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汪小柔似懂非懂地點頭。</br> 尹澈也沒指望她能聽懂,抬了抬下巴:“帶我去找你哥。”</br> 汪小柔記得出門前她哥說要去打籃球,便領(lǐng)著尹澈去了自家小區(qū)里的籃球場。</br> 到的時候,蔣堯已經(jīng)在了。臉色通紅,看起來像剛打過一輪。</br> “哥哥,我能留下看嘛?”</br> 蔣堯摸摸她的小腦袋:“你回去寫作業(yè),不然讓爸知道又要罵我了。”</br> 汪小柔癟嘴:“好吧……”</br> 尹澈沒摻和他們兄妹倆的對話,到場邊把背包放好,正準備脫外套,肩膀忽然一重。</br> “澈澈。”</br> “干嘛?”</br> “沒什么,叫叫你。”蔣堯的下巴墊在他肩上,憨憨地傻笑,“你怎么這么可愛啊。”</br> “抽風(fēng)了?”</br> “沒有……對了,下午我爸和我爹不在家。”</br> “那又怎樣?</br> “要去我房間嗎?”</br> 尹澈側(cè)頭看他:“你妹還在家,你在想什么?”</br> 蔣堯壓低聲音壓低,貼在他耳邊說話:“我把房門鎖了,你叫得小聲一點。”</br> 尹澈一愣,接著慢慢瞇眼:“我什么時候叫過?”</br> “今天一定讓你——嘶!”蔣堯捂著肚子倒退,“謀殺親夫……”</br> 尹澈收回手肘:“少跟我開黃腔。”</br> 蔣堯笑了笑:“那你轉(zhuǎn)過來,讓我多看你一會兒。一天不見,怪想念的。”</br> 尹澈一臉“你有病吧”的神色,但還是轉(zhuǎn)了過來,只不過視線沒跟著挪,落在了別處。</br> “你也看我啊。”</br> “你有什么好看的。”</br> “你不想我嗎?”</br> “一般。”</br> “哦……”蔣堯耷拉著,“只有我一個人在想嗎……行吧,那打球吧。”</br> 尹澈瞥了他一眼,遲疑幾秒,決定還是不說出真相了。</br> 免得他太得意。</br> 回到學(xué)校,又是無止盡地學(xué)習(xí)。</br> 新課基本都講完了,進入第一輪復(fù)習(xí),各科練習(xí)卷輪番轟炸,把學(xué)生折磨得不成人形。</br> 章可:“我現(xiàn)在太羨慕高一的學(xué)弟學(xué)妹了,他們是多么的單純無知……”</br> 韓夢:“你現(xiàn)在也挺單蠢無知的。”</br> 章可一拍桌子:“怎么說話呢老韓!班長替我做主!”</br> 陳瑩瑩捂著額頭:“別煩我,我頭疼……算了我去趟醫(yī)務(wù)室。”</br> 兩節(jié)課后,從醫(yī)務(wù)室回來的陳瑩瑩臉色好了很多,生龍活虎地追著韓夢打。</br> 尹澈看著看著,忽然伸出條腿,假裝一攔,接著迅速收回。韓夢差點被絆倒,愕然轉(zhuǎn)身:“澈哥你——”</br> 陳瑩瑩沒剎住車,直接撲進他懷里。</br> 尹澈挑了下眉。</br> 韓夢眼中瞬間充滿感激:謝謝您!</br> 蔣堯搖晃著椅子:“你的對象也想要抱抱。”</br> “你又沒事。”</br> “他倆也沒事啊。”</br> “班長去醫(yī)務(wù)室打抑制劑了。”尹澈聞著空氣中一絲殘存的信息素,“她最近有點信息素溢出,你沒聞到嗎?”</br> “我只聞得到你的。”蔣堯放下椅子,撐著頭看他,“你最近怎么不發(fā)熱了?”</br> “標記一次能管好幾個月,你還盼著我發(fā)熱?”</br> “當然,你懂的。”蔣堯眨了眨眼。</br> omega的發(fā)熱是節(jié)節(jié)攀升的,下次再發(fā)熱,咬腺體標記就壓不住了。</br> “不想懂,或許我改變主意,也用抑制劑。”尹澈回。</br> 蔣堯皺眉:“我就這么沒有魅力嗎……”</br> 尹澈聞言,側(cè)目看他。</br> 蔣堯眉眼生得很立體,大概是混血基因的功勞,因此,即便他微微一顰,情緒就外露得很明顯。</br> 好像真的很失落。</br> 下午,大雨忽至。</br> 臨冬的雨水飽含寒意,給景物刷上了一層霧蒙蒙的濾鏡,仿佛置其于刺骨寒氣之中。</br> 郭志雄神色凝重地望著窗外雨幕,一臉憂郁,語調(diào)深沉:“我隱隱,嗅到了一絲體育課被占的氣息。”</br> 話音剛落,數(shù)學(xué)馬老師就進來了:“你們體育老師說體育課不上了,把課讓給我了,下節(jié)上數(shù)學(xué)。”</br> “啊……”學(xué)生哀嚎。</br> 楊亦樂:“太好了,我還以為今天卷子講不完了。”</br> 郭志雄正抱著章可痛不欲生,謀算著如何解救被綁架的體育老師,聽見這句話,差點沒背過氣去。</br> 然而馬老師下一句話又讓全班沸騰了:“下節(jié)我五班也有課,你們班拖著椅子去五班一起上,正好進度一樣。”</br> 一中有些老師課多,偶爾會有這樣的操作,但1班是頭一回遇上。</br> 去別的班上課,和陌生的同學(xué)挨著坐,新鮮之余,也暗含了一絲青春期的緊張與悸動。</br> 剛剛還靠在窗邊憂郁悲傷的章可已經(jīng)拿好數(shù)學(xué)卷子拖著椅子到門口了:“同志們!先走一步!”</br> 郭志雄怒吼:“叛徒!你不是真正地愛體育!”</br> 蔣堯和尹澈課間去了趟小賣部,回到教室發(fā)現(xiàn)沒幾個人了,聽同學(xué)說明情況了之后,也拖著椅子去五班,最后兩個到。</br> “報告。”</br> 整個教室黑壓壓的一片人同時望向門口。</br> 兩個高高大大的男生,一個校服沒好好穿,領(lǐng)子耷拉著,看起來漫不經(jīng)心的。半邊肩膀都濕了,頭發(fā)也沾了雨水,隨手往后一撥,同時也往人心弦上狠狠一撥,教室里蕩漾開好幾聲“哇……”</br> 校草酷得讓人臉紅心跳。</br> 另一個則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渾身上下一點沒被淋濕,校服拉鏈拉到最高,露出的俊臉神色冷淡,目光卻很銳利,逐一掃過剛才喊“哇”的人。</br> “……”</br> 校霸酷得陰沉可怕。</br> “安靜。”馬老師指了指教室過道里僅剩的空位,“你倆快坐下。”</br> 尹澈點頭,拖著椅子穿過講臺,坐在了第一列過道的最前面,旁邊是唐莎莎。</br> 蔣堯跟他隔了兩列座位,旁邊是蘇琪。</br> 五班的學(xué)生已經(jīng)準備看好戲了。</br> 唐莎莎一年前被這兩人揭發(fā),被撤去了文藝部部長的職務(wù),丟了很長時間的臉,對這兩人避之不及,現(xiàn)在坐一起,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化學(xué)反應(yīng)。</br> 上課鈴還沒響,馬老師已經(jīng)爭分奪秒地開始講題了,背過身在黑板上寫第一小題的解題步驟。</br> 1班同學(xué)大多都和旁邊的5班同學(xué)拼了課桌,把試卷攤在課桌上記筆記。尹澈拿了本數(shù)學(xué)書墊在試卷下面寫,字跡沒平時工整,看著有點煩。</br> “你要不要靠?”唐莎莎把試卷往旁邊一挪,冷冷地問。</br> 尹澈抬頭看了她一眼:“謝謝。”</br> “呵,算你欠我的。”</br> 唐莎莎的同桌是蘇琪,見他把試卷放了上來,轉(zhuǎn)頭小聲問旁邊的人:“蔣堯,那個……你要不要用我的桌子?”</br> “不用,謝謝。”</br> “可是,這樣寫字會歪歪扭扭的……”</br> 蔣堯笑笑:“沒事,我就算好好寫字也難看。”</br> “……”</br> 尹澈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只看見蔣堯沖蘇琪笑。</br> 笑得還挺開心。</br> 一節(jié)課過去,五班同學(xué)雖然沒看到任何期待中的畫面,但也算吃到了瓜,當晚便去貼吧開了棟八卦樓:</br> “震驚!兩位大佬疑似情變!”</br> 帖子里描繪得有模有樣:“昔日仇敵為何共用一桌?校草為何對男友視而不見?轉(zhuǎn)而與其他omega說說笑笑?且聽今日五班奇聞。”</br> 下面不少人跟帖:“我就知道他倆遲早要分。”</br> “誰受得了這樣的omega啊,整天冷冰冰的。”</br> “我賭他倆頂多再談一個月,蔣堯只是暫時性眼瞎。”</br> ……</br> 章可在班群怒罵:“一看這標題就知道是我五班的兄弟,我去讓他刪了!”</br> 尹澈關(guān)了群里的帖子鏈接,把剛折好的星星扔進罐子里,轉(zhuǎn)身上了床。</br> 背靠墻壁,曲著腿,摸著腳踝上的繩子。</br> 戴了太久,繩子已經(jīng)有些毛糙了,摸上去微微扎手。</br> 想讓蔣堯重新做一條,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br> 其實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br> 躲避社交這么多年,一些很平常的話、很普通的舉動,他都沒法好好表達出來。</br> 尤其是在蔣堯面前。</br> 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想做的事。</br> 持續(xù)了一天的雨飄進陽臺,打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吵得人心煩。</br> 尹澈拉過被子,罩住了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伸手往床角摸了摸,扯過一件衣服,擁到懷里。</br> 校服外套寬大,不是他的尺碼。他把臉埋進校服里,深深地吸氣。</br> 令人安心、眷戀的氣味。</br> 網(wǎng)上說的方法挺有效,他對蔣堯的信息素越來越適應(yīng),甚至覺得不夠。</br> 還想要更多、更親密的觸碰。</br> 卻又遲疑,不知自己是否能承受,萬一進行到一半發(fā)現(xiàn)不能……大概會很掃興。</br> 于是又繞回了那個問題,該怎么對蔣堯開口。</br> 宿舍門冷不防地敲響了。</br> 尹澈迅速將校服藏回床角,起身去開門。</br> 門外是蔣堯,神色擔心:“你看那個帖子了嗎?別多想,不是他們說的那樣。”</br> 尹澈沒多問一個字:“知道,沒事。”</br> “你相信我?”</br> “嗯。”</br> “不吃醋嗎?”</br> “沒有。”</br> 蔣堯聽他這么說,把門一關(guān),走進來:“我跟別的女生說說笑笑,還是對我表白過的女生,你無所謂嗎?”</br> “不然?”</br> “你起碼應(yīng)該吃個醋吧。”</br> “哦。”尹澈聲調(diào)沒起伏,“我吃醋了。”</br> 蔣堯無語:“太假了吧。”</br> 怎樣才算真呢。尹澈想問,他不是無所謂,只是覺得沒必要說。</br> 反正蔣堯是喜歡他的。</br> “你總是這么冷靜,我們分手那次也是。”蔣堯?qū)@茬陰影揮之不去,“頭也不回地就走了,眼淚也不掉一滴,我懷疑如果我們再分手,你是不是也會那樣?”</br> “我會去找我前男友。”尹澈淡定地回。</br> 蔣堯愣住:“……你還有前男友?”</br> “有啊。”</br> “什么時候的事?初中交的?”</br> “高中交的。”</br> 蔣堯顯而易見地急了,抓住他的肩膀:“怎么從來沒跟我說過?我難道不是你初戀?”</br> 尹澈保持沉默,看著他越來越急躁,忽然勾唇:“你傻不傻。”</br> “什么?”</br> “你跟我分手,我的前男友,還能有誰?”</br> 蔣堯怔了怔,冷靜下來之后,漸漸回味過來。</br> 尹澈以為他會笑,然而蔣堯沒有:“為什么要開這種玩笑……我以為你真的想過再跟我分手。”</br> 尹澈笑容微滯,慢慢放下嘴角:“抱歉。”</br> 他大概實在不擅長討人喜歡。</br> 宿管大爺在廣播里喊“還有一刻鐘熄燈,各位同學(xué)抓緊時間洗漱”,各個寢室兵荒馬亂,嘈嘈雜雜,唯有他們這間安安靜靜。</br> 蔣堯深深吸氣:“我才該說抱歉,剛說的別往心里去。就算你真要跟我分手也沒事,我都聽你的。”</br> “……不會跟你分的。”</br> 蔣堯揉了揉他的腦袋:“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現(xiàn)在喜歡我,將來可能就不喜歡了,何況現(xiàn)在你也沒有特別喜歡我。”</br> 尹澈:“我沒有……”</br> “嗯,我知道沒有。”蔣堯轉(zhuǎn)身開門,“不說了,我回去了,你早點睡。”</br> 他的手剛搭上去,衣角便被扯住。</br> 蔣堯回頭。</br> 尹澈臉上沒什么表情,攥他衣服的手卻握得很緊:</br> “不是你說的那樣。”</br> “什么?”</br> “我特別……我……”尹澈抿了抿唇,沒往下說。</br> 蔣堯微微屈膝彎腰,與他平視,輕聲問:“特別什么?特別喜歡我?”</br> 尹澈不說話,垂著眼不看他。</br> 蔣堯湊上去,親了親他緊閉的唇:“今晚……能讓我留下嗎?”</br> 過了將近十秒,才看到眼前的小兔子,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