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第 119 章
劇烈的顛簸,易真只來得及抱住滿身腥熱的容鴻雪,這不是他第一次嘗試蟲洞躍遷,但還是第一次使用機甲做這個活計。Xιèωèи.CoM
機甲躍遷,通常要由駕馭者用精神力來維持機身的平衡。易真的手從容鴻雪的腋下費勁地穿過去,按在處理核心上,整只胳膊的袖子頓時染的血跡斑斑。
他努力探出全部的精神觸須,與大黑天進行同步連接。不過,這畢竟是一臺超S級的大型機甲,而且易真之前的機甲駕駛經(jīng)驗基本為零。就算他使出吃奶的勁,就算大黑天把接入標準降到海平面以下,他和這臺機甲的融合程度,也只能達到可憐的32%。
易真承受著軀殼和精神的雙重墜扯,以及倒在自己身上的沉重身軀,委實有些欲哭無淚。
發(fā)覺易真的困境,容鴻雪斷斷續(xù)續(xù)地喘息,他的臉埋在易真的肩頸一側(cè),勉強伸出鮮血淋漓的左手,落在易真的右手上。
漆黑的精神力具象化,猶如起伏微動的血管,交錯縱橫地流淌在環(huán)形處理核心內(nèi)部,然后柔和且不可抗拒地覆蓋了易真的精神觸須。有了他的介入,大黑天內(nèi)部瘋狂閃爍的光線逐漸穩(wěn)定下來,機身亦不再動蕩。
蟲洞在一個不知名的星球上方打開了。
大黑天始終不曾配備機翼,或許它是歷代S級機甲中唯一一個不帶機翼的,只是因為它的主人足夠變態(tài),變態(tài)到可以用精神力充當機翼,托舉起一尊重達數(shù)噸的大型合金怪物。
不過,即便它沒有機翼,大黑天的彈跳能力與空中機動能力仍然是頂尖出色。它高高落下,自動開啟緊急迫降裝置,在駕駛艙內(nèi)的易真只感到輕微的搖晃,繼而連搖晃也止住了。
也不知道他們這是跑到了哪里。
一切趨于平靜,易真像是從一片風暴狂卷的海域,逃回了萬籟俱寂的孤島,沙灘的浪花徐徐留下雪白的泡沫,海風像是怕吹碎了淺眠的夢境般安謐流連。
不過,他還沒有到休息的時間,容鴻雪傷得很重。抱著男人的身體,用不到一會,易真的衣袍上就滲滿了猩紅的血。
容鴻雪胸前的兩個傷口,一個是劈斷傷,一個是貫穿傷。黎澤宇身為裁決十二席,使用的武器也必然不是凡品,過了這么一會,容鴻雪的傷口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易真急忙將他在座椅上放平,用刀子挑開傷處粘膩的布料。
“我得馬上給他止血,”易真急促地低語,“他已經(jīng)是半昏迷的狀態(tài)……”
他伸手翻開容鴻雪的眼睛,發(fā)現(xiàn)他的瞳孔已經(jīng)因為失血過多而微微散開,“這么先進的機甲……大黑天,醫(yī)療措施,啟動醫(yī)療措施!”
話未說完,瑩藍色的光暈猶如滴滴答答的落雨,籠罩在容鴻雪身上,有效減緩了他的失血速度……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血肉模糊的刀傷上,正肆虐著某種陰冷兇惡的能量。S級的愈合能力已遠非常人可及,但黎澤宇留下的傷口就像毒咒,迅猛絞殺著自愈生長的肉芽。
易真低聲道:“放松、放松,身體放輕松……”
他探出精神觸須,緩緩摩挲在傷口邊緣。
人是諸多概念的集合體,易真已然看見了屬于裁決者的概念,可他必須要十分小心,才能不把其它多余的東西跟著一塊抽出來。
在概念抽取的作用下,黎澤宇的刀氣,就像某種暗紫色的流沙,一點一點地自容鴻雪的傷痕中剝離。
刀鋒破體而出,因此易真的精神觸須,也必須伸進傷者的裂口深處,在他的血液、肌理與斷裂的骨骼間打轉(zhuǎn)。容鴻雪輕輕嘶了一聲,睜開朦朧的眼瞳,專心地看他。
“……放松,”易真啞聲說,他封閉了呼吸,如玉的額角還是滲出星星點點的汗珠,“別抗拒,放松?!?br/>
容鴻雪的嘴角一彎,他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閉眼。
四周靜謐無聲,大黑天猶如隔絕人世的堡壘,阻擋了一切細微的聲音。易真聚精會神地看著可怖的傷口,黎澤宇的第二刀,離容鴻雪的心臟僅差毫厘之距,好在S級的臟器已經(jīng)在進化中摒棄了脆弱和要害的屬性,他才能好端端地活到現(xiàn)在。
貫穿傷中的刀氣抽完了,易真按照習慣,用一個玻璃罐子把它們裝起來。
他漸漸發(fā)現(xiàn)了,與其說這是一種惡咒,不如說這是一種切斷的霸道,一種“斬”的命令,假如不是他有概念抽取的能力,容鴻雪的傷口很有可能永遠都無法痊愈。
接下來是斜劈的傷口。
易真的精神觸須流連在容雪鴻的胸膛上,斜斬的傷口看起來沒有貫穿傷那么可怕,但也整個劈裂了他的胸骨,差一點把他整個人砍成兩半。傷口的長度,直接從左肩拉到右肋。
汗珠匯聚成滴,順著易真的臉頰滑落到下頷,馬上要垂落之際,被一只軟軟的小黑手輕輕接住。
易真在肩膀上胡亂蹭了把臉,眼神專注于傷處,說:“省點力氣。”
隨著刀氣的脫離,容鴻雪的傷口也在以非人的速度生長、合攏。漸漸的,血也止住了,最后一絲暗紫色的氣被抽取出來的時候,容鴻雪近乎完全袒露著上身,任由易真給他擦拭血痂,還有半干未干的瘀血塊。
易真終于松懈下來,S級的生命力比脫韁的野狗還強橫,只要傷口的問題解決了,他就不用擔心容鴻雪這個遺千年的禍害。
他抹了把臉上的汗,終于有心情問太阿:“黎澤宇,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有過很多名字。]太阿回答,[一些世界,人們叫他薩赫耐特,另一些世界,人們叫他柯羅諾斯,他是燭龍,是時之沙的持有者、靈魂攫取者、天空長河之主、車輪上的解放者、永生永恒之君主——他是裁決第五席,擁有時光倒流這種能夠被稱為神力的能力。]
易真沉默了,他翻出生物繃帶,在容鴻雪身上毫不客氣地纏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八圈,才低聲說:“他……掌握時間?”
[還沒有達到這種程度。]太阿說,[但毋庸置疑,他對于時間,有種特別的感應(yīng)。也正是因為這種能力,使他得以一次次地重置自己的失敗與死亡,從而一路高歌猛進,坐上裁決第五席的寶位。]
易真手上的動作凝固了一下。
“我想起來了!”他低叫道,“舍心……舍心對我說過!他說黎澤宇的風雪客,擁有‘超越時間的超高速’……當時我還沒能想到這個層面,我以為這是普通人對他實力的過于夸大,沒想到……”
黎澤宇的突然攤牌,對他們來說,只是一段意外的插曲,裁決者是肯定要借著這個機會對他們窮追猛打的,即便沒有黎澤宇這個裁決第五席,也會有別人來干這件事。但控制時間這種能力,還是過于bug了。
他不說話的時間太長,容鴻雪眨眨眼睛,忽然叫了一聲:“哎呦……”
易真抬眼一看,容鴻雪濕漉漉的一個腦袋已經(jīng)拱到他懷里了,“冷死我了,傷口也好痛……”
易真:“……”
好想給他腦殼上來一下,算了,忍住了。易真左右看看,問:“你有多余的衣服嗎?”
容鴻雪:“沒有?!?br/>
平滑如鏡的駕駛艙內(nèi)部,徐徐打開一道空隙,推出一面金屬衣架。
容鴻雪:“……”
失策了,權(quán)限一不小心給得太大,一觸發(fā)關(guān)鍵詞庫,大黑天立刻就做出反應(yīng)了。
易真瞥他一眼,從衣架上扯出一件黑色的毛衣:“自己穿?!?br/>
然后脫了自己被血浸透的外袍,扯了另一件淺灰色的毛衣裹在身上。只是兩人的體型差距未免有點大,易真穿著容鴻雪的衣服,就像罩了一件毛毛的大繭。
易真看了下大黑天的視鏡,他們來到的似乎是一個未開發(fā)的原始行星,此刻暮色四合,天邊的晚霞泛著濃郁的紫色,連綿的林間不住有異形的飛鳥成群結(jié)隊,看起來還是個宜居星球。
“你把坐標定在哪兒了?”易真問,“我們跑到這里來,家、房子的東西呢?艾靈、管家,還有……”
容鴻雪傷勢未愈,臉色看起來還很蒼白,他笑了笑:“早就轉(zhuǎn)移了。要是他們想對容氏下手,那就去吧,一個空殼子,給他們就給了?!?br/>
“別擔心,”他說,“留下的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連你的訓練室,我都原封不動地叫人移走了?!?br/>
“移到哪去了?”易真追問,“這么短的時間……”
“誰說時間短?”容鴻雪慢慢在放下去的座椅上翻了個身,“你從朧華星回來的那天起,我就在做這件事了。家里那些,只是最后需要帶走的東西?!?br/>
“阿佐特星系,在我名下的礦星并不是很多,一共二十七顆,其中有九顆已經(jīng)接近衰竭,只能策劃轉(zhuǎn)型成娛樂行星,或者中轉(zhuǎn)站行星。至于剩下十八顆,最精銳的礦源都被帶到混亂星系中隱藏,而那些帶不走的……”
聲帶的震動牽動傷口,他悶悶地咳起嗽來,易真趕緊給他喂了點溫和的煉金藥劑。
容鴻雪咽下藥劑,漫不經(jīng)心地說:“……至于那些帶不走的,就只好炸了?!?br/>
易真的手一頓:“炸了?”
“嘭,”容鴻雪的精神力模擬出小小的煙花,“只是遣散礦工,炸掉礦井,還有那些起礦機而已,積年累月的數(shù)據(jù)資料也都銷毀了。誰想要誰要,盡情拿吧,我不在意?!?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在易真心里,也就是毀掉一些礦井和采礦的機器,但容鴻雪沒有告訴他的是,礦星不同于其它資源星球,炸掉礦井,等同于坍縮掉一半的行星質(zhì)量,實際行為導致的實際后果,和殲星也差不了多少。
易真問:“你……你為什么要在我從朧華星回來的時候就準備這些?”
容鴻雪笑了一聲:“以你的性格,小真,你那發(fā)作起來天也要捅破的性格。我知道你是不會忍下這口氣的,你肯定要和皇室對著干,說不定還要滅他滿門。而我呢,我是個商人,成功的商人不僅要膽子大,更要隨時隨地做好最壞的打算?!?br/>
他抬頭,看向易真的眼睛:“你看,最壞的打算,這不是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