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60
天空蒙蒙亮起,清晨的曙光投過窗戶,慢慢將昏暗的房間點(diǎn)亮。</br> 楚晝醒過來的時候,光線射在他的臉上,他拿手背擋住,眼睛不適應(yīng)的瞇起,一時忘了身在何處,直到看到懷里的女孩。</br> 他一愣,連呼吸都放輕。</br> 梁藥像貓咪般蜷縮在他胸口,睡得很熟,膚色紅潤,臉蛋漂亮得像娃娃,她纖細(xì)的四肢像八爪魚般纏繞著他,腰肢又細(xì)又軟,他一只手就能圈住,觸感滑膩。</br> 他看著她,一直沒說話,以為是夢。</br> 在他的目光下,梁藥眼皮動了動,也跟著醒了,她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聲音迷糊,“幾點(diǎn)了啊?”</br> 她被他這么抱著也不慌,剛睡醒的聲音自帶嬌憨,甕聲甕氣的問他。</br> “啊,”楚晝回過神,拿過手機(jī)看了一眼,“七點(diǎn)了。”</br> “這么快?”梁藥抱怨嘀咕,從他身上爬起來,“那就趕緊起來啊,上學(xué)要遲到了。”</br> “……嗯。”楚晝語氣遲疑,“昨晚,我沒對你做什么吧?我記得我是隔著被子抱你的。”</br> 主動投懷送抱的梁藥當(dāng)然不可能承認(rèn),對他翻了個白眼,“纏著我要了一晚上,你說呢?”</br> 楚晝:“……”</br> 梁藥嗲聲嗲氣道:“死鬼,睡完就忘了,真不是人。”</br> “……”</br> “禽獸。”</br> “……”</br> 楚晝看她那么生龍活虎的,信她才有鬼,他試圖回憶昨晚睡覺時發(fā)生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來,干脆就不想了,反正賺到了。</br> *</br> 舒又曼今晚回來了,興高采烈地拉著梁藥說著演戲的趣事,還給她帶了名牌香水當(dāng)禮物,楚父陪她一起回來,提著大包小包,任勞任怨地當(dāng)著工具人。</br> 家長回來了,梁藥收斂了很多,不再那么明目張膽地和楚晝親熱,而且期中考試要到了,她也沒那個心思,全身心地投入到緊張的復(fù)習(xí)之中。</br> 楚晝做她的家教以來,她幾乎每天都在看書做題,成績早就有了顯著提高,擺脫了學(xué)渣的稱號。</br> 考試前幾天,楚晝根據(jù)出題老師的習(xí)慣押題,出了一套卷子給梁藥做。</br> 梁藥考了五百左右,已經(jīng)到了一中學(xué)生的平均水平。</br> 不僅如此,等到了正式考試,她發(fā)現(xiàn)楚晝還真蒙對了許多題,特別是數(shù)學(xué),最后一道大題她都做過原題,就是改動了幾個數(shù)字。</br> 三天考試下來,她考得特別順,成績出來,她考了五百七十多分,踩在了1班的及格線上。</br> 本來1班的及格線沒這么低,不過這次卷子好像較難,學(xué)生們普遍考得不理想,平均分直線下降。</br> 按照一中慣例,成績出來后全年級的班級大洗牌,梁藥在公告欄上看排班表,看到1班被踢出去了一個人,又升上了另一個人,叫周光理。</br> 梁藥覺得名字有點(diǎn)耳熟,好像在哪聽過,思襯間,王芹芹打了電話過來。</br> “你上次說的那個季城末,我打聽到了一點(diǎn)他的事。”</br> 梁藥頓時把周光理拋之腦后,“怎么樣,他背景大不大?”</br> “正好相反,他挺可憐的,”王芹芹道,“他父母都過世了,好像也沒別的親人,他學(xué)習(xí)不錯,學(xué)校免了他的學(xué)費(fèi),每年政府還會給他補(bǔ)助,反正就特困難一人,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有閑工夫招惹你家少爺,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br> 梁藥頓了一下,“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死的嗎?”</br>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王芹芹沉吟,“他爸好像在他出生前就得病死了,他媽據(jù)說是掉下懸崖摔死的……感覺都不太靠譜,反正說什么的都有,季城末在學(xué)校人緣還不錯,也沒人會特意去問這個。”</br> 梁藥:“我知道了,謝謝,改天請你吃飯,先掛了。”</br> “等等,”王芹芹:“還沒問你呢,你啥時候回來啊,不會要交換到畢業(yè)吧?”</br> 梁藥笑了聲,“不至于,下個月就要回去了,怎么,想我了?”</br> “死開。”王芹芹聲音忽而低落,“就是覺得你在那邊待得越久,就離我越遠(yuǎn)了,你成績不會真的上去了吧,那邊的期中考試你考了多少啊?”</br> “……就那樣唄,”梁藥沒說實(shí)話,“不過我確實(shí)有好好學(xué)習(xí),都高三了,你也加把勁沖刺一下,等我回去了,再給你補(bǔ)補(bǔ)。”</br> “饒了我吧。”王芹芹嗤了一聲,然后掛了電話。</br> *</br> 程一帆還是他們班主任,看到班里人員沒有什么變化,懶得給他們重新排座位,就讓他們按原先的坐,一切照舊。</br> 梁藥腦子里裝著季城末的事,瞥了一眼在看書的楚晝:“欸,你女朋友考得這么好,你都沒什么表示嗎?”</br> 楚晝抬頭看她,“比如?”</br> “比如帶著她到五星級飯店飽餐一頓。”梁藥隨口道。</br> 楚晝想了想,“明天去?”</br> “我開玩笑的,”梁藥嘆道,“你這人怎么一點(diǎn)情趣都沒有。”</br> “那就說點(diǎn)有情趣的,”楚晝揚(yáng)了揚(yáng)眉,“親你一百遍?”</br> 梁藥無語,“你他媽除了親還能玩點(diǎn)別的花樣嗎?”</br> “我也想,”楚晝散漫道,“這不是條件不允許么。”</br> 他們后面,趙憶豪聽到他們打情罵俏,忍無可忍對曹博吼:“老班為什么不換座位啊?啊!?我他媽就是為了甩開他們才拼了老命學(xué)習(xí)的啊!”</br> 曹博已經(jīng)麻木到刀槍不入了,低頭玩手機(jī),“那你還得謝謝他們讓你的成績挺進(jìn)了前三十。”</br> “……”</br> 梁藥才不管他們兩個怎么說,還在糾結(jié)要不要問楚晝有關(guān)季城末的事,不問吧,她心里不舒坦,問吧,又怕他心里不舒坦。</br> 真難搞。</br> 楚晝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放下書本道:“你有話要說?”</br> 梁藥猶豫著點(diǎn)頭,“嗯。”</br> “是什么?”</br> “我怕說了你會生氣……”</br> “你先說說看。”</br> “就是……”</br> 梁藥咬咬牙,剛要一口氣說了時,程一帆走進(jìn)教室。</br> “同學(xué)們,班上轉(zhuǎn)來了一個新同學(xué),大家歡迎一下。”</br> 教室一靜,抬頭望去,一個瘦高文弱的男生跟在程一帆后面,他戴著眼鏡,白皙清秀,規(guī)規(guī)矩矩背著書包,書卷氣很濃,一看就是聽話的好學(xué)生。</br> 程一帆拍著他的肩介紹道:“他叫周光理,從5班升上來的,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鼓掌啊!”</br> “哦哦!歡迎歡迎!”同學(xué)們配合地拍了拍手,但興致不是很高。</br> 周光理什么也沒說,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也不是外向的人。</br> 梁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愣住了,總算知道為什么會覺得他的名字耳熟了。</br> “怎么,認(rèn)識?”楚晝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常。</br> “沒,不認(rèn)識!”梁藥連忙搖頭,拿書擋住臉,暗自祈禱周光理已經(jīng)忘了自己。</br> 可班里有對雙胞胎,又長得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不顯眼,周光理看到梁雯時還沒什么反應(yīng),直到看到梁雯邊上,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后,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他不停地看她們兩個,似乎在分辨誰是誰。</br> “你就坐到賀云東旁邊吧,正好他沒同桌很久了。”程一帆給他安排座位。</br> “哦。”周光理看著梁藥,有些心不在焉地點(diǎn)頭。</br> 鈴打響,程一帆在班上交代了幾句,然后就走了。</br> 班上又重新熱鬧起來。</br> 周光理背著書包走下講臺,路過梁藥身邊時沒忍住,停下來問了她一句:“你是梁藥嗎?”</br> 梁藥慢吞吞放下?lián)踝∧樀臅拔也皇恰!?lt;/br> 楚晝看過來。</br> “你絕對是!”周光理聽她說話語氣,立刻就肯定了,表情有些激動,“聽說你來一中了,我都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br> “我們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你能不能別裝熟?”梁藥煩躁地打斷他。</br> “……這么久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周光理笑容漸收,小聲道:“對不起,藥藥,我知道錯了。”</br> 他欲言又止,可看到她一臉不耐,抿了抿嘴,離開了。</br> 周光理走后,楚晝瞇眼看著正襟危坐的梁藥,“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事?藥藥。”</br> 梁藥:“……”</br> 這還是楚晝第一次喊她小名,她聽得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br> 楚晝:“解釋一下。”</br>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初戀嗎?”梁藥舔了舔唇,“就是他,我最后見他還是初中的時候,我他媽連他名字都快忘了,誰知道他會突然蹦出來,你要相信我啊。”</br> “我記得你說他后來喜歡上你妹了,”楚晝淡淡說,“可現(xiàn)在看來,他似乎對你還余情未了?”</br> “我怎么知道,”梁藥無所謂,“反正我對他半點(diǎn)感覺都沒了。”</br> 以前可能還有點(diǎn)氣。</br> 現(xiàn)在連這點(diǎn)氣都沒了。</br> 她心里毫無波瀾甚至有點(diǎn)想笑。</br> 楚晝沒說什么,可臉色不太好看。</br> *</br>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周光理在梁藥身邊晃了幾圈,可能是礙于在教室的緣故,始終猶豫著沒有搭話,梁藥權(quán)當(dāng)沒看到。</br> 梁雯約梁藥吃晚飯,梁藥沒有猶豫就答應(yīng)了,住進(jìn)楚晝家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和妹妹一起吃過飯了。</br> 她們決定去學(xué)校外面下館子,楚晝和林韓熙自然也跟了過來。</br> “姐,你在姐夫家過得還好嗎?”梁雯關(guān)心道。</br> “挺好的,”梁藥夾了塊魚肉,“你呢,在宿舍怎么樣,還適應(yīng)嗎?”</br> “嗯。”梁雯點(diǎn)頭,“就是每天早上要去操場跑步,好累啊。”</br> “所以說你住我家不就行了,”林韓熙使勁往她碗里夾菜,“我們要多向姐姐姐夫?qū)W習(xí)!”</br> 梁雯輕哼,“我和你又沒關(guān)系,干嘛和你住一起?”</br> 林韓熙痞笑,“住到一起不就有關(guān)系了?”</br> 他說完就被梁藥踢了一腳,“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我妹亂來,我讓你后半生當(dāng)太監(jiān)你信不信?”</br> “我開個玩笑不行啊!”林韓熙敢怒不敢言。</br> 楚晝安靜地坐在梁藥旁邊,一直都沒說話,梁藥習(xí)慣了他的沉默,也不覺奇怪,繼續(xù)和妹妹聊著近況。</br> “我去上個廁所。”楚晝站起身道。</br> “哦,好。”梁藥應(yīng)了聲,抬頭看著他進(jìn)了衛(wèi)生間,剛要收回視線,就看到一群人踏進(jìn)店門,是班上的一伙男生,她還看到了周光理,他被簇?fù)碓谥行模袷窃诮o他開歡迎會。</br> 梁藥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br> 周光理也看到了她,腳步頓了頓,和同學(xué)說了什么,然后朝梁藥走過來。</br> “藥藥,我們能談?wù)剢幔俊彼埱蟮馈?lt;/br> 梁藥覺得莫名其妙,“我和你有什么好談的?”</br> 梁雯和林韓熙也看向周光理,梁雯開始還有點(diǎn)迷茫,想了半天才“啊”了一聲,“你是以前天天來家里找姐玩的那個男生?我說你怎么那么眼熟。”</br> 林韓熙壓低聲音:“是你前姐夫?”</br> 梁雯聲音更小,“算是吧。”</br> 周光理沒有理會他們,認(rèn)真地看著梁藥,“和你分手后,我發(fā)現(xiàn)我真正喜歡的是你,不是你妹。”</br> 梁藥:“?”</br> 梁雯:“??”</br> 林韓熙:“???”</br> 他們身后,上完廁所回來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的楚晝:“……”</br> “我后來有去找你,可每次都看到你身邊有別的男人,”周光理很氣憤,但更多的是難過,“不過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和他們玩玩而已,你喜歡的一直是我,我都知道。”</br> “……不是,”梁藥覺得他簡直有病,“你哪來那么大的臉?”</br> 周光理:“別不承認(rèn)了,我在那些男生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br> 梁藥:“……”你們除了性別相同還有哪里像嗎?</br> “我們重新在一起吧。”周光理表情誠懇,“我這次保證一定會對你好的,也不會再把你和你妹妹弄混的。”</br> 梁藥實(shí)在受不了了,擺擺手,“我有男朋友,麻煩你要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br> “你說楚晝?”周光理不以為然,“他就是我以前的模板,你找他不就是因?yàn)橄裎遥幩帲瑒e任性了,回來我身邊……”</br> 下一秒他的領(lǐng)子被人揪起,狠狠往旁邊一甩,壓著暴戾的聲音在他耳邊冷冷響起,“沒聽到她要你滾么?”</br> 周光理差點(diǎn)摔倒,錯愕地抬頭,看到楚晝面無表情地站在梁藥旁邊,黑眸冷冽地看著自己,“還不快滾,別再來找她。”</br> “我找她關(guān)你什么事?”周光理氣不打一處來,“你不過是我的替代品罷了,該滾的是你!”</br> 他說著,又看向梁藥:“藥藥,你忘記我們發(fā)的誓了嗎?你發(fā)誓這輩子非我不嫁,我發(fā)誓以后會賺錢帶你離開那個家,你都忘了?”</br> 梁藥:“……”</br> 有這回事嗎?</br> 她努力回想。</br> 她的沉默被楚晝當(dāng)作默認(rèn),臉色陰沉到極點(diǎn),甚至腦袋都是空的,身體比理智更快一步動了。</br> 梁藥感覺到一股粗暴的力量拽住自己,同時下巴被用力捏住,她被迫抬起頭,一臉驚愕地看著楚晝,一句“你干嘛”還沒問出來,他就親過來了。</br> 全場一靜。</br> 梁藥腦袋一片空白。</br> 他在親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在熟人面前,在幾十個人面前。</br> 親了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