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番外:結婚(1)
“小真,我們結婚吧。”
清晨,餐桌,兩碗清湯蔥花面,容鴻雪如是說。
易真叼著面條,從碗里抬起頭來:“?”
容鴻雪看起來十分淡定——如果忽略他若無其事,把一塊捏碎的椅子邊角無聲放進自己口袋的動作的話。
他挑了一筷子面,沒吃下去,而是看著易真,平靜地重復道:“我們結婚吧。”
易真不緊不慢地咽下嘴里的面,與男人綠幽幽的眼瞳對視。
易真:“好啊。”
容鴻雪沉默片刻,微一頷首:“行。”
說完,接著吃早餐。易真喝干凈面湯,從小菜碟里夾了兩塊燈影牛肉,他喜歡吃蟹黃,容鴻雪便將自己面前的蟹湯包讓出來,推到他的手邊。
易真不講求排場,容鴻雪的領地意識極強,因此他們在家的時候,傭人都不會冒然往跟前湊,連老管家也不會來隨便打擾。眼下偌大的餐廳靜悄悄,易真放下空碗,說:“我吃完啦。”
容鴻雪便開始習慣性地收拾他的碗筷,往常,他的精神觸肢就像多功能的八爪魚,能夠一嘟嚕地疊起餐具,再七拐八拐地往廚房的流水臺里一放,可是今天,他似乎忘了自己還有精神體這回事,拿手把盤碗堆得整整齊齊,轉身托著就走。
走出幾步路,他又轉過身,神情沉著,注目易真。
“小真,我說的是結婚。”
易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是啊,那不然呢?”
容鴻雪:“我們要舉行婚禮,然后登記成為全星系合法合規(guī)的伴侶。在一些地方,你會冠我的姓,在另一些地方,我會冠你的姓,他人再也無權追求你,追求我……這樣的結婚。”
易真一驚:“還要舉行婚禮,這么麻煩啊?”
聽了他的驚異發(fā)問,容鴻雪的目光十分復雜,且怪異。那眼神中既有“我就說吧”的釋然,也有“果然如此”的失落,還有“下次一定”的決心。他輕嘆了口氣,說:“好,我知道了。”
他舉著一摞碗碟,正要繼續(xù)向廚房進發(fā),就聽到易真說:“不過,你要是想的話,辦個婚禮也沒什么關系……”
“砰!”
他一個激靈,容鴻雪手里的可憐瓷器已經(jīng)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濺出轟轟烈烈的巨響。
“——你沒開玩笑?!”
“敵襲!敵襲!有敵襲!”艾靈踩著海豹拖鞋,睡眼惺忪地從樓梯上滾下來,神情憔悴,頭發(fā)亂糟糟。臨到期末季,她早已被繁重的課業(yè)和艱苦的訓練任務折磨得五谷不分、六親不認,養(yǎng)成了一聽見異樣動靜,就隨時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的習慣。
“敵襲!A隊,掩護我……我要、我要沖了!”
易真:“……”
容鴻雪:“……”
艾靈咕嚕嚕滾到樓梯下面,安全裝置瞬間觸發(fā),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將她咚地彈到了隔壁小會客廳的沙發(fā)上,繼續(xù)呼呼大睡。
兩人的眼神追隨著她彈射的線路,看到她安全墜落,再收回目光,接著探討當下的要緊話題。
“你沒開玩笑?!”容鴻雪撲過去,把易真抱起來,不由欣喜若狂,“你答應跟我結婚,還要舉辦婚禮!”
S級都是力大無窮的怪物,被他這么一抱,饒是易真,也感覺自己是被兩條大蟒蛇密密實實地纏住了。
“好、好,太好了……”容鴻雪在心中緊急策劃,“我們就先在中央星辦婚禮……不,中央星不行,鬼地方一點都不吉利,我們改去月神星,或者去麥哲倫星云,在萬星之光環(huán)繞的中點交換戒指,抑或是環(huán)游全星系的婚禮,每個星系都來一遍……對,這個比較穩(wěn)妥,這樣的話,在宇宙的任何角落,我們都是合法的一對……”
易真:“……喂。”
“婚禮請多少人?我覺得人不要太多,就我們認識的那些來一來得了;禮服呢?好像幾大星系里,一共有上萬種得到官方收錄的正統(tǒng)禮服體系,當然,我們也不用換那么多,但還是得好好挑一些適合你的,小真穿白色就很好看。”說到這,容鴻雪在他的嘴角親了親,興高采烈地抱著他轉圈,“那么戒指呢?礦精做戒托,好不好?不過礦精是有點單調(diào)了,你已經(jīng)有七副礦精的手甲,戒指再用這個,會不會顯得無趣?”
易真:“……喂!”
容鴻雪完全沉浸在了關于婚禮的計劃里,他不肯把易真放下,而是直接呼叫了自己麾下的全八名副官,斬釘截鐵地下令道:“現(xiàn)在停止你們手里的一切工作進度。三天之內(nèi),我要你們盡可能多地提交關于婚禮的籌備方案給我,這件事將被視作優(yōu)先等級最高的首要任務,明白了嗎!”
八位副官面面相覷,然而礙于神經(jīng)病暴君的淫威,他們還是立刻應承道:“是,容先……”
“別答應他!”易真終于忍無可忍,使勁抽出手,用力推在容鴻雪臉上,“你們做你們的事就行了,不用操心婚禮!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副官們的眼神異常復雜,齊刷刷轉到容鴻雪被推開……被推得有點變形的俊臉上。
其實他們對于易真的了解,也是只聞其人的程度,伊斯塔和羅瑞雷歐這兩位堪稱左膀右臂的大副官,可能還見過易真幾面,至于剩下的人,壓根就不知道這個從天而降的神秘青年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人悄悄問過伊斯塔,一向喜歡奔赴在吃瓜前線的女強人,居然僅是神情復雜地對易真評價了一句——“怪獸飼養(yǎng)員”。
現(xiàn)在,怪獸飼養(yǎng)員本尊就在他們面前,看起來對神經(jīng)病暴君非常的不客氣……不,何止是不客氣,他簡直是在對其毫不留情地又rua又打,雖然語氣中也有親昵的成分,但更多是嫌棄,一點也不懼怕容鴻雪那更甚于殺神的惡名。
小心啊怪獸飼養(yǎng)員!你現(xiàn)在推的這個男人可是創(chuàng)造過緋色之亂這種大屠殺的暴君——即便那是針對星盜的大屠殺也罷,然而但凡見過那一幕的人,都不會再把容鴻雪看作是正常的人類。即使是飼養(yǎng)員,也不要被咬下手臂才好……
……啊他皺眉了,生氣了吧果然生氣了吧,接下來不會就是家暴的慘劇……上一秒策劃婚禮下一秒殺妻,這個神經(jīng)病是真的能做出來這種事情的人啊!不能掉以輕心的!
容鴻雪十分不服氣,替自己申訴:“你問問他們一年的薪水和分紅,還有年終福利,你是不是覺得我為難他們了?”
……唉?
容鴻雪去親吻易真的手心,語氣委屈,含含糊糊地說:“我被你丟在流放行星上,一等就是十年,你都沒有對我這么上心過。現(xiàn)在你為了他們,要來怪我?好不容易答應了要辦婚禮,你還嫌我煩……”
副官們持續(xù)性瞳孔地震,他們受驚地盯著上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易真頭疼不已:“什么叫我好不容易答應?你只要開口問,我不是馬上就說了好?結婚簡簡單單的就行了,你搞那么復雜,讓八個人放下工作,幫你定計劃,你說你是不是給自己找事?”Xιèωèи.CoM
“我這輩子只和你結這一次婚,我當然想盡善盡美。”容鴻雪難過地看著他,“小真,你不重視我……”
不是易真對自己的男人有多么無情冷酷,實在是這個人太能打蛇隨棍上了,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易真一步退,那后續(xù)的結局必然是步步退。慘痛的教訓吃了不止一次,導致易真已經(jīng)太熟悉對方的套路。
“哦?”易真對他露出死亡的微笑,“這么說,對我這個結過兩次婚的情人,你是很不滿意了?”
容鴻雪:“……”
冷汗瞬間就從容鴻雪后背涌出來了。
其實伴侶之間的言語交鋒,遠比真刀真槍的戰(zhàn)場兇險無數(shù)倍。任何一個話語或者言行上的缺陷,都能成為日后翻舊賬的根據(jù)。比如容鴻雪,易真當日與裁決者同歸于盡,將他一個人留下許多年,這便是易真捏在他手中的把柄,如同一根風箏的串線。
易真這樣的人,對待外人,尚且有仇必報,有恩必償,更何況是愛侶?有了這根線,他就再也不會無緣無故地飛離容鴻雪身邊,一去不回頭。
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痛苦、淚水、煎熬,統(tǒng)統(tǒng)加固了這根線的堅韌程度,容鴻雪死死地拽著線的一端,只想把他永遠挨在身邊,禁錮在懷里,至死都不得分開。
現(xiàn)在,易真忽然就拋出了這個致命題——在容鴻雪眼中,這不單是一個問題,這是一把銼刀。只要回答稍有不慎,這把刀就會在風箏線上割出一道裂損的缺口。
易真微微冷笑,雙手搭在容鴻雪寬厚結實的肩頭,感到他抱著自己的手臂,有一瞬的縮緊。
你以為,只有你會用這招?
他這一句話,后面可以說是陷阱重重,危機四伏。
倘若容鴻雪回答,“怎么會,我一點都不在意你的過去,我們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難道我還會抓著沒有升格前的世界劇情不放嗎?”
那么易真的下一句就是,“所以你就這么在乎一生一次的婚禮,可以借著它來怪我不重視你了?那我也要問問你,到底是我這個結婚對象重要,還是你一生一次的婚禮重要?”
假如容鴻雪回答,“我雖然介懷你和容懷宇的過去,但那是劇情的設定,是你我都沒辦法更改的事情,我們還有長久的未來。”
易真的冷嘲熱諷馬上就到,“也就是說,你果然是嫌棄我的,對不對?你明明知道劇情的設定無法更改,可你心里還是忍不住生出芥蒂……就這樣還敢說愛我?那你有種當初別來強占嫂子啊!”
如果容鴻雪回答,“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人和動物可以結婚,人和機器人也可以結婚,你的過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們愛著彼此,這就夠了。”
易真立刻就能黯然神傷,“那你為什么要控訴我不重視你?嘴上說沒什么大不了,實則這么關心婚禮這種虛物,真要有愛,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地交換一個戒指,也算是海誓山盟,不離不棄的誓言……算了,別說了,我明白了,我都明白……”
種種回答,反正什么都是錯,就看你選擇哪種錯法了。
容鴻雪的呼吸十分不穩(wěn),他抱著易真,等同于讓易真坐在自己的臂彎上。此刻,他從下至上地望著愛人,可憐地認罪伏法:“對不起老婆,我錯了。”
主動認錯,倒也不失為一個省時省力,從容赴死的辦法。
易真問:“錯哪了?”
精神觸手“啪”地彈出,關掉了通訊,也關上了八名副官目瞪口呆的蠢臉。
“我不該說你不重視我,”男人像一只老實巴交的猛獸,將下巴搭在易真的小臂上,輕聲檢討,“我不該用這種話逼你讓步……”
易真從鼻子里哼出一聲。
“還有呢?”
“我……我不該裝可憐……”話雖然是這么說,那雙幽綠的眼眸卻顯得更加濕潤多情,含著祈求的神色,有變本加厲之嫌,“不該讓老婆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易真不由神清氣爽,他伸出手去,勾起男人的下巴,容鴻雪十分配合,跟著溫馴地抬起頭。
“還有呢?”
兩雙眼睛注視著彼此的時候,就像流動著某種如膠似漆的魔力,一旦對上,就再也不能從對方的眸光中挪開自己的視線。容鴻雪專注地凝望易真,目光緩緩落到他張合的柔軟嘴唇上,神情中顯出難以自拔的癡迷。
“還有……”
男人蒼白的肌膚浮現(xiàn)出病態(tài)的潮紅,他喃喃地復述易真的話,精神力如水波流瀉而出,迅疾地籠罩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易真:“?”
“……還有的話想不出了,老婆讓我抱抱,我好愛你……”
易真:“???”
易真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斥罵,斷斷續(xù)續(xù)的碎語被淹沒在親吻和嘖嘖的水聲中,繼而衣料墜地,發(fā)出曖昧的窸窣一響。
他還不太敢在這時候化霧,一是有精神體罩著,二是容鴻雪這個畜牲曾經(jīng)放出話來,說老婆要是敢在床上忽然散沒了,他就敢直接射在霧里面。
很快,易真呼吸不穩(wěn),腰酥眼餳,還是決定先屈服于享樂為先的人性。
“回房間!別在餐廳里……”
男人聲音低啞,笑道:“那就抓牢……我?guī)慊胤块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