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55
梁藥看著許久未見的母親,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還沒回過神,見她上來就是諷刺自己,梁藥神色立刻淡了下去,扯了扯嘴角,“確實沒那個臉,我現(xiàn)在就滾,省得礙您的眼。”</br> 梁藥說著就要越過她回房間收拾行李。</br> “姐姐別啊!”梁雯如夢初醒,慌慌張張拉住她,然后鼓起勇氣對梁母道:“媽,是我要姐姐回來的,你能不能別總對姐姐那么刻薄,她又沒做錯什么,憑什么要走啊!”</br> 其實過去這么久了,梁母對梁藥早就沒有當(dāng)初那么氣了,畢竟也是自己女兒,總不可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剛剛那句話不過是因為要面子脫口而出的一句氣話。</br> 如果她們仔細(xì)聽,會發(fā)現(xiàn)她的語氣沒那么強硬,還有一點點僵硬。</br>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么長時間不見,她怎么會不想念她的雙胞胎女兒呢?</br> 梁母說完就后悔了,意識到自己口氣太沖,剛想不自在地說些別的緩和一下,就聽到梁藥不咸不淡地諷刺回來,看樣子是一點沒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也沒把她這個媽放在眼里!</br> 梁母僵了僵,還沒說什么,就又看到梁雯替梁藥說話,那么大聲質(zhì)問她,好像她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這一下就激起了她的火氣。</br> 梁雯以前那么乖,肯定是被梁藥帶壞了,現(xiàn)在竟敢跟著一起反抗她!</br> “什么叫她沒有錯!?”梁母厲聲喝道,“她身上有一樣?xùn)|西是對的么,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整天惹是生非,我給她收拾的爛攤子還少嗎?梁雯你給我過來,聽到?jīng)]有!”</br> 梁雯拼命搖頭,緊緊挽住梁藥的胳膊不放,“我不要,我要和姐姐在一起!”</br>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梁母簡直難以置信。</br> 梁雯害怕地縮了縮肩,躲到梁藥身后。</br> 梁藥也沒想到會多出一個拖油瓶,側(cè)頭問她:“你認(rèn)真的?”</br> “嗯。”拖油瓶小幅度點點頭。</br> “那行,”梁藥牽起她的手,壯志凌云道:“我們現(xiàn)在就搬出去,你放心,有我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個碗刷!”</br> “你們都瘋了,瘋了!”梁母氣得渾身直顫,沒想到自己才離開一小段時間,她們就聯(lián)起手和她對著干!</br> 她眼看梁藥帶梁雯回房,似乎真的要離家出走,立刻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拽住梁雯另一只手,“你們敢走試試!你們都是我生的,難道還想造反不成?”</br> 她怒不可遏地看著梁藥,“你說走就走真干脆啊,別忘了是誰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你就是這么回報父母的?別以為能掙幾個錢就了不起,有本事就把我養(yǎng)你的錢全都還回來啊,你不是挺有骨氣的嗎?”</br> 梁藥要笑不笑,“虧您還有臉問我要錢,抱歉我還是未成年,按法律來說你才是應(yīng)該要撫養(yǎng)我的那個,我沒問你要錢就不錯了,不是我說,你這個媽當(dāng)?shù)糜袎蚴〉模徽f我,就連梁雯都想逃離你,你就沒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嗎?”</br> 梁母胸口激烈起伏,“我做錯什么了?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們好,只有考到一個好大學(xué)才會有出路,才會有個好工作、好未來!你們怎么就不懂呢?”</br> 她指著梁藥:“我告訴你,你要是敢?guī)┳撸伊⒖虉缶挪恍牛磕阋仓雷约哼€是未成年,翅膀還沒硬就想飛,哪個地方會要你們?真是瞎胡鬧!”</br> “哪個地方都比待在你身邊好,”梁藥一點不怕,“你報警吧,把你拿皮帶抽梁雯的事全都說給警察聽,看他們會站在哪邊!”</br> “你!”梁母怒極,看她毫無悔改之意,揚起手要扇她一巴掌,被回到家的梁遠(yuǎn)國看到,瞪大眼大吼:“住手!”</br> 梁母動作停了停,看到梁遠(yuǎn)國連鞋都沒換,立刻走過來擋在女兒們前面,對著她怒目而視:“你怎么一回來就對女兒動手,是不是瘋了?”</br> “我瘋了?是你們瘋了才對吧!”梁母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老公,“難道你還要和我作對?”</br> 她這次沒告訴任何人她要回來,本意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她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這個家沒有她不行,他們一定很想她。</br> 可是看見梁遠(yuǎn)國護著兩個女兒,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梁母恍惚中竟然有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而她是個外人。</br> 怎么可能?她才離開不過兩個多月,怎么就變得里外不是人了?她明明一直都在為這個家付出!</br> 梁母既委屈又難過,最后演變成憤怒。</br> “什么叫我和你作對?”梁遠(yuǎn)國比她還生氣,“打罵孩子就是不對,你能不能改改你這臭脾氣,沒看到兩個孩子現(xiàn)在有多排斥你嗎?”</br> “都說了我是為她們好,她們不理解,你還不理解嗎?”梁母歇斯底里道,“梁遠(yuǎn)國,你真的想和我離婚?”</br> 梁遠(yuǎn)國看著她,說實話這么久不見,說不想她是假的,可一回來就看到她要打女兒,再怎么念舊情也壓不住怒氣,“別一天到晚拿離婚威脅我,別以為我離了你活不下去,離就離,我們這就上民政局離婚!”</br> ……</br> 他這一嗓子音量不小,把正好到梁家門口的楚晝和舒又曼震住了。</br> 門是開著的,梁遠(yuǎn)國那聲中氣十足的“離婚”無比清晰地傳到了他們耳里,把兩個人都震在原地。</br> “他們……是不是在吵架,”舒又曼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里面,“我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br> 楚晝皺了皺眉,往里看了一眼,遠(yuǎn)遠(yuǎn)看到被梁遠(yuǎn)國護在后面的梁藥。</br> 少女孤生生的站在父親后面,身形清瘦單薄,離得太遠(yuǎn),她烏黑的長發(fā)順直披下,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表情,但楚晝能感覺到她心情不是很好。</br> 不,應(yīng)該說是很差。</br> 楚晝沉默地看著她,心中生出一股把她帶離現(xiàn)場的沖動。</br> “欸!兒子,你干嘛?”舒又曼見楚晝一聲不吭地要進(jìn)去,連忙抓住他的手臂。</br> “帶她走。”楚晝冷著臉。</br> “拜托,現(xiàn)在這情況,你一個外人進(jìn)去像什么話?”舒又曼第一次覺得兒子有點傻,“我們先聽聽是怎么回事吧。”</br> ****</br> 梁藥見爸爸同意離婚,驚呆了,第一次見到他這么硬氣,看來梁雯說的是真的,她上次離家出走好像對他刺激很大,終于激發(fā)出了他男人的一面。</br> 可是她希望他們離婚嗎?</br> 梁藥看了看震驚的媽媽,又看了看怒氣沖沖的爸爸,微微抿嘴,不知道為什么高興不起來。</br> 梁雯也怔了怔,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嚴(yán)重,但安靜地什么都沒說。</br> 梁母聽到梁遠(yuǎn)國要和她離婚,反倒冷靜下來,“行,離就離,房子和雯雯歸我,你帶著梁藥去喝西北風(fēng)吧。”</br> 她說:“別忘了,房子是當(dāng)初我父母全款買給我當(dāng)嫁妝的,你一分錢都得不到!”</br> 梁雯驚慌起來,“我不要跟著你,我不要和姐姐分開!”</br> “你沒有選擇的余地。”梁母冷冷道,“你自己問問你爸,他有錢嗎?他能負(fù)擔(dān)得起你們高昂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嗎?更別說他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想和他一起睡大街啊?我告訴你,跟著他,你一輩子都別想有出息!”</br> 梁遠(yuǎn)國漲紅了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他是從農(nóng)村出來的,家里條件很差,每個月工資都要給一半給父母那邊,手里閑錢很少,和在本地土生土長的梁母完全不能比。</br> 梁藥看出了他的左右為難,嘆了口氣,扯了扯他的衣角,“爸,算了,別嘔氣了,我一個人走就行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吧。”</br> 她淡淡看著梁母,“這樣你總滿意了吧?”</br> “你能走到哪去?”梁母冷笑,“你以為這個社會很好混啊,你還是未成年,哪里有房子敢讓你住,出了事誰負(fù)責(zé)?”</br> “我來負(fù)責(zé)。”一個悅耳動聽的女聲從門口傳來。</br> 眾人一愣,尋聲看去,一個嫵媚動人的女人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她穿著淡藍(lán)色雪紡長裙,頸間掛著潤白的珍珠項鏈,海藻般的褐色卷發(fā)散在肩頭,優(yōu)雅而高貴。</br> 梁藥吃驚地張了張嘴,“……舒阿姨?”</br> 她又看到站在女人旁邊,表情略顯陰郁的少年,“還有楚晝,你們怎么……”</br> 她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楚晝怎么突然帶著他媽過來了,還撞見了他們家這副樣子。</br> 好尷尬。</br> 楚晝神色如常地看著她,表情很平靜,似乎在告訴她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br> “你是……”梁母看到女人第一眼就愣住了,這么有氣質(zhì)又漂亮的女人可不多見,肌膚光滑得像牛奶一樣,非常引人注目。</br> 梁母越看她越覺得眼熟,猛然想起了什么,指著她失聲尖叫,“舒又曼?電視上的那個明星?”</br> 梁遠(yuǎn)國和梁雯也大吃一驚。</br> “你好,初次見面。”舒又曼微笑頷首,“我可以進(jìn)來說話嗎?”</br> 梁遠(yuǎn)國下意識點頭,聲音激動得有些結(jié)巴:“當(dāng)然當(dāng)然,快請進(jìn)!”</br> 他也看到了楚晝,隱隱猜到了他們的關(guān)系。</br> 還是梁藥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也最機靈,她立刻小跑過去,找出兩雙拖鞋給他們穿,“阿姨好,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會來,都沒好好準(zhǔn)備。”</br> 梁藥最不擅長和長輩打交道,何況還是楚晝的媽媽,一句話說得有些磕巴。</br> “怎么會,是我不請自來,該道歉的是我才對。”舒又曼看小姑娘長得水靈,又那么懂事,漂亮的眼睛撲閃撲閃地瞅著自己,一副拘謹(jǐn)?shù)哪樱懴驳貌坏昧耍睦锵袷菚f謊的人?這明明就純潔得像只小綿羊似的。</br> 她都懷疑是楚晝在騙她,故意挑撥她們婆媳關(guān)系!</br> 舒又曼換上拖鞋,友好地朝她笑了笑,“你叫梁藥是嗎?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吧,我兒子平時受你照顧了。”</br> “沒有那回事,”梁藥搖頭,有些局促,“我受他的照顧更多點,呃那個,您渴嗎?喝水還是茶,咖啡我家好像也有……”</br> 她說著,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溫?zé)岬恼菩撵偬鶝龅氖种浮?lt;/br> “不用麻煩。”楚晝看她急得臉都紅了,緊了緊她的手,溫聲道,“她不在乎這些。”</br> “是你不在乎吧,沒大沒小。”舒又曼看著他含情脈脈的樣子,嘖了一聲,語氣促狹。</br> “不過看在小姑娘這么可愛的份上,原諒你了。”舒又曼笑著摸了摸梁藥的腦袋,“我剛剛聽到你說要搬出去,要不要來我家住啊?”</br> “什么?”梁藥愣住,沒反應(yīng)過來。</br> 沒反應(yīng)過來的還有其他人,梁母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當(dāng)即就道:“你是舒又曼……本人對吧?非親非故的,你憑什么說要帶我女兒走,你來我們家干嘛?”</br> “我是楚晝的媽媽,”舒又曼目光轉(zhuǎn)向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有,我兒子正在和您女兒交往,所以我才想來你們家拜訪一下,順便給他說個媒……”</br> 她頓了頓,“比如讓他們先定個親什么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