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詭道
可王三憨卻沖大家擺手,示意大家不要靠近,站在船上對著大家喊:“河神爺說這附近缺了個城隍,我去做城隍了!”一句話剛喊完,忽然河中躥起了一條巨大的金絲鯉魚,這條金絲鯉魚能有多大呢?從水中躥了出來,一口就將王三憨連人帶船一起吞了!</br> 眾人全都驚呆了,大家在河邊打了一輩子的魚,扁擔長、門板寬的大魚經(jīng)常見,還有個傳聞,說有條大魚擱了淺,洼在了一個水塘里,一個村子的人將大魚打死了,當時大魚流的血,將整個水塘都染成了紅色,隨后用斧子將大魚劈成了段段,一架驢車只能拉一段兒,四架驢車拉了四趟才拉完,可見大魚有多大,但即使是傳聞中的那條大魚,只怕也沒有這一條大。</br> 那尾大魚一口吞了王三憨之后,尾巴一甩,河面上就起一陣大浪,等浪頭落下,那尾大魚早已沒了蹤影,出船的漁民回村將這件奇事兒一說,大家都這才明白過來,怪不得王三憨說他要走了,原來是這么回事。</br> 但也有不信的,就說王三憨肯定是掉河里淹死了,一眾漁民可能覺得自己沒伸手救助,不好意思說,就編了這么個借口,至于為什么沒有尸首,這事要在別的地會追究,但在黃河邊肯定沒人追究,萬里黃河,濁浪滔天,人掉下去找不著尸首的太多了,根據(jù)當年淘過河泥的老一輩說,河泥往下挖三尺,必定能挖到白骨,幾乎是每幾步就有一具白骨,可想而知黃河之中,吞噬了多少人。</br> 事情很快就過去了,百姓們都安居樂業(yè),日復一日的過著平凡但充實的日子,王三憨的名字,已經(jīng)成了一個傳說,偶爾還出現(xiàn)在村中老人口中,后生們都已經(jīng)不知道這個人了。</br> 一直到了一年初夏,縣里組織淘泥沙,黃河邊上,每隔幾年就會有樣的舉動,有勞力的出勞力,沒勞力的出點糧錢,并不為奇,只是今年淘泥沙的公文才發(fā)下來,到了晚上,整個村上的人,都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夢見一個身穿官袍頭戴官帽的小伙子,坐在一條漁船的船頭上,順著黃河水漂到了村子口,對著村里人大喊:“我是本地城隍王三憨,大家快跑啊!今年惡龍醒的早,黃河要發(fā)大水了,一淹百十里啊!往高處跑,別管雞鴨牛羊了,再晚就來不及了。”一句話喊完,黃河水呼的一下就沖進了村子,滔天巨浪直接將村子給吞噬了,巨浪之中,一條幾十米長的黑色巨龍翻騰舞動,隨著水流直下,所過之處,尾巴輕輕一掃,就房倒屋塌,無論是遇到人還是家畜,那黑色巨龍都一口就吞了,眨眼之間,整個村莊村毀人亡。</br> 眾鄉(xiāng)親都被這個噩夢給驚醒了,紛紛起床,還沒來及到河提上看看,天空忽然響起了一聲炸雷,瞬間烏云密布,將黃河兩岸百十里的范圍都籠罩其下,隨即大雨瓢潑盆倒一般的下,就好像老天忽然被誰捅了個窟窿一樣。</br> 這一下大家都慌了,村上有威信者,商議了一下,寧愿信其有不愿信其無啊!萬一真的發(fā)大水沖了村子怎么辦?村里幾百口那可是說沒就沒了,跑了最穩(wěn)妥,沒發(fā)大水再回來就是,當下立即組織大家往高地撤離,家禽家畜不帶,人更緊要,男人攙扶著老人,婦女牽扯著孩子,大家互相照應,打著手電,冒著瓢潑大雨,全都從村子里撤到了離河邊十幾里處的高崗上。</br> 這邊百姓剛一撤走,上游的渾水就下來了,巨浪一浪接一浪,河提直接就被推了,渾水肆無忌憚的沖進了村莊,房屋無不倒塌,樹木也被渾水連根卷走,百姓們所遺留下來的雞鴨牛羊,無一幸免。</br> 萬幸的是,村上的人都撤走了,由于王三憨夢中示警,整個村上無一人遇難,等到渾水退去,百姓擔心以后再遭這渾水之害,就不在回去了,而是在那片高崗之上重建了家園,為了感謝王三憨的恩情,老百姓就在高崗下面,面河的地方,建了座城隍廟,別的地方城隍廟里供的城隍爺都沒有名字,牌位上一般都直接寫著城隍爺之位,某年某月誰誰誰泥塑金身之類的,唯獨這座城隍廟供的牌位有名有姓,上面就寫著城隍爺王三憨之仙位!不但有名有姓,還將地位抬高了一等,從地神直接位列仙班了。</br> 而那道士所提到的,正是那座城隍廟!</br> 那城隍廟是有香火的,但沒有人看守,也不設功德箱,附近的百姓經(jīng)常自發(fā)前往祭拜,往往都是三柱香,一些瓜果點心,連香油錢都不用供奉,聽說還滿靈,但保佑的都是善行孝道之事,卻不保佑升官發(fā)財,所以沒有什么外地人前去祭拜,反倒落了個清凈。</br> 一大群百姓浩浩蕩蕩的到了城隍廟,城隍廟不大,就是一間祠堂,連個院子都沒有,里面供著城隍爺王三憨的泥像,面前有張供桌,供桌兩邊有些空了的盤碟,正中供著一個三足香爐,門口還放著一個大號的三足香爐,足有半人高,兩人對抱粗,是石頭雕的,就出自附近工匠的手,工有點粗,個頭也大,比較笨重,又沒什么花紋,年代也不久遠,不過幸虧如此,不然保不齊就被一些喪心病狂之徒偷盜了去當古董給賣了。</br> 那道士正躺在城隍廟門口,倚靠在石頭香爐上曬太陽,一邊曬太陽,一邊捉虱子,口里還哼著歌謠:“昨日不舍錢十塊,今天孩子回不來,是人是畜不由妖,舍盡家財神仙來,皇帝不差無餉兵,爐滿妙手自解開啊自解開!”</br> 而在那道士的身邊,還臥著一個小羊羔,村上人家有養(yǎng)羊的,可并沒有誰家有丟失羊羔,而且這羊羔看樣子好像剛出生沒多久,蹄子的顏色還是粉色的,四肢還沒有力氣站立起來,正在咩咩的叫著,周圍卻又沒有母羊,很是奇怪。</br> 更離奇的是,那小羊羔一看到一眾鄉(xiāng)親來了,頓時四肢一使勁,掙扎著站了起來,一站起來就往眾鄉(xiāng)親面前跑,一路跌跌碰碰,到了眾鄉(xiāng)親面前,往那丟了孩子的母親面前一站,掙扎著用后腿立了起來,兩只前蹄拼命去扒拉那母親,扒拉兩下,后腿無力,一下跪了下去,就跪在那母親面前,口中咩咩直叫,竟然流下了眼淚來。</br> 可就在這時,那道士卻一閃身,就到了那母親面前,手一伸就將小羊羔抱了起來,笑道:“怎么?各位鄉(xiāng)親怎么想起來看望貧道來了?莫不是善心發(fā)現(xiàn),來給貧道隨喜錢來了?”</br> 他這一抱小羊羔,那母親卻忽然瘋了一般的撲了上去,一邊和那道士搶奪羊羔,一邊嘶聲喊道:“孩子!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肚子上有一個桃形的胎記,你們看這小羊羔的肚子上。”</br> 她這一喊,眾鄉(xiāng)親急忙伸頭去看,那羊羔被道士抱在懷里,肚皮正好朝外,肚皮之上,赫然有一個桃子形狀的胎記。這一下眾人一起大驚,要說不是吧?這胎記怎么如此相像?孩子的娘更是不會記錯的,何況有句話說的好,母女連心啊!即使變成了羊羔,只怕母親也能感應出自己的孩子來,更何況,剛才那羊羔跪母,流淚悲啼,可是所有人都看見了,要說是吧?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變成羊羔了呢?這也太詭異了。</br> 這時那道士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道:“實不相瞞,這羊羔,正是你的孩子,而我出現(xiàn)在此地,就是來守護大家的,貧道云游四海,閑步宇內(nèi),走到了此處,只見此處妖氣沖天,遍地都是怨靈,籠罩在村子上空流連不去,已經(jīng)到了即將噴發(fā)的狀態(tài),貧道生平別無所長,就喜個陰陽之術,又好為人善,一見這情況,自然就不能走了。”</br> “隨后貧道通過仔細觀察,這些怨靈之中,竟然全都是家禽家畜之類,掐指一算,算出此地之前曾遭遇過一場罕見大渾水,幸得城隍爺指點,你們滿村百姓才能僥幸逃脫,可那些家禽家畜,卻盡死與渾水肆虐之中,而這些怨靈之所以流連不去,就是怨恨其主人當初拋棄它們,好在村上人氣滿旺,怨靈一時不敢下手,可當怨恨達到了頂點,又有落單勢孤的孩子,它們自然就不會手下留情了。”</br> “為什么選孩子呢?一是孩子小,沒有抵抗能力,意志也不堅定,容易受到迷惑,二來孩子是爹娘的心頭肉,將報復施加在孩子身上,能使爹娘痛不欲生。”</br> 說到這里,那道士忽然話鋒一轉,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說道:“但是,貧道到了這里,有貧道在,豈能容這些怨靈胡作非為,可天道循環(huán),因果報應,又都是早注定好了,正因為當初你們拋棄了那些家禽家畜,所以才會有今天這一劫,我如果強自逆天而為,則會觸怒天威,輕則遭受天罰,重則損我陽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