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變態(tài)手藝人
第134章變態(tài)手藝人</br> 艾達等待了比預期中長五倍的時間,陳樨才回到車里。這得簽了多少個名啊?眼妝都花了。不過從陳樨的臉色來看,粉絲并沒有惹得她不快。</br> “他人很好對吧?”</br> 陳樨冷冷道:“狗屁。他是個變態(tài)!”</br> 艾達驚呆了:“可是他看上去很面善……他對你做什么了?”</br> “別問。下回見到這個人第一時間通知我。”</br> 陳樨說完,用力地吸了口奶茶。艾達心中的驚悚感更甚——這奶茶不是“變態(tài)”喝過的嗎?</br> 不知道是不是被變態(tài)粉絲騷擾所致,這一下午陳樨的狀態(tài)十分古怪。話少了,游戲也不玩了,總是一個人發(fā)呆,面上悲喜莫辨。</br> “艾達,我的煙呢?”奶茶喝完,她又心煩意亂地尋找下一個安慰劑。</br> “在你包里。”</br> 艾達心中忐忑,萬一換了牌子的煙不合她心意豈不是正撞槍口上?</br> 陳樨把包翻了個底朝天。煙不翼而飛,卻多了一盒口香糖。</br> “我明明放里邊了……”艾達慌忙辯解。</br> “王八蛋!”陳樨咬牙切齒地罵著,又轉向一臉委屈的艾達,“我沒說你。”</br> 過了一會兒,她默默拆開口香糖嚼了起來。</br> 黃昏時分,天陰沉沉的,一場雨眼看就要下來。陳樨專挑這時出了門。上次她回來掃墓被人跟拍了,鏡頭恨不得懟上她的臉。陳樨一怒之下用鮮花砸了拍攝者,次日同時上了娛樂版和社會版新聞。</br> 當地有下午三點過后不再上墳的講究,據說日頭漸落,陰盛陽衰,容易惹來晦氣。這種時候他們應該不會來湊熱鬧了吧!</br> 如陳樨所料,墓園里沒幾個活人。她在半明半昧中經過墓區(qū)辦公室,友好地和管理員打了個招呼。剛熱好晚飯的管理員險些嚇得飯盒落地。</br> 陳教授死得倉促,以陳樨對他的了解,他會愿意將骨灰拋入江海荒野一了百了。可陳樨奶奶尚在,老人家觀念傳統(tǒng),接受不了兒子死后沒個歸處。橫死之人入不得祖墳,在他魂散之地埋骨立碑已經是老人家最后的堅持。</br> 陳教授的第一個生忌,陳樨奶奶忍著悲慟在后輩的陪同下帶了兒子愛吃的點心前來上墳,結果在墳墓前被爆炸事故的死難者家屬指著鼻子痛罵一通。老人家一輩子教書育人,何曾做過虧心事,老淚縱橫地給人鞠躬賠不是,差點兒背過氣去,在醫(yī)院調養(yǎng)半月后回了女兒所在的城市,從此再也沒有踏足傷心地。</br> 奶奶對陳樨說她后悔了,然而豎好的墓碑總不能砸了去。有了象征物,就免不得俗世的塵埃和牽掛。陳樨常常陷入矛盾中,她一方面相信人死萬事空,一方面又被這座墳牽絆著。她很少回來,忌憚記者是一回事,她更怕面對自己心中清正睿智的父親死得如此不堪的事實。孫長鳴被抓了,被那場事故牽連的無辜受害者們無處宣泄憤怒,陳教授墓碑上時常掛著穢物。陳樨上次砸走記者后,在墓前獨自清理了兩個多小時。她明知道自己不來,老陳的寄身處只能與污穢相伴,可她本能地抗拒著這一切。</br> 陳樨在暮色中找到了陳教授的墓地,那里的狀況出乎她的意料。墳前和碑上不但沒有污穢,它們潔凈得如同剛剛清洗過不久,被人砸壞了一角的石碑也被修補過了。是師兄師姐還惦記著他們的老師?</br> 陳樨今天是空手來的,意思意思拂去石板上的薄灰就坐了下來。</br> 她告訴老陳,她今早去了大學城附近的小店買早餐。老板親戚家的小孩在店鋪門口背單詞,她心血來潮地糾正了小孩的發(fā)音,對方眨著星星眼夸她“好漂亮”。可是當她摘下墨鏡,小孩叫了起來——他認出了她是“演電視的陳樨”,他表嫂家的弟弟就是在她爸的工廠里被炸斷了腿。</br> “我沒有替你說話,溜得比兔子還快。”陳樨對著墓碑說,“以前我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出了事才知道自己那么慫!我到現在也不敢看那次事故的報道,特別害怕瞧見其他受害者家屬的臉。有媒體采訪,我盼著他們不要問家里的事。爸,你總說要我做個問心無愧的人。這太難了!我總在想,我們錯在了哪一步?這些是我們應得的嗎?”</br> 她還跟老陳說了說今天發(fā)生的其他事情。四下寂寂無聲。陳樨含著淚笑了起來,她根本不相信有靈魂存在。可萬一——萬一老陳能聽見呢?他會不會笑話她庸人自擾之?</br> 老陳啊老陳!他心里想什么也不會說出口。他最后解開了困在心里一輩子的謎題嗎?他看起來像個理性的科學工作者,事實上他比宋明明還瘋!</br> 大概我才是我們家最正常的人——陳樨幽幽地想,如果她死了,就讓人把她的骨灰合成一枚人工鉆石,反正成分都是碳。可是這鉆石要給誰戴呢?</br> 她想得入神,以至于被自己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那是個陌生的號碼,陳樨心跳得有點兒快,接電話的語氣卻是冷淡的:“誰?”</br> “樨樨,你有沒有看到我給你發(fā)的信息?”孫見川的聲音傳來。</br> “你為什么要用這個號碼打電話?”</br> “啊?這是小秋的新號碼……”</br> 小秋是段妍菲給孫見川招的助理。孫見川莫名其妙,他想不通陳樨為什么要為一個電話號碼生氣。</br> “你沒有收到我的信息?我中午經過一個廣場噴泉,往里面拋了枚硬幣,都說這樣能實現心里的愿望。我只想到一個愿望,已經發(fā)給你了。你是不是沒空看手機?”</br> 陳樨很想和孫見川探討一下整件事的邏輯:他往噴泉扔個破硬幣,為什么要她來實現愿望?她是噴泉中央那些個裸著身體的雕像?可是對方是孫見川,這探討的結果只能弄瘋她自己。</br> 那條信息陳樨早就看到了,上面寫著——“坐我女朋友!”</br> 如此簡潔有力,還有一個錯別字。</br> 自從陳樨和孫見川恢復聯系,這樣的表白隔三岔五就會來一出。很難讓孫見川明白,不想看著他去死,不代表她可以當什么都沒發(fā)生,更不代表他繼續(xù)努力就可以將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段妍飛是孫見川身邊的明白人,眼看他又有了創(chuàng)作激情,非但沒有點醒他,還縱容他沉浸在天真爛漫的癡想里。</br> 孫見川急切地說:“我在錄影棚等得心怦怦直跳。你快給我一個答復!”</br> 陳樨說:“我‘坐’你大爺!”</br> 她看了一眼手機里孫見川美輪美奐的頭像才決心不跟他計較。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老天賞了孫見川那樣的好軀殼,還有一副動人歌喉,哪怕再給他配個豬腦子也不失公平。衛(wèi)嘉倒是哪兒哪兒都不差,可陳樨就沒見過比他更倒霉的人!至于她自己,也有人羨慕她,可她想要的都落了空。</br> 她想要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說愛多矯情啊!在已經發(fā)生的事里,她的小情小愛大概是最無關緊要的部分。可它真的不重要嗎?</br> 什么時候她才能提升自己的人生境界?即使不能成為胸懷天下的仁義之士,也要把心煉得如手中寶石那般冷硬,然后用過來人的口吻輕蔑地說:“這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兒!誰再吃加了辣油的關東煮誰是狗!”</br> 墓碑下躺著的那個人也沒能做到的事,她還有機會嗎?</br> “哎,你沒事兒吧?”</br> 陳樨猛然回頭,公墓管理員站在不遠處。沒有黃泉應答,也沒有艷冶女鬼,他們看到彼此的臉都松了口氣。</br> “你一個女孩子家膽子恁大,這種時候跑來上墳。天快黑咯,馬上要下雨,沒什么事早點回去。”管理員打量陳樨一眼,又說,“你也是陳澍的家屬?放心,你家人前幾天來過。我會替你們多留個心眼,不讓那些人胡來。天大的事也不能擾得死人不安寧。”</br> “謝謝。您說我的家人來過?”陳樨心念一動,起身問,“男的女的?年紀多大?”</br> “是個年輕小伙子,和你一樣瘦瘦高高,很精神。人也有禮貌……”</br> 陳樨只能說,一個人要是長了有張禮貌的臉,能做到男女老少通殺,還真是占盡便宜!</br> “他還說了什么?”</br> “那我可記不得咯。喏,這包煙是他硬塞給我的。”管理員掏出一包好煙,咧開嘴笑,“我和他說了,被人砸壞的碑過陣子我找人修起來。他問我借了工具材料,自己給補好了。那手藝我瞧著比我找的工人還精細。他是你哥哥還是你對象?是不是做手藝活的?”</br> 陳樨說:“對……他是個手藝人。”</br> 可不是!那雙手能通水管,填屋漏、釘馬樁、拆電腦、補衣服、做三餐,還能給馬打針,給牛掏屁股,給豬洗澡,能把黃瓜和胡蘿卜切成漂亮的小兔子果盤,做出讓宋女士舍不得扔進垃圾桶的小玩意兒,能摸摸她的頭發(fā)就害她差點兒飆淚,還能撫開她心里的花再捅得她透心涼……修個墓碑算得了什么?</br> 陳樨的回憶有一半在小火里煨著,一半散在滿是霧氣的寒夜無法歸攏。衛(wèi)嘉給的那張銀行卡還貼在她身上,早些時候兩人的重逢像一場糟糕透頂的彩排。他是個有禮貌的王八蛋,可她不是。她想哭就哭,想揍他就揍他,何必強忍著眼淚說那些虛偽的話!</br> 他不是跟她說“對不起”?他不是手藝好得很?陳樨想看看他要怎么修補他們之間的裂隙。</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