到公子了呢,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了。”如煙輕聲說著話,她微微偏了頭看了一眼宋青。
“是啊,原本我也以為再也看不見如煙姑娘了,要相見的話估計還要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了。真好,今夜能聽到如煙姑娘的歌聲,琴聲真好。”他一直認為如煙的歌聲是這個時代最好聽的了,他將那些歌交給如煙之后希望的就是自己以后能有機會再聽到他那個時代的聲音。
只是后來自己要走了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安靜的活下去也是不錯的選擇,到時候沒有宋家人找他的麻煩,更不會有什么狗屁無聊的學(xué)子找他寫詩。
“公子要是想聽,如煙倒是不累給公子唱一唱。”小嬋抱著琴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擺放在了一張桌子上,如煙微跨著腳步,風(fēng)將她的羅裙微微吹起,然后下落,她坐下來的動作就像一滴清涼的水滴入平靜的湖面然后向四面散開一般美妙。
琴聲與歌聲清澈的響起在整個夜空中,宋青站在船頭安靜的聽著,他手里抱著紅葉的劍,心中平靜無比。
琴聲落定他微笑了起來:“以后我們還會再見的。”
如煙感受著他的這句話,然后她緩緩的站起身,紅紙燈籠閃出的燭光將她的臉頰映得紅潤開來眼睛里的淚水已經(jīng)不小心滑落了下來。
“我們以后真的還能再見嗎。”她的臉上露出來了些許惆悵,茫茫人海以后要說再見就更難了。
“會的,如果你不離開江寧或許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不過我不希望你留在這里,如果某天整個天下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希望你能到更南的地方去,或者過到長江去,哪里更安全一些。”他是知道宋朝的那段歷史的,女真人長驅(qū)直入一直打到了長江邊上,在上江以北的地方宋朝的國土全部淪陷。
武朝是與宋朝有些不同,但是他也不敢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fā)生,所以他想要是真的打過來了,他還是希望說讓她走到更南的地方去,起碼能活下來,畢竟她是這么柔弱的女子。
“那就如公子所言,如煙就在這里等著公子,不管發(fā)生什么如煙都不會走的。”她像是下了決心一樣,只是她并不知道宋青口中要發(fā)生的事情是什么,她只是想宋青的話是在告訴她會來江寧找她。
如煙的話語中那份倔強倒是在他內(nèi)心深處引起了些波動,不過問題不大自己就要離開了,離開江寧,離開秦淮河,走到那邊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在回礬樓的路上,如煙倒是比以往更加沉默了許多,都是宋青一個人在跟她講一些關(guān)于南方,比如大理那面的美景,說比江寧還要更加的迷人,樹林更加的茂密,她要是去了南方就去大理吧,這樣也能夠躲避一些東西,具體要怎么樣才走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畢竟從他來到這里之后有些事情也確實在往那方面走去,北面金遼兩國的緊張關(guān)系局勢不斷加劇,在邊境已經(jīng)有了些許摩擦,到底將來會不會向他所認識的方向發(fā)展下去,他說不清楚也無法預(yù)測。或許這樣的事情不會發(fā)生,又或者在一兩年內(nèi)就會爆發(fā),總之該說的話他也說,以后能不能見面就不知道了,要是事情真的發(fā)生后她能平安南下自己心中也算寬慰了許多。
就這樣宋青一路說著走到了礬樓,然后他站在礬樓一個巨大的紅紙燈籠下向如煙揮手告別。
一陣涼風(fēng)拂過,微風(fēng)中瘦弱的女子抬起左手抹了下滴落的淚珠,她強忍著淚水回過頭來:“宋公子,如煙記住了,將來要是有一天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我一定到更南的地方去,只是希望宋公子能在大理找到我。”然后他轉(zhuǎn)身跑了進去,這時她背靠著門蹲在了地上痛哭了起來。
宋青沒有看到這一幕,他搖了搖頭向廢棄的私塾走了回去,希望紅葉已經(jīng)平安回來了吧,他這樣想著走過一個直角街道,向著一條陰暗又微微刮著涼風(fēng)的小道走了進去。
同時三個黑影從高墻一邊靠了過來,其中一人拋出繩索,繩子一端鐵鉤被拋出高墻另一側(cè)那人用力一拉鐵鉤死死的抓住了墻體,三人沿著繩索而上,然后隱沒在屋檐投來的陰影中。
古色古香的小道,高墻琉璃瓦片映著銀白的月光,宋青抱著紅葉的劍徑直的走著,夜晚并不寧靜,有樹葉莎莎作響的聲音和偶爾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他走到一個大約只有兩三步寬的街口,他正要走過去,突然眼前身后似乎一下子被黑暗浸沒,他正想要拔劍,只是腦袋一沉便被黑暗吞噬而去。
然后他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一樣,那個夢很是驚心動魄,在夢中他看到紅葉揮舞著劍在被數(shù)萬人的包圍圈中隱沒又閃現(xiàn)。
他在黑暗中撿起地上的軍刀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