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國之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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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璿想不到左君弼竟然想要投靠她,魔道中最多的便是奴役人的法子,發(fā)誓所說的“萬世為奴”指的便是被煉成不死的魔頭,只不過這樣煉成的魔頭是沒有神志的。想要保留一絲神志,不但需要極高明的魔道手段,而且必須是主動奉獻(xiàn)出神魂配合,生生忍受被煉成魔頭的痛苦,中間若有一絲支撐不住,則前功盡棄。
虞璿聽得這話,卻只一笑,道:“我最多只能饒你一命,其他的不必開口。我懶得虛言偽飾,只一句話,你于我無用。”
看左君弼這樣子,顯然對清遠(yuǎn)門已經(jīng)是恨之入骨,此人若是死在這里也罷了,若僥幸不死,日后必然會想方設(shè)法地尋仇。虞璿固然沒有必要去維護(hù)清遠(yuǎn)門,但更加沒必要養(yǎng)這么一個怨氣沖天的仆人在身邊。何況,虞璿也真不覺得自己有用得上左君弼的地方。
要說這對苦命鴛鴦也確實有些可憐,但有些事情做了便須承擔(dān)后果。那邢媛也是清遠(yuǎn)門中的出挑弟子,情關(guān)難過勉強(qiáng)算是可以理解無可厚非,但連孩子都生了下來,夫妻兩個便是私奔又能如何?清遠(yuǎn)門固然是中土大派,但還真沒有到窮搜整個修真界尋人的程度。兩人落到這個地步,可見至少有一半是因為本身導(dǎo)致。
觀其行,知其人,不談左君弼自己恩怨纏身,虞璿也不想收錄這種人在身邊聽用,沒得麻煩比好處還多。
她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理會地上的左君弼,一步踏出,已經(jīng)是數(shù)里之外,頃刻便連影子也不見了。
虞璿并沒有說,這洞天里的各種禁制雖然崩潰了許多,但也不是一個尋常金丹能來去自如的。她丟下左君弼在這里,除非他修成元嬰,或者運氣好被什么人帶出去,否則絕找不到這“無間地獄”的離開方法,只能困在此地。
……
虞璿在千里之外便看到這座城池,大約是個五六萬人的小城,百姓居住買賣,乍一看和外間的城郭無異。
她在城外按落遁光,此時恰逢著城門大開,一隊人披紅掛彩,吹吹打打,中間抬著一座裝飾華麗的大紅轎子,仿佛送親一般,但那隊伍最前方,卻并非騎著馬的新郎,而是一個瘦小枯干的黑袍蒙面人,身上略有幾分法力波動。
除了這送親隊伍,還有不少百姓跟看,只是都站在城門附近,并不跟上去。虞璿瞧得奇怪,隨手拉住旁邊一人問道:“這位小哥,這送親隊伍是要去哪里?”
被她拉住的是個年輕書生,談不上英俊,倒也鼻正口方,聽虞璿發(fā)問,書生先是側(cè)開一步,拉開距離,這才斯斯文文一拱手,道:“這是一年一次的河伯娶親,姑娘怎會連這也不知曉?莫非不是本地人?”
這書生頗為守禮,雖然對答并不忸怩,但也是略略錯看目光,并不直視,以表非禮勿看之意。
虞璿聽得一笑,且不答自己是否本地人的問題,只是道:“河伯是何方神圣?為何要娶凡俗女子為妻?”
此時身邊無人,書生淡淡一笑,道:“河伯是神也好,是怪也好;能夠護(hù)佑得一方平安,便是索要再多供奉也只能設(shè)法去辦,何況區(qū)區(qū)一女。”
虞璿見他這話說得通透明白,并非愚夫愚婦,便也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zhuǎn)而問道:“聽公子這話,此地是有什么不平安了?”
書生奇異地望了她一眼,忽然微微一笑,道:“姑娘果然不是本地人,只是這話說來就長了,若不介意,不如請去小生下處再細(xì)細(xì)告知?”
虞璿不由暗自好笑,這書生適才還是非禮勿視,連和女子略近些也不肯,轉(zhuǎn)眼卻邀請一個陌生女子去他家,未免變化也太快了些。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卻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請問公子尊姓?”
書生道:“小生姓王,雙名文智。”他領(lǐng)著虞璿在城中小巷里繞來繞去,直到三間破草屋外停下。
虞璿不動聲色,只看這王文智要說什么,果然這書生噗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連連叩頭,道:“仙人慈悲,還請救我父子性命!”
虞璿略略驚訝,道:“你說什么?”
王文智跪在地上,渾身發(fā)抖,道:“這一國都是鬼怪,不是生人所居。姑娘身上清氣繚繞,一定是來自天外的仙人,求您大發(fā)慈悲救我們一救。”
虞璿皺了皺眉,卻并不說話,只待這王文智繼續(xù)說下去。這一片洞天已經(jīng)算得上魔域,魔氣侵染之下,尋常生靈都會產(chǎn)生異變。虞璿一路走過來,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幾處妖魔盤踞,但因為并無超過金丹期氣息的妖魔,她也未有太多注意。
王文智怕她不信,道:“小生是二十年前流落到這里,當(dāng)時還是幼童,但也隱約記得之前的事情,這里日升月落,都和以前大不相同。而且,”他臉上露出微微恐懼之色,“這城中//共有五萬零六千三十八人,除了每年送去給河伯的女子不會再回來。其余生老病死,卻一人不增,一人不減。小生在城中擔(dān)任文書之職,查閱了這二十年來的人口數(shù)目,但凡某地死了一人,必然相應(yīng)生出一人,連男女都是一樣。”
虞璿聽這王文智描述一番,已經(jīng)猜到這是魔道中極高深的小六道輪回之術(shù),被拘魂魄不能轉(zhuǎn)世,而秉承魔氣重新凝聚成胎,再度被生出來。這法術(shù)是用來對付道行極高的修真之士的,這般反復(fù)輪回胎中之謎,便是再高的道行也會被打落,昧了靈智,最終和凡人無異。
但能使出這種手段的魔道修士,已經(jīng)近乎不死不滅的天魔。這種級別的魔頭,幾乎沒有人能夠?qū)⑵錃⑺溃荒芊饨蚴亲锬跆髮?dǎo)致的天誅,否則隨便找個洞天一躲,還真沒人能奈何得了。
看來,這小洞天遠(yuǎn)沒有她一開始想的那么簡單。如果說建造這無間地獄的手法,頂多是煉就了不死魔嬰的魔道修士所為,那么建立這城池的手段,起碼也是出自近乎魔尊的絕頂人物的手筆。
虞璿想到這里,便又謹(jǐn)慎了幾分,向那還跪在地上的王文智一笑,道:“你剛才說,要我救你父子,你父親又在何處?”
王文智咬了咬牙,道:“仙長進(jìn)屋一看便知,還請勿要驚訝。”
……
這三間草屋看上去破舊無比,但虞璿一推開門,便發(fā)現(xiàn)屋里竟然設(shè)著封禁法陣,陣中一個鬼魂滿臉茫然,在半空中飄來飄去,口中喃喃念叨著“司南”、“司南”。
虞璿抽了抽嘴角,這封禁法陣的手筆倒是極為細(xì)膩,幾乎一點氣息也不曾泄露出來,她剛才都不曾發(fā)覺,這屋里居然拘著一個接近鬼仙程度的魂魄。
修道人失了肉身之后,若是已經(jīng)修煉出陰神,便可轉(zhuǎn)為鬼仙奪舍,保留神志,重新再修,雖然魂魄受到損傷,前途基本斷絕,但好歹也是一條路。
只是,這種失了神志,又不曾去投胎的鬼仙,虞璿以前還真沒見到過,除了那些落入魔道手中,即將被煉成魔頭的倒霉修士。
王文智卻走了過來,對著那封禁法陣?yán)锏墓硐蛇B磕了幾個頭,叫道:“父親,孩兒來了,是文智孩兒來看你了。”聽了他這話,那迷迷瞪瞪的鬼仙似乎略清醒了一些,轉(zhuǎn)過身來,似乎僵硬呆板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表情。
王文智又說了幾句話,才對虞璿解釋了緣故。原來他無故流落到此地時,還是個幼童,若沒有這名叫司南的鬼仙不知為何主動保護(hù)他,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因此感激,以父子相稱。但隨著時間推移,王文智發(fā)現(xiàn),司南漸漸連神志也不清楚了,這樣下去,不過幾年,大約也要投生為這鬼蜮城中的一員,看似日日過活,實則與傀儡無異。
虞璿點了點頭,道:“你久居此地,卻不受魔氣所害,大概也有緣故?”
王文智回想了一下,自胸口摸出一塊玉佩,雙手捧上,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我身上唯一似乎有些來歷的,便是這塊自小帶著的玉佩了。”
虞璿隨手接過看了一眼,以她的見識,竟然一時也看不出來歷,隨手又還給了王文智,道:“好了,你的事兒我已經(jīng)知道了,若想離開這里倒也不難,只是我還有些事兒要做,你且在此安心等候。”
王文智大喜過望,立刻又跪下咚咚咚磕頭,待他起來時,只見先前仙女早已消失不見。
虞璿隨口答應(yīng)了帶那王文智出去,這件事對她來說并不算太過為難,隨手做了也不妨。王文智雖然只是一介凡人,并沒有法力在身,但顯然也有幾分來歷,不管是那神志模糊了還要保護(hù)他的鬼仙司南,還是身帶能避魔氣侵蝕的玉佩,都頗為神秘。
虞璿并不打算食言,但在履行之前,還是打算先把這一片洞天仔細(xì)地搜查一遍。隨著她探查的深入,原本覺得可有可無,現(xiàn)在也漸漸重視起來,意識到這一片洞天頗有不凡之處。
她化成一道清光出了城外,耽擱了這許久,那河伯送親的隊伍也才走出五六里路。虞璿心想:“不管那河伯是個什么東西,總該有幾分法力,待我捉來細(xì)細(xì)拷打一番,說不定便能問出這城池的底細(x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