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梁藥吃完中飯就接到了楚晝的電話，要她準備一下，他馬上過來接她。</br>　　梁藥奇怪問：“煙花不是晚上放嗎？”</br>　　楚晝道：“又不是只看煙花,白天可以玩別的。”</br>　　也是哦。</br>　　梁藥沉默。</br>　　誰約會只約晚上,又不是約.炮……</br>　　楚晝又道：“那就這樣,等會兒我來接你。”</br>　　“等等,”梁藥連忙道，“我還沒準備好！”</br>　　“準備什么？”</br>　　“你也知道，女孩子出門要化妝打扮的嘛,”梁藥扭捏，“特別是和你這樣的高富帥走在一起，化妝時間比平時至少要多兩個小時。”</br>　　楚晝淡道：“我覺得無所謂，你不化妝也沒關系,你長得又不丑。”</br>　　梁藥：“……”</br>　　什么叫你長得又不丑？</br>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br>　　夸一句漂亮會死啊！</br>　　“可是我自卑，走你旁邊感覺配不上你,”梁藥垂眼小聲道,“而且我還有好多作業(yè)沒寫,白天……恐怕沒時間。”</br>　　楚晝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是不是不想出來？”</br>　　梁藥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沒有吭聲。</br>　　這像是一種無聲的回應。</br>　　空氣陷入靜默，讓人窒息得喘不過氣。</br>　　過了許久,楚晝終于開口,嗓音略啞,“那就約在晚上，八點鐘,市中心,在人民廣場入口集合。”</br>　　他說完,不等她回話，就徑自掛掉了電話。</br>　　梁藥聽著耳邊嘟嘟的聲響，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掛電話，還掛得那么快，是在怕她拒絕嗎？</br>　　梁藥微微抿嘴，握緊了手機，表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br>　　梁雯上完廁所出來，看到梁藥站在客廳中間一動不動，疑惑道：“姐，你站在這里干嘛啊？”</br>　　梁藥心神不定：“就……站站。”</br>　　梁雯問道：“你剛剛是在和楚晝打電話嗎，是不是要準備出門了？”</br>　　梁藥沒說話。</br>　　她們畢竟是雙胞胎，梁雯很了解自己的姐姐，“你是不是還在糾結著楚晝的告白啊？你也只是猜測，還不一定吧。”</br>　　梁藥輕輕說：“不管他告不告白，我都想要和他做個了斷。”</br>　　梁雯有些奇怪：“就只是談個戀愛而已，不用那么糾結吧，不像你的性格啊。”</br>　　以前梁藥談戀愛挺隨便的，只要男的長得還行，性格對她的胃口，她一般都會答應。</br>　　而且據(jù)梁雯觀察，楚晝對梁藥來說算是特別的了，至少她從來沒見到過梁藥在其他男生面前露出這么小女生的一面。</br>　　姐姐在他身邊會很安心，會不自覺地對他撒嬌，會單純的依賴他。</br>　　這不是喜歡是什么呢？</br>　　梁雯不懂她在猶豫什么。</br>　　那邊，梁藥惆悵地嘆了一口氣，無比深沉地搖了搖頭，“你還小，不懂。”</br>　　梁雯：“……”是哦。</br>　　“我是喜歡他，至少現(xiàn)在很喜歡，”梁藥聲音低低地，聽著有些寂寥，“可又能保持多久呢，我這個人你也知道，渣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萬一以后沒那么喜歡了怎么辦，我真的不想傷害他，他和那些男生不一樣，比古代的良家婦女還忠貞，萬一想不開尋死覓活怎么辦？所以我必須要慎重考慮一下，到底能不能和他過一輩子。”</br>　　梁雯重點歪了：“我覺得以姐夫的性格，他不會尋死覓活，他一定會讓你尋死覓活。”</br>　　“……是哦，你說的有道理，”梁藥冷漠臉，“果然還是拒絕比較好。”</br>　　“不開玩笑了，”梁雯哭笑不得，“你心里真的沒有結果嗎？”</br>　　梁藥沉默地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靜靜回了房間。</br>　　梁雯看著她關上房門，一個下午都沒出來，就連晚飯都沒出來吃，七點半的時候，梁雯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門，“姐，馬上八點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你真的不去了嗎？”</br>　　里面沒動靜。</br>　　“我覺得你就算拒絕也要當面和他清楚。”</br>　　梁雯還要繼續(xù)敲，就聽到“吱呀”一聲，門緩緩開了。</br>　　*</br>　　煙花就在人民廣場的上空綻放，十點半準時開始，七點不到這里便人山人海，廣場里全是流動的人群，吵吵嚷嚷，氣氛火熱。</br>　　煙花十點才放，許多人提前到場預熱。</br>　　七點四十五分時，楚晝就等在了人民廣場入口前，他穿著黑色的襯衣長褲，身材挺拔，容貌清俊，兩手抄著兜，隨便一站就是一道風景線，路過的行人總是不自覺偷看他，卻又被他冷漠的表情嚇得收回視線。</br>　　趙億豪和曹博也跟一塊來了，無視楚晝陰沉的臉，在一旁喜滋滋地吃烤串。</br>　　趙億豪邊吃邊問曹博：“欸，你說姐姐會不會來啊？”</br>　　曹博吧唧嚼著肉，“廢話，肯定會來啊，她平常就和阿晝像連體嬰兒一樣，何況是這么關鍵的時候。”</br>　　趙億豪：“可我瞧阿晝的臉色不太對啊，他們白天都沒約出去玩，太不正常了。”</br>　　“難道鬧矛盾了？”曹博動作一頓，“阿晝待會兒告白不會被拒吧？”</br>　　趙億豪搖頭：“不好說，人家來不來都不一定呢。”</br>　　……</br>　　楚晝聽到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忍無可忍道：“你們閉嘴。”</br>　　快八點，約定的時間要到了，他明顯有些焦躁，目光不斷掃過四周，趙億豪和曹博總算靜下來，幫著他一起四處張望。</br>　　趙億豪看到右前方跑來一抹纖瘦的倩影，眼前一亮，激動喊：“我看到妹妹了，她們來了！”</br>　　曹博和楚晝也望了過去。</br>　　曹博一眼看到了梁雯，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秀麗溫婉，長發(fā)及腰，面容不施粉黛，干凈而白皙。</br>　　真的就像小仙女一樣，在人群中格外賞心悅目。</br>　　楚晝也看到了，眸光驟然幽深，瞬間繃緊了表情。</br>　　梁雯已經跑到了他們跟前，小喘著氣，還沒說話，趙億豪就搶先開口：“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姐姐呢？”</br>　　梁雯嘴巴張了張，又合上了，似乎覺得過意不去，不敢看楚晝的臉，“她說她不來了，要你們好好玩，我就是來告訴你們一聲，說完我就回去了。”</br>　　“什么？”曹博頓時皺眉，“她真不來了？”</br>　　梁雯微微點頭，“嗯。”</br>　　空氣一陣靜默。</br>　　楚晝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那她為什么不自己告訴我，微信電話，都可以吧？”</br>　　“可能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說？”梁雯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她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個下午，晚上好不容易出來了一次，只說她不來了，要我轉告你。”</br>　　楚晝表情越來越冷。</br>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慢慢玩。”梁雯有點害怕地抖了抖肩膀，轉身要走。</br>　　“等等。”楚晝出聲。</br>　　梁雯轉頭，“還有什么事嗎？”</br>　　楚晝沉著臉看她，“你留下來。”</br>　　梁雯：“啊？”</br>　　楚晝一字一頓：“她不來，就你留下陪我。”</br>　　此話一出，震碎了在場所有人的三觀。</br>　　梁雯明顯被嚇住了，結結巴巴道：“什、什么？”</br>　　趙億豪和曹博都一臉懵逼，從來沒聽過如此厚顏無恥的話，還是楚晝親口說的！</br>　　趙億豪反應過來，怒道：“阿晝，你是不是被氣昏頭了？這是梁雯，不是梁藥啊！”</br>　　和兩姐妹相處這么久，他也能慢慢分辨出區(qū)別，溫柔賢惠的是妹妹，潑辣蠻橫的是姐姐。</br>　　眼前這個無論從哪里看都是梁雯。</br>　　楚晝什么都沒說，側過臉去，自然地牽起梁雯的手，冷聲道：“走吧，去約會。”</br>　　梁雯臉紅了紅，口齒不清：“姐、姐夫，你別這樣，萬一被姐姐發(fā)現(xiàn)……”</br>　　趙億豪：“？？？”</br>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怎么還欲拒還迎上了？難道是對楚晝還余情未了？</br>　　曹博和他是一樣的感受，風中凌亂，他們腦中同時浮現(xiàn)出一個詞——貴圈真亂。</br>　　“不管她，我們去玩。”楚晝冷著臉拉……不，應該是拽著她往前走，一點都不憐香惜玉。</br>　　趙億豪和曹博對視一眼，正要跟過去，被楚晝出聲阻止：“你們別過來。”</br>　　曹博：“為什么？”</br>　　楚晝瞥他一眼，“我和女朋友約會，為什么要帶著電燈泡？”</br>　　“……”</br>　　趙億豪看著他們走遠，認真對曹博道：“趕快掐我一下，我懷疑我在做夢。”</br>　　曹博一臉若有所思，“感覺不對啊。”</br>　　趙億豪：“哪里有對過嗎？”</br>　　曹博：“我是說，剛剛的梁雯，真的是梁雯嗎？”</br>　　趙億豪哆嗦了一下，“大晚上的，你怎么說起鬼故事來了。”</br>　　“……傻逼。”</br>　　*</br>　　楚晝牽著梁雯逛廣場，一路上對她關懷備至，不時側頭詢問：“渴嗎？”</br>　　“餓嗎？”</br>　　明明是關心的話，他的語氣卻波瀾不驚，平平淡淡沒有起伏，像是在盡義務。</br>　　梁雯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停搖頭，“不渴不餓，姐夫，那個，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沒有認錯吧？”</br>　　楚晝淡淡說：“我從來不會認錯，你是你，她是她。”</br>　　梁雯：“那你怎么牽我的手？”</br>　　楚晝扯了扯嘴角：“因為我渣？”</br>　　“……”梁雯無言以對，沉默地任他牽著走。</br>　　楚晝比她更不善言辭，他和梁藥在一起時都是梁藥在旁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偶爾附和一兩句。</br>　　當身旁的人換成文靜的梁雯時，他們的對話就沒超過五句。</br>　　梁雯偷偷抬眼看他，少年好像在生氣，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黑眼沉沉，下顎內斂，嘴角向下抿著，臉上沒有一點表情。</br>　　楚晝把她帶到了人工湖邊，外面是一層圍欄，湖里養(yǎng)了一群鯉魚，邊上有好多人買了餌料投喂，很熱鬧。</br>　　楚晝到了后就放開了她的手，漆黑的眼睛望著湖面，側顏漠然，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br>　　梁雯跟著一起看了會兒，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忍不住問他：“楚晝，你帶我來這里干嘛？”</br>　　楚晝垂眼看著露出水面的紅鯉魚，許久才道：“我調查過，這里是看煙花的最好位置。”</br>　　梁雯恍然，望了望周圍，“難怪這邊這么多人。”</br>　　“我今晚，本來打算和你姐告白，”楚晝聲音很輕，無端低啞，透著幾分涼意，“就在這里。”</br>　　“這樣啊，”梁雯不知說什么好，訥訥道，“可惜她沒來。”</br>　　“沒關系，你也可以，反正臉長得一樣。”楚晝轉過頭看她，淡哂，“我向你告白也沒事。”</br>　　梁雯聞言有些生氣，“什么叫和我告白也沒事，你把我當什么了？”</br>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楚晝臉色沉下去，冷冷看著她，“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一直這樣騙我有意思嗎？梁藥。”</br>　　他準確念出她的名字。</br>　　“梁雯”身體一震，氣勢頓時弱下去，心虛地移開眼，“你果然認出來了……”</br>　　她就說嘛，楚晝怎么會對梁雯做這種事，不可能的。</br>　　楚晝冷笑，“你就沒想過，萬一我認錯了怎么辦，剛才的情況是你想看到的？你就這么希望把我推給你妹？”</br>　　“沒有啊，”梁藥實話實說，“梁雯現(xiàn)在已經不喜歡你了，如果是真的她，她不可能會讓你碰到她的手，所以你說的情況不會發(fā)生，而且……”</br>　　她語氣弱了弱，低頭認錯：“我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對不起嘛。”</br>　　楚晝冷冷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就走。</br>　　梁藥急忙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去哪？”</br>　　楚晝頭也不回，吐字清晰：“回家。”</br>　　梁藥怔怔，“不看煙花了嗎？而且還沒告白……”</br>　　楚晝唇微彎，語氣有點諷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憑什么覺得我還會告白？抱歉，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不陪你玩了。”</br>　　他冷漠地甩開她，邁開長腿，大步向前走。</br>　　他真的生氣了……</br>　　梁藥的腦袋空白了三秒，前所未有的慌了，顧不上那么多，沖上去用力從后面抱住他勁瘦的腰，不讓他走，可憐巴巴地道歉：“對不起嘛，我錯了，我沒打算騙你的，也沒故意裝成梁雯來騙你，我不化妝本來就是這樣子，是趙億豪他們把我認錯了，所以我才將計就計……哎呀，反正就是對不起嘛！”</br>　　楚晝腳步停住，就這樣被她抱著，沒有動，但也沒有說話。</br>　　梁藥見有效果了，使盡渾身解數(shù)撒嬌，軟聲軟氣地哄：“你不告白沒關系，我來告，其實我超超超喜歡你的！對不起原諒我嘛。”</br>　　楚晝一頓，緩緩轉過身來，直直地看著她，“那以后還騙不騙我了？”</br>　　“不騙了，”梁藥舉手鄭重發(fā)誓，“再也不騙了！”</br>　　楚晝繼續(xù)道：“陪我一輩子？”</br>　　梁藥拼命點頭，“嗯嗯，陪你一輩子……”</br>　　她聲音猛地頓住，意識到了什么，抬頭看他的臉。</br>　　少年要笑不笑地看著她，表情帶著幾分揶揄。</br>　　“你騙我！”梁藥反應過來，臉通紅，漂亮的狐貍眼瞪著他。</br>　　套路，這都是套路！</br>　　楚晝輕笑一聲，沒有否認，“說好了，不能反悔，陪我一輩子。”</br>　　梁藥嘟起嘴瞪了他半晌，最后無奈地垂下眉眼，輸?shù)眯姆诜?lt;/br>　　“嗯，賠你一輩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