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雨下了一夜,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窗戶,愣是沒下大,到早上便偃旗息鼓了,屋子里的熱度與氣味也隨之消散了個干凈。</br> 三天的時光太短暫,一伙兒人拖著行李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感覺像剛來。</br> 正準(zhǔn)備叫車,客廳里的鸚鵡突然大喊:“喜歡你!喜歡你!”</br> 尹澈剎住腳步,回頭瞪了眼蔣堯。</br> 周浩亮看熱鬧不嫌事大:“你們誰說了這句話啊?大熊,是不是你?”</br> 郭志雄是這兒唯一有女朋友的,嫌疑最大,但他立刻否認了:“不是我,我昨天跟你們玩完狼人殺就回房了,沒下來過。”</br> “那會是誰?”</br> 尹澈悄悄握緊了拳頭。</br> 他昨晚后來餓了,下樓加熱蔣堯買回來的點心,兩個人就坐在客廳沙發(fā)這兒吃。</br> 蔣堯膽子大得不行,在燈光敞亮、一鳥注視的情況下,把他嘴角的叉燒酥屑抿走了。</br> “好吃,香香甜甜的。”</br> “……你變變態(tài)態(tài)的。”</br> 蔣堯不依不撓地還想親他:“看在我這么喜歡你的份上,再獎勵我一次吧。”</br> 尹澈往他嘴里塞了個菠蘿包,堵住他沒完沒了的得寸進尺。</br> 偏偏被鸚鵡學(xué)去了這三個字。</br> 據(jù)韓夢說,后來他姑媽回來聽見了,立馬打電話給他媽,說他有早戀嫌疑。</br> 韓媽媽特別高興:“我兒子終于嫁出去了?!”</br> 韓夢在班級群里說這事的時候哭哭唧唧:“你們知道嗎,我媽竟然以為我和大熊是一對,我倆都是alpha!什么鬼啊!”</br> 郭志雄:“就是!我要是喜歡alpha也不會找你啊,得是堯哥那樣的吧!”</br> 韓夢:“……”</br> 蔣堯:“別了吧。”</br> 韓夢最終沒能鼓起勇氣在分別那天跟陳瑩瑩表白,而蔣堯,也沒能在之后的一月里再親一次自家小兔子。</br> 接一次吻管的時間也太長了吧?按尹澈的性格,不到下次發(fā)熱大概不會再讓他親了。</br> 兩位悲傷的alpha只能互吐苦水:</br> 韓夢:“為什么我的信息素這么弱,如果能強一點我就去表白了。”</br> 蔣堯:“為什么我的信息素這么強,如果能弱一點我就能多享受幾次快樂了。”</br> 韓夢:“?滾啊!”</br> 一眨眼就到了開學(xué)報道日。</br> 住宿生一般要提前一天回寢室整理東西,下午,蔣堯在家收拾書包的時候,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之前扔進去的那顆紙星星,從尹澈那兒偷偷換來的。</br> 白色格紋的條紙,干凈清爽,和本尊一樣。</br> 他隨手放在書房的書桌上,出去和趙誠打了會兒球,回來的時候,汪小柔正捏著那顆星星仔細觀察,一見他,立刻問:“哥哥,這是你女朋友折的吧?你才不會折這種東西呢。”</br> “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蔣堯笑道,“怎么樣,手巧吧?”</br> 汪小柔不服氣道:“這有什么了不起呀,我也會折,不信我拆開給你重新折一遍。”</br> “別別別。”蔣堯連忙奪了回來,“我得還給他。”</br> 偷拿別人東西總歸是不道德的事,蔣堯打算晚上跟尹澈見了面就還回去。</br> 結(jié)果晚上尹澈沒來。</br> 蔣堯去隔壁寢室敲門,只碰見來幫忙整理打掃的尹家管家和若干人員。</br> “大少爺發(fā)燒了。”管家約莫四十來歲,西裝筆挺,文質(zhì)彬彬,說話不緊不慢,“可能要明早再來。”</br> 蔣堯一聽急了:“發(fā)燒?信息素有沒有溢出?”</br> 管家微露訝異:“這倒沒有……說是最近補課太多,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了導(dǎo)致的。”</br> 蔣堯一愣,稍作思考,頓悟了然。</br> 兔崽子真是越來越皮了。</br> 開學(xué)第一天,尹澈到的比住宿生還早,跟在他后邊進門的郭志雄沒有走到他旁邊,而是去了原先的單座,又成了孤家寡人一個。</br> 某位alpha泰然自若地重新占領(lǐng)了自己的座位。</br> “澈澈,你是不是假裝生病逃掉補課?”</br> 尹澈看了眼穿著夏季短袖校服的蔣堯,人是帥的,只是嘴巴依舊欠嗖嗖的。</br> “我的乖乖校霸去哪兒了?怎么越來越不老實了?”</br> 尹澈懶得搭理他,昨晚和馮醫(yī)生配合得很累。</br> 馮德良好歹也是位全國知名專家,在業(yè)內(nèi)德高望重,卻要配合一個高中生演戲來逃脫補課,一開始說什么都不干,還問:“小澈,你怎么會做這種事?是不是你那個男朋友教的?我就覺得他不務(wù)正業(yè)。”</br> “您之前說他值得托付來著。”</br> “哎,年紀大了,老糊涂了。”</br> “……”</br> 馮醫(yī)生最終看在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份上,勉強同意了,只不過演得很不走心,就打了個電話說他發(fā)燒了。尹家夫妻一聽兒子發(fā)燒立即高度緊張,沒深究太多。于是尹澈趁機說是補課導(dǎo)致的,尹權(quán)泰立刻結(jié)算了家教的工資,讓他們不用再來了。</br> “不想裝乖了。”尹澈把書包往課桌上一扔,坐下,腳踩到杠上,拽得很,“想把我錯過的叛逆期補回來。”</br> 周浩亮回頭收作業(yè),聞言一抖:“澈哥,冷靜……您現(xiàn)在不叛逆已經(jīng)威震四方了……”要叛逆起來還不得血雨腥風(fēng)?</br> 蔣堯笑彎了眼:“想什么呢。”</br> 周浩亮點頭:“就是。”</br> “怎么能裝病辭退家教。”</br> “就是。”</br> “這一點也不叛逆。”</br> “就……啊?”</br> “你應(yīng)該氣走家教,這樣才像個校霸。”</br> 周浩亮:“……”</br> 尹澈確定了,馮醫(yī)生說的沒錯,他確實是被這人帶壞的。</br> 這位前校霸經(jīng)驗豐富,不僅傳授理論知識,還帶他親身體驗了一回當(dāng)校霸應(yīng)有的排面:</br> ——開學(xué)第一天就被叫去了老師辦公室。</br> “蔣堯,誰讓你私自換座位的?”吳國鐘擰眉,“上學(xué)期末你非求著我換座位,現(xiàn)在又自個兒換回來了,開玩笑呢?是不是你倆每吵一次架就得換座位?”</br> “以后不換了,到畢業(yè)都不換了。”蔣堯舉手發(fā)誓。</br> “憑什么相信你?”</br> “老師,您要是保留我的座位,我保證以后次次考第一。”</br> “你考第一不是應(yīng)該的嗎?”</br> “那我保證我同桌次次考第二,年級第二。”</br> 尹澈剜他一眼:“老師,別聽他的,他第二,我第一。”</br> 嘖,兔崽子叛逆起來,還真不太好對付。</br> “也行,反正都一樣。”</br> 吳國鐘被搞糊涂了:“不是,尹澈,你怎么也跟著亂來?你當(dāng)年級第一很好考嗎?你弟以前就是第一,你應(yīng)該很清楚他的成績吧?”</br> 老吳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尹澈便遲疑了:“我不能考第一。”</br> “這才清醒……”</br> “我考第二吧,不然我弟可能會生氣。”</br> 吳國鐘:“……”</br> 蔣堯:“那我呢?”</br> “你第三。”</br> “好咧。”</br> 他們倆旁若無人地像排座位一樣把名次排好了,吳國鐘忍無可忍:“你們兩個,下次要是考不到年級第一第二,立刻分開,以后都別想做同桌!”</br> “……”</br> 為了占穩(wěn)同桌的位置,晚上,蔣堯拿了本數(shù)學(xué)課外題去306探討學(xué)習(xí)。</br> “我給你講題。”</br> “這本我做過了。”尹澈淡淡道,“用不著你,回去吧。”</br> 蔣堯撐住門不讓關(guān):“那我陪讀!”</br> “不需要。”</br> “暖床呢?”</br> “今天三十八度。”</br> “那你熱嗎?”蔣堯力氣大,硬是闖進了宿舍,關(guān)上門,將尹澈往里輕輕一推,“快一個月沒要我的信息素了,想要嗎?”</br> “不想。”尹澈轉(zhuǎn)身往書桌走。</br> 蔣堯跟過去,雙臂一撐,將他困在了書桌前。</br> 桌上攤著本數(shù)學(xué)習(xí)題,旁邊放了個鐵盒,還有星星罐子。</br> “可我想要。給我點兒你的信息素吧,我缺糧了。”</br> “alpha又不需要omega信息素。”</br> “嗯,alpha是不需要omega信息素。”蔣堯附在他耳邊,“但我需要你。”</br> 尹澈沒說話,低頭盯著書桌上攤開的數(shù)學(xué)習(xí)題。</br> “你笑了。”</br> “沒有。”</br> “明明笑了,嘴角都翹起來了。”</br> “說了沒有。”</br> “轉(zhuǎn)過來我看看。”</br> 尹澈慢慢騰騰地轉(zhuǎn)過身,眼神落在別處,神色酷酷的。</br> “這么聽話?轉(zhuǎn)過來會被我親的知道嗎?”</br> 尹澈抿了抿唇:“知道。”</br> “……你真是……”</br> 真是什么,蔣堯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就覺得自己像被下了蠱似的,被這只兔崽子迷得神魂顛倒。</br> 寢室里安安靜靜,他們接吻時也沒有發(fā)出多少聲響,僅僅貼在一起,輕緩地廝磨。</br> 尹澈沒溢出信息素,蔣堯沒釋放信息素,彼此都知道,只是單純地想接吻而已。</br> 越是單純,越令人怦然心動。</br> 蔣堯親了會兒,有點情難自禁,抬手摟上了身前人的腰。</br> 薄薄的襯衫底下,是一截纖瘦的腰,比之前稍微多了點肉,但依舊很細,他一條手臂就能圈住。</br> 嘴唇親得有些濕了,蔣堯的腦子也有點渾了,箍著懷里人的腰,把人抱上了書桌,身軀擠入分開的腿/間,想換個姿勢親。</br> 尹澈別開臉,按住他的肩,抬腿縮到書桌上:“不行。”</br> 蔣堯一時沒回過神,直到目光聚焦到尹澈略顯蒼白的臉上,才反應(yīng)過來,立即后退一步。</br> “對不起,我不是想強迫你……”</br> 尹澈平復(fù)了會兒心悸,覺得自己有點反應(yīng)過度,跳下書桌:“今天就到這兒吧。”</br> 蔣堯看著他燈光下泛亮的唇,咽了口唾沫,有點可惜,但只能照做。伸手摸了摸兜,掏出來一顆星星:“行,先把這個還你,物歸原主。”</br> 尹澈一怔,迅速伸手奪回星星,塞進自己的罐子里:“為什么偷拿我東西?”</br> “……想睹物思人。”</br> “不準(zhǔn)再拿了。”</br> “嗯,知道,抱歉。”蔣堯開玩笑轉(zhuǎn)移話題,“這星星這么寶貝嗎?我以為你折著玩兒的,是不是每一顆都代表你的一個心愿?”</br> 尹澈沒搭理他,舉起星星罐子放到了書架的最上層,接著舉起那個鐵盒,也想放上去,然而鐵盒蓋子沒蓋緊,掉了下來,盒子里的東西也被帶出來了一些,輕飄飄地散落到地上。</br> 蔣堯隨手幫他撿起,忽然發(fā)現(xiàn),手里的東西怎么看怎么眼熟。</br> “這些紙條是……”他直起身,抬頭正對上尹澈的目光,恰好捕捉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br> 再往尹澈手里的鐵盒一望,零零散散的白色紙條中,靜靜地躺著一朵皺巴巴的紙玫瑰。</br> 雖然像團廢紙,但被保存得很好。</br> 蔣堯依稀記得,這是將近一年前他做的手工,做完自己也覺得太難看,扔進了垃圾桶。</br> “你……一直留著這些?”蔣堯錯愕之后,捂住臉,通紅的耳朵卻捂不住,“你還說我,自己不也偷拿我的東西……”</br> “沒有偷,這些都是你不要的。”尹澈義正嚴辭,搶走他手里的紙條,塞進鐵盒,蓋上蓋子,放回書架,接著轉(zhuǎn)身,低著頭把他往門口推,“滾回你寢室去。”</br> 蔣堯卻紋絲不動,抓住他手腕:“抬頭看一下我。”</br> “不看。”</br> “不看就說明你害羞了。”</br> 尹澈抬頭:“你胡說什么——”</br> 蔣堯迅速靠近,將他抵在書桌邊上:“抬頭也會被親的,知道嗎?”</br> 尹澈動作頓住,移開視線。</br> “……哦。”</br> 結(jié)果這晚一道數(shù)學(xué)題都沒講成。</br> 但蔣堯很滿足,因為前一個月的量,全都補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