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新的生活
魏水生站在帳篷門口,正四下張望,一眼先看到跳躍而回的李小幺,緊上前兩步,又看到了蘇子誠。
腳下微頓,又接著笑迎上去,先長揖給蘇子誠見了禮,讓過蘇子誠,溫和的拍了拍李小幺的肩膀,“趕緊回去吃飯,就等你了。”
李小幺和魏水生說著話,頭也不回的沖蘇子誠揮了揮手,幾步就跳進(jìn)帳篷。
蘇子誠走了幾步站住,側(cè)頭看著李小幺進(jìn)了帳篷,徑直回去自己的大帳了。
李小幺照舊擠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間。
地氈一角,范大娘子帶著玉硯正看著煮一小鍋粥,旁邊一個(gè)紅泥小爐上放著只銀壺,燒著水準(zhǔn)備沖煮飯后的茶湯。
幾個(gè)人吃了飯,范大娘子煮了茶湯一一端給眾人,又給李小幺泡了杯茶,這才退出帳篷,和玉硯去吃飯。
李小幺端著茶,看著在帳蓬一角吃飯的范大娘子和玉硯,有幾分怔忡。
她從前沒怎么注意過從來在山上,她們也沒在一起吃過飯
范大娘子這樣侍候著大家吃飯,這樣在大家之后吃飯的李小幺從范先生看到李二槐,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她知道,卻沒放心上,沒留意的事情實(shí)在太多了。
“小幺,我正和你大哥說他今后的打算。”范先生喝了口茶湯,看著李小幺,緩聲說道。
李小幺忙收回紛飛的神思,看向李宗梁笑問道:“大哥有什么打算?”
“咱們既已歸于正途,有了這樣的機(jī)遇,就該好好求個(gè)出身,給祖宗爭光,再說你也不小了,我和水生哥他們有個(gè)出身,你以后說親,也能說個(gè)好點(diǎn)的人家,就是妻子兒女,往后,也能活得象個(gè)人樣。”李宗梁看著李小幺答道。
李小幺心里突然一陣莫名其妙的心酸難受。
妻子兒女!
她的大哥,還有二槐哥,都是定過親的人了,再過一年兩年,一個(gè)兩個(gè),就都要成家了,有妻有子,還有水生哥,貴子,也很快,很快,他們就為人夫?yàn)槿烁福麄兌家屑伊耍螅麄兪撬母绺纾膊皇撬母绺缌恕?br/>
“你怎么了?”魏水生關(guān)切的看著怔怔的出了神的李小幺,皺著眉頭,伸手去撫著她的額頭。
李小幺恍過神,推開魏水生的手,看向也關(guān)切的看著她的李宗梁,“沒事沒事,想大哥的話,想出了神,我好好兒,那水生哥呢?水生哥怎么打算的?”
她今天這是怎么了,凈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也求個(gè)出身吧。”魏水生聲音透出絲悲傷和廖落,“從前我爹活著的時(shí)候,天天跟我嘮叨,讓我給他掙個(gè)功名出身回去,好歹也讓他過過老太爺?shù)陌a!”
魏水生的聲音一下子哽住,頭微微仰起,把沖進(jìn)眼眶的眼淚再倒回去,頓了片刻,帶著幾分自嘲笑道:“我這我就給他掙個(gè)追封吧,好歹,也讓他過過老太爺?shù)陌a。”
范先生臉頰輕輕抽動(dòng)了幾下,魏水生這份子孝無親的痛楚,勾起了他剛剛想埋起來的那份徹骨的喪子之痛。
李小幺趕忙轉(zhuǎn)頭看向李二槐,“那二槐哥呢?怎么打算?”
“我跟著大哥!給你張大姐掙個(gè)誥命當(dāng)當(dāng)!”李二槐說得極其爽氣。
李小幺沖他豎起了大拇指,自從有了張大姐,他這心里眼里,就只有張大姐了。
“還得給你掙一大份嫁妝,能擺十里的那種,以后你婆家誰欺負(fù)你,你也好拿銀子砸死他!”李二槐接著說道。
李宗貴’噗’的笑出了聲,李小幺狠狠的瞪著李二槐一眼,李二槐趕緊跟一句討好回轉(zhuǎn),“萬一嫁不出去,也能有銀子買個(gè)好的回來。”
李宗貴哈哈大笑,抱著腿往后仰倒。
李宗梁和魏水生也笑得肩膀聳動(dòng),魏水生一巴掌拍在李二槐頭上,“什么叫買個(gè)好的回來?胡說八道!”
范先生端起茶碗,低著頭,裝著喝茶,掩飾著滿臉的笑,他是長輩,不好跟著笑。
李宗貴笑倒過去又坐起來,高舉著手,聲音里一多半都是笑,“我我我!我也給小幺掙嫁妝,咱家小幺派頭大,這銀子得車載斗量,少了可不行!”
李小幺沖兩人翻了個(gè)白眼,懶得理會(huì)兩人,看著李宗梁,“今天,就剛剛那個(gè)王爺問咱們的打算,我和他說了,我覺得大哥從指揮使做起最好,五都一指揮,大哥自領(lǐng)一都,水生哥他們,再算上張鐵木,正好,這五百人做個(gè)起步,不多不少,不高不低,正合適,大哥說呢?”
“小幺說的極有道理,這樣最好,不低不高最好。”范先生極口贊成。
李宗梁眉頭微皺,“都到軍里,你和你范姐姐在開平府,家里沒個(gè)男人”
“你呢?王爺怎么說的?”沒等李宗梁說完,魏水生搶過一句問道。
“我跟在王爺身邊參贊軍務(wù)。”李小幺垂著眼簾,看著手里的茶杯,仿佛很隨意的說道。
李宗梁呆了下,魏水生看了眼李宗梁,又看向和他一樣已有準(zhǔn)備的范先生。
李二槐笑出了聲:“就你那大糞戰(zhàn)法?”
李宗貴推了李二槐一把,看著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的李宗梁,和神情淡定的魏水生和范先生,拉住還要說話的李二槐,低聲道:“那個(gè)王爺,那么個(gè)尊貴人兒,肯到咱們山上折節(jié)相請(qǐng),那都是有原因的,他就是看中了咱們家小幺這份聰明,才”
李二槐一臉恍然,可是根本沒悟的瞪著李小幺,好半天,突然納悶了一句,“從前在家那時(shí)候,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幺妹這么聰明?”
“你現(xiàn)在也沒看出來!”李宗貴不客氣的堵了他一句。
李小幺心里緊縮了下,忙轉(zhuǎn)頭看向低頭喝茶的李宗梁和魏水生,又瞄了眼范先生,半真半假的說道:“我是死過一回、游過閻羅殿的人,被神仙手指點(diǎn)過,開竅了,就聰明了。”
“小幺自小就聰明,原來咱們?cè)诩依铮率掠懈改覆傩模新斆鳑]地方用,也用不著,你哪有機(jī)會(huì)看出來?以后,都不能再說這樣的話了,一說起從前,就讓人難過”
魏水生傷感的嘆著氣,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肩膀。
李二槐眼淚下來了,一邊抹一邊點(diǎn)頭,“是我不好,從前再不提了,咱只說以后!”
李宗貴也跟著抹了幾把眼淚,李宗梁眼眶都紅了。
幾個(gè)人沉默了好一會(huì)兒,李小幺轉(zhuǎn)著頭,從帳蓬里看到帳蓬外,驚訝的問道:“呂豐呢?我說怎么好象少了一個(gè)人。”
“說不舒服,太陽還掛的老高,就回去歇下了。”李宗貴指了指隔壁的帳篷答道。
李小幺皺起了眉頭,站起來,示意李宗貴,“過去看看,這可不象他,安營前還好好兒的,怎么說不舒服就不舒服了,肯定有什么事兒。”
李宗貴忙跟著站起來,兩人出來到呂豐帳篷前,李小幺等在外面,李宗貴掀簾進(jìn)去,片刻出來,一臉的好笑,攤著手道:“說睡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他自己說自己睡著了?”
“嗯。”李宗貴又是氣又是笑。
李小幺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他能有什么事,不過這會(huì)兒他既然非得說自己睡著了,倒不好再闖進(jìn)去,明天再說就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又是天一亮就啟程,李小幺打著呵欠爬到車上,半睡半醒的趴在車上晃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也再也睡不著了。
昨天白天睡得太多,剛剛夜里又一枕黑甜,覺睡得都有點(diǎn)多了,哪里還能再睡得著。
李小幺爬起來,倒了杯茶喝了,又吃了兩塊點(diǎn)心,掀起車簾,半邊身子探出來,四下張望尋找呂豐。
昨天他不對(duì)勁的很,別是出了什么事,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呂豐在哪里,李小幺納悶不已,昨天不肯見人,今天干脆沒影了!
李小幺干脆高掛起簾子,晃著腿坐在車廂門口,四下張望不停,只等呂豐出現(xiàn)。
呂豐沒等來,卻看到蘇子誠的小廝南寧抱著只大錦袋,騎著馬往回奔過來,奔到李小幺車旁,南寧一只手嫻熟的勒轉(zhuǎn)馬頭,一邊勒好馬和車子的快慢一致的往前小跑,一邊將懷里抱著的錦袋遞過來,“五爺,這是爺讓給您送過來的,您看好了還放回這袋子里,隨便叫個(gè)人去叫小的,小的再過來拿回去。”
“這是什么?”李小幺接過袋子問道。
“小的不知道,爺只吩咐讓送這個(gè)錦袋過來給五爺,說五爺看完了讓小的再拿回去,沒說里面是什么東西。”南寧認(rèn)真仔細(xì)的答道。
“嗯。”李小幺解開錦袋口系著的繩子,隨手抽出一張掃了一眼,是一份邸抄。李小幺皺了皺眉頭,又抽出一張,這回是一張不知道哪里報(bào)上來的一張帳單子。
李小幺塞回去,回身將錦袋扔到車廂里,看著南寧,語笑盈盈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南寧。”南寧臉上的熱情和恭敬恰到好處,李小幺絲毫不掩飾自己那份好奇和興致,上上下下看著他,一句緊接一句的和他說起不閑的閑話,“你是王爺?shù)男P還是護(hù)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