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醫(yī)院兩個字,梁藥心臟狠狠跳動了兩下，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她強(qiáng)裝鎮(zhèn)定道：“爸怎么了？”</br>　　“他得了急性胰腺炎,已經(jīng)住院三天了,現(xiàn)在還昏迷著。”梁雯嗓音干澀,“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是我真的承受不住了，那些人每天都來討債，媽又天天在醫(yī)院里罵,醫(yī)藥費(fèi)也不夠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br>　　她邊說邊抽噎，聲音越來越啞，聽上去很崩潰。</br>　　梁藥沒聽過胰腺炎是什么病,但也知道梁遠(yuǎn)國的情況不容樂觀，她很冷靜地問：“家里什么時候欠錢了？爸的病又是什么情況？你別急,慢慢說,我現(xiàn)在就趕過來。”</br>　　“嗯……”梁雯緩了緩神,擦干眼淚,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經(jīng)過說清楚。</br>　　梁遠(yuǎn)國是在上班的時候發(fā)病的,他突然肚子疼，還不停嘔,臉色白得跟紙片似的,最后直接暈倒在地上。</br>　　同事們嚇得不輕,連忙把他送到醫(yī)院，經(jīng)過醫(yī)生診斷,是急性胰腺炎。</br>　　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病,死亡率很高很高,梁遠(yuǎn)國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躺著，至今都還沒醒過來。</br>　　梁雯哽咽道：“爸必須要動手術(shù)，醫(yī)生說他這個樣子再不動手術(shù)隨時都有生命危險。”</br>　　“那就動啊，還拖著干嘛？”梁藥大聲道，情緒終于失控，她沒想到會這么嚴(yán)重，還以為不是癌癥一切好說，現(xiàn)在看來好說個屁！癌癥還能拖一拖，而梁遠(yuǎn)國現(xiàn)在的情況好像連拖都拖不得。</br>　　梁雯：“動不了，現(xiàn)在家里沒有錢了，每天住院費(fèi)就要一千多，手術(shù)費(fèi)要四五萬，還有藥什么的，可能還有復(fù)發(fā)的風(fēng)險，根據(jù)爸爸的身體情況，后續(xù)治療費(fèi)用起碼要四十萬到一百萬不等。”</br>　　梁藥皺眉：“他怎么會得這個病的？”</br>　　梁雯忍著顫音道：“爸是被氣病的，我聽他同事說，我們兩個離開家后，爸媽關(guān)系還是沒有緩和，每天都吵架，爸想離婚要我們的撫養(yǎng)權(quán)，媽不同意，天天罵爸是窩囊廢，還說如果我們跟著他連飯都吃不起，也讀不起大學(xué)，所以爸拼命想賺錢證明自己，正好有個朋友邀他投資一個網(wǎng)商項目，說短時間內(nèi)能賺幾十萬，爸信了，竟然還去借網(wǎng)貸，就是那種亂七八糟的app，他總共借了十多萬吧，把錢全都砸進(jìn)項目了，可是那個朋友根本就不靠譜，錢砸進(jìn)去血本無歸，后來朋友卷著剩下的錢跑路了，爸一氣之下就病倒了。”</br>　　梁雯低聲道：“而且他身體一直就不好，醫(yī)生說這個病是暴飲暴食，長期酗酒引起的，爸工作這么多年，幾乎每天都要應(yīng)酬客戶，在外面喝酒吃飯，常常深更半夜才回來……才會把身體搞垮。”</br>　　梁藥越聽越難受，心臟揪成一團(tuán)，顧不上那么多，立刻站起身收拾東西，“你們在哪家醫(yī)院？我現(xiàn)在過去。”</br>　　“就在人民醫(yī)院……”梁雯說著就頓住了，不知看到了什么，聲音變得慌亂，“你們怎么又來了，我們不是還完錢了嗎？”</br>　　這話明顯不是對梁藥說的。</br>　　梁藥握著手機(jī)的手一緊，聽到那邊吵鬧起來，伴隨著男人粗俗的臟言臟語，混亂又嘈雜。</br>　　她一下就明白過來，這就是梁雯說的來討債的混混！</br>　　電話很快被梁雯掛斷了。</br>　　梁藥沒有絲毫猶豫，穿上外套沖出房間。</br>　　楚晝聽到外面有動靜，從房間里出來，看到梁藥急匆匆朝家門跑去，不禁皺眉，“這么晚了你要去哪？”</br>　　梁藥腳步停住，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頭：“就是……我朋友的爸爸生病了，她現(xiàn)在在醫(yī)院很崩潰，我去陪陪她。”</br>　　“那我和你一起去。”楚晝說著要回房換衣服。</br>　　“不用！”梁藥立刻道。</br>　　楚晝一頓，奇怪地望向她。</br>　　梁藥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過激了，放緩語氣道：“我朋友又不認(rèn)識你，去了多尷尬啊，她自尊心很強(qiáng)，肯定也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所以還是我一個人去比較好。”</br>　　楚晝沉默了一會兒，勉強(qiáng)同意了，“你早點(diǎn)回來。”</br>　　“嗯。”梁藥抬腿要走。</br>　　“等等。”楚晝又出聲。</br>　　“怎么？”梁藥心一跳。</br>　　楚晝問：“你朋友是男的女的？”</br>　　梁藥：“……女的。”</br>　　———————————————————————————————</br>　　梁藥趕去醫(yī)院的路上，梁雯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她和梁母守在病房外，如臨大敵地看著眼前四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表情害怕又憤怒。</br>　　“我們已經(jīng)還了十三萬，把欠你們的錢都還清了，你們還想怎么樣？”梁母驚懼不已。</br>　　梁雯在旁邊拼命點(diǎn)頭，色厲內(nèi)茬道：“如果你們敢亂來，我們就報警了！”</br>　　為首的光頭男咬著煙，嗤笑一聲，“十三萬，你們當(dāng)打發(fā)叫花子呢？”</br>　　“拿來。”他對小弟伸出手，小弟心領(lǐng)神會地把借條遞給他。</br>　　“看看，”光頭男把借條展開給她們看，“借條上白紙黑字地寫了利息五萬，連本帶息一共十八萬，超過還款日期一天就加一千，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半個月，也就是說你們還要還六萬五！”</br>　　“你們分明就是在搶錢！”梁母氣憤，“才借了不到一個月，利息怎么會這么高？”</br>　　光頭男一副無賴樣：“我不管，梁遠(yuǎn)國可是簽了名的，這錢你們必須得還！”</br>　　“是梁遠(yuǎn)國欠你們錢，管我和女兒什么事？”梁母氣昏了頭，指著病房，“他現(xiàn)在就躺在里面，有本事你去要啊！”</br>　　梁雯連忙拉住她：“媽，別這樣。”</br>　　光頭男笑了一聲，彈了彈煙灰，“他都半死不活的了，還個屁錢，你是他老婆，當(dāng)然有還錢的義務(wù)，趕緊的，我沒時間和你們耗，快點(diǎn)還錢，要不然……”</br>　　他眼睛微微瞇起，聲音故意停頓了一下，身后小弟立刻配合地上前，不懷好意地搓手朝她們笑，威脅架勢十足。</br>　　“你們……”梁母氣得全身哆嗦。</br>　　梁雯抿抿嘴，勇敢地往前站了一步，“叔叔，我們家真的沒錢了，爸爸這幾天住院就花了好幾萬，又還了你們十幾萬，以前的存款都投資失敗沒了，我們現(xiàn)在連爸爸治病的錢都顧不上，哪有錢還給你們啊，你們就發(fā)發(fā)好心放過我們吧。”</br>　　“放過你們，那誰來彌補(bǔ)我的損失啊？”光頭男看著梁雯漂亮的小臉，摸著下巴笑得猥瑣，“小姑娘，你長這么好看，沒錢可以去賣啊，看你還在上學(xué)，一定還是處吧，肯定能賣個好價錢，是不是找不到途徑？叔叔可以幫你搭線啊。”</br>　　“我、我不要，你們這樣是犯法的！”梁雯臉孔煞白，連連后退。</br>　　光頭男哪管她愿不愿意，命令小弟道：“把她帶走。”</br>　　“是。”小弟們色咪.咪地應(yīng)道，立刻出手，一人拽住梁雯的一條手臂，強(qiáng)硬地把她拖走。</br>　　“放開我！”梁雯驚慌失措地掙扎，對他們又踢又抓，可是根本掙脫不開。</br>　　“你們放開我女兒！”梁母怒不可遏，趕緊上去救梁雯，“你們信不信我報警！”</br>　　“你有本事就去報啊，公安都是我的人！”光頭男一腳把她踹開，笑得不屑，“臭婆娘，等你什么時候湊夠錢了我再把女兒還你，速度要快哦，我可不保證她到時候能完好無損的。”</br>　　“畜牲，你們就是一群畜牲，還有沒有王法了！”梁母急得破口大罵，拿出手機(jī)就要報警，被一個小弟眼疾手快地?fù)屵^手機(jī)狠狠摔在地上，屏幕一下就四分五裂。</br>　　現(xiàn)在是大晚上，醫(yī)院只有少數(shù)人值班，這些人早就吸引了醫(yī)生護(hù)士的注意，只是他們戾氣太重，沒人敢惹火上身，直到看到他們要拐走一個女孩，有護(hù)士終于忍不住報警，值夜班的醫(yī)生過去勸阻，“你們有話好說，不要沖動……”</br>　　“滾！”光頭男一臉不耐地推開他，自己從小弟手里扯過梁雯，拽著她往前走，“父債子償天經(jīng)地義，我管你是去賣還是什么，反正必須把錢還上！”</br>　　小弟們緊跟其后。</br>　　梁雯恐慌到極點(diǎn)，不停掙扎著尖叫，拍打著他的手臂，“你放手，放手！”</br>　　光頭男不痛不癢，拽著她走向樓梯口。</br>　　“她要你放手，沒聽到么？”</br>　　一道冰冷的女聲從后面?zhèn)鱽恚殡S著一大波腳步聲。</br>　　光頭男一愣，轉(zhuǎn)頭，還沒看清是誰，下半身就被狠狠踹了一腳，他臉色白了白，放開梁雯，疼得彎腰捂住襠部，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長發(fā)女生，竟然和梁雯長得一樣，如果不是衣服不同，他差點(diǎn)以為是梁雯的分.身之類的。</br>　　“你他媽是誰？”</br>　　“姐！”梁雯看到梁藥，驚喜地叫道，隨后臉色一變，急急道：“姐，快跑啊，他們根本不講道理！”</br>　　梁藥還沒說話，光頭男的小弟看到老大被打了，憤怒地朝梁藥揮起拳頭，“臭婊.子，活膩了是不是？”</br>　　他的拳頭揮到一半，就被人截住手腕狠狠一扭，“敢動我們藥姐，你他媽才活膩了吧。”</br>　　小弟一驚，這才發(fā)現(xiàn)梁藥身后跟著許多男人，竟然有八個人！人數(shù)是他們的兩倍，每個人體格都不比他們差，穿著黑色背心，長得兇神惡煞，沖他們笑得齜牙咧嘴的，一排看過去比他們還像黑社會。</br>　　而梁藥站在這群男人中間，比他們矮半截，又瘦，還是個女的，被襯托得分外柔弱，可男人們似乎很尊敬她，都安分地不動，充當(dāng)護(hù)花使者。</br>　　而她則是一副老大姿態(tài)，冷面冷眼看著他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br>　　光頭男被對方的氣勢震住了，驚疑不定指著梁藥：“你也是梁遠(yuǎn)國的女兒？這到底怎么回事？”</br>　　“姐，這是……”梁雯懵懵的，看著梁藥后面的男人，也沒搞清狀況。</br>　　“沒事，他們都是我向羅穆借來的人。”梁藥把她拉過來護(hù)在身后，“你退后。”</br>　　“藥姐，這些人要怎么處理？”</br>　　羅穆的小弟，也是曾經(jīng)打電話向梁藥求救的人，打從心里尊敬梁藥，一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的姿態(tài)。</br>　　“把他們都扔出醫(yī)院吧。”梁藥擺擺手，輕描淡寫道。</br>　　“好咧！”男人們聽話地沖過去，兩個打一個，毫無懸念地將光頭男他們制服，場面瞬間反轉(zhuǎn)。</br>　　光頭男氣得滿臉通紅，“你們都他媽放開老子，知道我是誰嗎？”</br>　　沒人鳥他。</br>　　“梁藥，這是怎么回事？”梁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此刻終于反應(yīng)過來，“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你答應(yīng)了他們什么？”</br>　　她一臉震驚和憤慨，下意識認(rèn)為梁藥肯定是給了他們好處，才會讓他們言聽計從。</br>　　梁藥聞言，面無表情指著梁母對小弟道：“順便把她也丟出去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