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307宿舍。</br> 兩個高大的男生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在床前,低著頭。</br> 尹澈坐在床上,目光從左邊掃到右邊:“知錯了嗎?”</br> 蔣堯懺悔:“知錯了。”</br> “哪里錯了?”</br> “昨晚不該因為太興奮忘了鎖門。”</br> “……”尹澈瞇起眼,“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哪里錯了?”</br> “……說好的我睡地板,不該因為晚上冷,偷偷睡到床上來。”</br> 韓夢:“等等,為什么我也跪著?我做錯了啥?”</br> 尹澈:“你自己要跪的。”</br> 韓夢如夢初醒:“我剛剛看你表情太嚇人,腿一軟,就跟著蔣堯跪了……”</br> 尹澈只迷糊了兩三秒,蔣堯也只快樂了兩三秒,緊接著就看到挽著自己手臂的小男友眼神逐漸清明犀利,神情逐漸陰沉可怕。</br> 然后,毫無懸念地被一腳踹下了床。</br> 他瀟灑翻滾落地,直接跪下認(rèn)錯,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相當(dāng)自覺。</br> 韓夢站起來,恍恍惚惚:“你們倆為什么要睡一起……”</br> 蔣堯信口胡謅:“昨晚我們一起探討作業(yè),做到很晚,澈澈就說想在我這兒過夜……”</br> 尹澈:“沒說。”</br> 蔣堯:“……我睡糊涂記錯了,是我死皮賴臉求澈澈讓我在這兒過夜,增進(jìn)我們之間的兄弟友誼。”</br> 韓夢:“然后你本來打地鋪,讓澈哥睡你床,半夜你覺得冷,偷偷上了的床,正好被我撞見?”</br> 蔣堯點頭:“沒錯,就是這樣。”</br> “……”韓夢扶著額頭,深吸一口氣,“你他媽當(dāng)我傻逼嗎?你這寢室亂得跟豬窩似的,澈哥會愿意留在這兒過夜?你倆到底是做作業(yè)做到很晚還是做其他事做到很晚?”</br> 蔣堯拍地而起:“你這人思想怎么這么下流?滿口做做做,能不能純潔點兒?我們澈澈還沒成年呢,澈澈別聽他的。”</br> 尹澈抬眼:“讓你起來了嗎?”</br> 蔣堯忙不迭地重新乖巧跪好。</br> 韓夢無語:“我最后問一句,你倆到底什么關(guān)系?”</br> “好兄弟。”</br> “男朋友。”</br> 韓夢:“……我顯然選擇相信澈哥。”</br> 蔣堯難以置信:“不是說好了先瞞著嗎,你就這么說了?萬一他說出去怎么辦?”</br> 尹澈:“他要是敢,我們倆還怕干不掉他嗎?”</br> “那倒也是……”</br> 韓夢:“請問你們有看到我還站在這兒嗎??”</br> 蔣堯跪了半小時才被允許站起來。</br> 高大弱小且無辜的韓夢被迫對天發(fā)誓,絕對不泄露出去一個字,否則這輩子找不到對象。</br> “太狠了,你們這對……”他想罵狗男男,又不敢罵,只能憤慨,“誰知道你們倆會在一起!這種刷新三觀的事我說出去也沒人會信好吧!”</br> 等他罵罵咧咧地走了,蔣堯接著挨批評。</br> “你昨天怎么跟我保證的?”尹澈的臉色很臭,“說好的不亂來?”</br> 蔣堯無話可說。</br> 是他非要把人拉到自己寢室來過夜,是他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會上床,也是他抵擋不了觸手可得的誘惑,違背了承諾。</br> 其實他什么也沒做,連碰都沒碰一下近在咫尺的小男友。單人床太窄,為了給尹澈留出舒適的睡覺空間,他一直蜷縮在床邊,直到凌晨才睡著。</br> 但錯了就是錯了,沒什么可爭辯的。</br> “對不起,我一時鬼迷心竅……”蔣堯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fā),“想離你再近點。”</br> 尹澈看了他一會兒:“我不會再來你寢室過夜了。”</br> 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蔣堯只能自食苦果:“嗯。”</br> “你寢室太亂了。”尹澈語速很快,不想讓人聽清似的,“如果我的病治好了,你可以來我寢室。”</br> 蔣堯倏然抬眼。</br> 尹澈面無表情,不知道在看哪里,那張小臉依舊冷冷酷酷。</br> ——只是耳尖浮著一層淡淡的薄紅。</br> 蔣堯忍不住喉結(jié)動了動。</br> 真不能怪他意志力不堅定,這怎么可能抵擋得住啊……</br> 韓夢為了自己的終身幸福和人身安全,不僅沒說出去一個字,還積極地幫他們打掩護,以實際行動表明“就算別人知道了你們的關(guān)系也絕對不是我說的哼”。</br> 一眨眼就到了周五。</br> 學(xué)校貼吧里關(guān)于蔣堯的熱議帖數(shù)量驟降,據(jù)說是吧主看刷屏太多,限制了帖子數(shù)量,專門蓋了一棟樓讓大家討論。</br> 樓里問得最多的,就是蔣堯有沒有對象。</br> 有知情者說:[他上學(xué)期好像追過白語薇。]</br> 有更知情者回:[早就不追啦,白語薇好像又和尹澤糾纏不清了。]</br> 有人問:[蔣堯的同桌不是尹澈嗎?他們倆關(guān)系好像還不錯哎,會不會……]</br> 立刻遭到眾人反駁:[不會不會,校霸怎么可能和一個alpha談戀愛?校草怎么可能和一個beta談戀愛?那太驚悚了。]</br> 有個小號非常努力地刷了十幾條:[他倆是好兄弟!他倆是好兄弟!你們別瞎猜!真的是好兄弟!]</br> ……</br> 蔣堯走在去校門口的路上,一路接收來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禮。</br> 尹澈不動聲色地往前快走了兩步,與他拉開距離。</br> 然而很快被蔣堯追上:“干嘛走這么快?”</br> “不想跟你一起招搖過市。”</br> 蔣堯拽著他的書包背帶將他扯回來:“兔崽子,這些人里有一半是在看你好嗎?你的威名可比我大多了。”</br> 這時,白語薇恰好從行政樓出來,撞見了他們:“誒,好久不見啊。”</br> 她上次掉小池塘里被蔣堯撈出來的時候就看清了蔣堯的樣貌,兩個多月過去,現(xiàn)在早已見怪不怪。</br> “你們怎么往門口走?不是社團課嗎?”</br> “我們?nèi)バM飧慊顒印!笔Y堯回。</br> 一中對社團課的管理很寬松,反正是周五正課之外的課時,上完就放學(xué)了。只要事先和張教主申請,就可以提前出校門活動,像楊亦樂的素描社就經(jīng)常組織外出寫生。</br> 今天的社團課,尹澈說要帶他去看望那位休學(xué)住院的社長。</br> 蔣堯上了一學(xué)期的社團課,還沒見過社長,也挺好奇。</br> 白語薇了然:“那你們當(dāng)心點啊,我剛聽老師說,最近門衛(wèi)看到好幾個校外的人在咱們學(xué)校附近游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校領(lǐng)導(dǎo)正在考慮加高圍墻呢。”</br> 蔣堯和尹澈對視一眼:“嗯,知道了,謝謝。”</br> 出門右拐就是公交站,有一班車直達(dá)市醫(yī)院。</br> 上了公交,空座很多,他們倆找了個并排的位子。</br> 學(xué)校放得早,普通的上班族這個點大多都沒下班,公交車上只有幾個老爺爺老奶奶,還有附近學(xué)校的學(xué)生。</br> 坐在他們前面的兩個女生從他們上車起就腦袋湊在一起,小聲議論著什么,夾雜著幾聲輕笑。</br> 尹澈看著她們晃來晃去的馬尾辮,心里有點煩,皺著眉看向窗外。</br> 蔣堯以為他在為剛才白語薇說的事發(fā)愁:“你別擔(dān)心,那些人應(yīng)該暫時不敢進(jìn)學(xué)校。就算他們進(jìn)來了,我以前能壓住他們,現(xiàn)在也能。”</br> “我沒擔(dān)心那個。”尹澈回頭,“一會兒到了醫(yī)院,跟我走,不該問的別多問。”</br> 蔣堯:“那你就更不用擔(dān)心了,保證乖乖的,給你敬愛的社長留下好印象。”</br> 到了醫(yī)院,尹澈輕車熟路地帶他直達(dá)住院部,像是常來的樣子。</br> 蔣堯原本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想著既然是嚴(yán)重到需要休學(xué)的毛病,而且住了這么長時間的醫(yī)院,這位社長估計狀態(tài)不會很好,甚至有可能臥床不起。</br> 然而進(jìn)了單人病房,看到的卻是一個正坐在藤椅上看書的男生。</br> 除了穿著病號服之外,與常人無異。冬末的暖陽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一派歲月靜好。</br> 男生聽見開門聲,抬起頭,綻開笑:“剛看到你短信你就來了……啊,這就是你說的新社員?”</br> “社長好。”蔣堯鞠了個躬。</br> “你好,叫蔣堯是吧?我都聽小澈說了,我叫徐守。別客氣,進(jìn)來坐。”</br> 徐守的病房里沒有吊瓶,沒有插管,連瓶藥都找不到,干凈得不可思議。</br> 蔣堯有點困惑,但記著來之前說好的規(guī)矩,沒多問,跟著坐下。</br> 尹澈帶了些平時社團課上做的小玩意兒,一一從袋子里拿出來給徐守看,像在接受領(lǐng)導(dǎo)檢閱。</br> 徐守應(yīng)該挺擅長做手工的,指出了一些小問題。不像他倆只是業(yè)余水平,做過算過,不會精益求精,純粹當(dāng)個消遣。</br> “你這個地方比例不對……”徐守認(rèn)真地指出每一樣物件可以改進(jìn)的地方,也會夸獎有進(jìn)步的地方。</br> “這個木頭房子做得不錯啊,比去年那個精致。”</br> 蔣堯想起來了,插嘴:“是送他弟的那個?也是社長你教他的?”</br> 徐守:“不是我教的,小澈自己看網(wǎng)上教程做的,拿來讓我看了看而已。第一次做木制品就能做成那樣,很厲害了。”</br> 蔣堯有點酸:“你什么時候也能為我做樣?xùn)|西?”</br> 尹澈的目光落到他手腕上:“你手上那個就是。”</br> 蔣堯高興了,笑道:“你腳上那個也是。”</br> 徐守看著他倆,意味深長地“哦——”了聲。</br> 尹澈低著頭把小物件一樣樣收回袋子里,沒解釋,算是默認(rèn)了。</br> 徐守笑笑:“好了,小澈的看完了,小蔣同學(xué),你的社團課作品呢?”</br> “……”蔣堯沒想到還有這一環(huán)節(jié),“我做得不太好,沒帶過來……”</br> 尹澈:“他沒做過什么東西。”</br> 徐守立刻板起臉:“你來我們社團是渾水摸魚的嗎?”</br> 蔣堯有點小慌張,用眼神向自個兒男朋友發(fā)出求救信號。</br> “他就是來渾水摸魚的。”男朋友毫不猶豫地賣了他。</br> “……”</br> 徐守:“我們社團不需要渾水摸魚的人,下次見面要是不能拿出點像樣的東西,我就要把你踢出我們社團了。”</br> 他雖然是個omega,個子瘦瘦小小的,長相清秀,但嚇唬人的時候還挺有氣勢。</br> 蔣堯忙不迭地答應(yīng):“嗯,下次一定!”</br> 聊了約莫半小時,病房的門又開了。</br> 來了個高大的男生,穿著一中校服,手里拿著一支潔白無瑕的百合。</br> 徐守笑了,但笑容跟剛剛見到他們的時候不太一樣,是有些靦腆的笑,聲音也變得輕柔:“你來啦。”</br> 男生“嗯”了聲,走過來,先和尹澈打了聲招呼。</br> 蔣堯見他看向自己,主動說:“你好,我跟尹澈一個社團的,也是同班同學(xué),我叫蔣堯。”</br> “杜翔。”男生話不多。</br> 尹澈站起來:“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吧。”</br> 徐守:“這么快啊,不再坐會兒嗎?”</br> “不了,下次再來。”</br> “那好吧……”徐守有點遺憾的樣子,不過還是笑著送他們出了病房。</br> 下了電梯,走出醫(yī)院的長廊,蔣堯終于松了口氣:“剛剛那個進(jìn)來的男生,是咱社長的對象?”</br> “算是,他們倆青梅竹馬,都是高三。”</br> “哦……還挺配的。”蔣堯提著一袋子小玩意兒往前走,隨口問,“他得的什么病?看起來氣色還可以啊。”</br> 尹澈低垂著眼,沒怎么看路:“先天性腺體萎縮,信息素缺失。”</br> “信息素缺失?那不是跟你很像?”</br> “嗯,我們是一個主治醫(yī)生,我也是通過醫(yī)生跟他認(rèn)識的。”</br> “這樣……對他來說應(yīng)該影響更大吧,畢竟是omega……”蔣堯忽然想起,“他比我們大一級?那豈不是今年就要成年了?”</br> omega的成年伴隨著發(fā)情期的到來,屆時身體里的信息素會達(dá)到峰值爆發(fā)。</br> “沒有信息素……也就是沒有發(fā)情期?”</br> “等于沒有。”</br> “那他……”和beta有什么區(qū)別?</br> 甚至連beta都不如。</br> 這話太殘忍了,蔣堯沒說出口,繼續(xù)往前走。</br> 走到醫(yī)院大門口,出去的一剎那,夕陽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br> 蔣堯忽然意識到一個很不對勁的地方。</br> “……先天性的毛病,為什么現(xiàn)在才住院?而且沒有信息素好像也不影響他正常生活啊,為什么要休學(xué)治療?”</br> 尹澈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面對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br> 蔣堯莫名地心中發(fā)怵。</br> “發(fā)情期還沒到來之前,確實不會怎么樣。”尹澈說,“可是所有omega都會經(jīng)歷發(fā)情期,這是生理構(gòu)造決定的。”</br> “發(fā)情期就像一頭饑餓的野獸,需要吞食足夠多的alpha信息素才能滿足。我之前跟你說過,自己本身沒有信息素,就無法與alpha信息素交融。”</br> “所以,當(dāng)一個omega的發(fā)情期到來,卻沒有alpha信息素供養(yǎng)這頭野獸,你知道會怎么樣嗎?”</br> 蔣堯搖頭。</br> “它會從其他地方獲取食物,比如血肉。”</br> “信息素缺失的omega,會在發(fā)情期過后,內(nèi)臟器官迅速衰竭,直到……”</br> 尹澈沒說下去,但蔣堯聽明白了。</br>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有點顫:“那社長他……什么時候……?”</br> “三個月后。”</br> “發(fā)情期到來時,如果他還是沒有信息素,那他……必死無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