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蔣堯語氣太狂,狂得他一時不知從哪兒懟起。</br> “你怎么來了?”</br> “你這反應(yīng)讓我好沒成就感啊。”蔣堯放下頭盔,“我從東城飆到西城,三十公里,一個小時,就為了跟你跨年,你不應(yīng)該是‘哇!親愛的!我好感動!正在想你你就出現(xiàn)了!愛死你了!’這樣么。”</br> 尹澈:“你覺得可能嗎?”</br> 蔣堯:“我也覺得不太可能。”</br> 尹澈:“那你說屁。”</br> 蔣堯笑了笑:“想逗你玩兒……”</br> 話沒說完,垂在身側(cè)的手背被碰了下。</br> 輕輕的,仿佛在心上撓了一爪子。</br> 蔣堯一愣。</br> “是很感動。”尹澈黑亮的眼里盛滿了光,光里映著他,“也很想你。”</br> 蔣堯沒忍住,扣住了他的手腕。</br> 街上依舊車水馬龍,有一段路被過街的人群堵住了,車子只能慢慢地往前開,等著交警疏通。偶爾有車主百無聊賴地掃過街邊,看見一對抱在一起的小情侶,不由地感嘆:年輕真好啊……</br> 無懼旁人的眼光,眼中只有彼此。</br> 蔣堯收緊了手臂。</br> 尹澈出來得急,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厚厚的長款羽絨服,抱上去蓬松柔軟,還很溫暖,像抱著一團剛曬過太陽的云。</br> 抱了四五秒,感覺懷中人的身體漸漸變得有些僵硬,蔣堯便松開了手。</br> “對不起,沒經(jīng)過你同意,難受嗎?”</br> 尹澈的臉色有點白,耳朵卻很紅,眼睛沒看他:“……還好。”</br> “那就再抱一下?”蔣堯作勢張開雙臂。</br> 尹澈往后退了小半步:“一天一次。”</br> 他還適應(yīng)不了這么親密的接觸。</br> “怎么回事啊,兔崽子。”蔣堯勾著笑,“每天都要我過來抱抱你?這么黏人啊。”</br> “……”</br> 好好一個alpha,偏偏長了張嘴。</br> 蔣堯拍了拍身后的重機車:“行,反正有作案工具,每天晚上來回一趟也就兩小時的事,為了男朋友早日投懷送抱,值。”</br> “誰要你天天來,別瞎折騰。”尹澈岔開話題,“誰的車?你有證嗎?”</br> “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跟你說過的。證當(dāng)然有,否則這會兒咱們就是局子里見了。”</br> 蔣堯讓開道,給他展示車的全貌:“酷不酷?想不想坐?”</br> 男生對這種硬核機械大多沒什么抵抗力,尹澈很坦誠地說:“想。”</br> 他以為蔣堯這就要帶他去兜一圈了,結(jié)果蔣堯笑了笑,說:“改天,今天太晚了,有點危險。”</br> “危險你還半夜開過來?”</br> “我一個人膽子大,好把控,載個人就不行了,何況還是載我的寶貝。”</br> 蔣堯伸手,將他羽絨服的拉鏈往上拉:“而且今天冷,容易著涼。”</br> 尹澈看著他低垂的睫毛,認(rèn)真的神色,忽然覺得很慶幸。</br> 幸好答應(yīng)了。</br> 這樣的戀愛,哪怕只談一天,也已經(jīng)值了。</br> 零點將近,廣場上的人群情緒逐漸上漲,熱鬧非凡。</br> 他們倆靠著機車,互相挨著,看著大屏幕上,春晚主持人正在竭力地拖時間,串詞一句接著一句,不帶重樣。</br> “我的新發(fā)型帥嗎?”蔣堯捻著自己的劉海發(fā)梢,“視野突然清晰了,有點不習(xí)慣。”</br> 尹澈側(cè)目。</br> 其實不用他評判,從他們面前走過去的路人,眼睛都往這兒瞄。</br> 說實話,有點不爽。</br> “你開學(xué)怎么辦?再剪回去嗎?”</br> 蔣堯搖頭:“沒必要了,上次那個潘輝已經(jīng)把消息泄露出去了,現(xiàn)在東城的都知道我在一中,偽不偽裝都一樣。”</br> 尹澈思忖片刻,還是問出了那個疑惑了很久的問題:“蔣堯,你為什么要轉(zhuǎn)學(xué)?”</br> 蔣堯的手頓住。</br> “怎么說呢,這是一段很復(fù)雜的心路歷程……”他望向夜空,沉默幾秒,嘆氣,“哎,其實也不復(fù)雜。”</br> 他以前自視太高,以為自己很強,能擺平一切,不把對手放在眼里,打敗了別人,還要言語嘲諷。</br> 結(jié)仇越來越多,他也沒往心里去,反正那些人打不過他。</br> 直到某天,一伙在他手下吃了虧的人,打聽到了他妹就讀的小學(xué),趁著小學(xué)里搞開放日活動,穿上借來的校服,裝作家屬混了進去。</br> 汪小柔聽他們說是哥哥的朋友,又見他們穿著八中的校服,沒起疑,跟著走了。</br> 要不是在校門口恰好遇到來參加活動的他爸,不知道會釀成怎樣的大禍。</br> “我爸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蔣堯說完,自嘲道,“我也覺得自己欠罵,整天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以為自己已經(jīng)強到能保護身邊所有人了,結(jié)果身邊人卻因為我而差點被傷害。”</br> “不光是我妹,趙誠也因為跟我要好,經(jīng)常在路上被人堵。我以為替他報仇的我是英雄,這件事之后才意識到,如果沒有我,他根本不會被人堵。”</br> “東城本來沒那么亂,那些小混混頂多也就勒索小學(xué)生的零花錢而已。就因為我,因為我的自詡正義,因為我的過度鎮(zhèn)壓,導(dǎo)致了反彈,導(dǎo)致了越來越多的打架,甚至有人差點犯罪。”</br> 蔣堯再嘆氣。</br> “什么東城校霸,我就是東城的禍害。只要我在,我身邊的人以后可能還會因我而陷入危險,所以我走了。”</br> 尹澈聽完,安安靜靜的,沒表態(tài)。</br> 蔣堯心里有點沒底,抓了抓頭發(fā):“我不該跟你說這些……顯得我很慫,一點也不帥了。”</br> “不會。”尹澈呵出一口白霧,翹起嘴角,“我覺得你很帥。”</br> 蔣堯看怔了半天:“你不覺得我這樣很像逃兵嗎?”</br> 尹澈:“你怎么會是逃兵,你敢承認(rèn)錯誤,敢擔(dān)起責(zé)任,你比很多人都勇敢。”</br> 蔣堯笑了笑:“也不用因為我是你男朋友就這么吹。”</br> “沒跟你開玩笑。你想想王鵬輝,再想想陳老師,還有榮煒。不是人人都能承認(rèn)自己犯了錯的,有些人甚至不覺得自己錯了。”</br> 蔣堯摸摸鼻子,望望天。</br> “真的只能一天一次嗎?”</br> “……什么?”</br> “我現(xiàn)在好想抱你。”蔣堯扯住他的衣袖,“預(yù)支明天的可以嗎?”</br> 倒計時結(jié)束的那一秒,廣場上人群的歡呼聲達到了頂峰,沸騰不息。人們互相慶賀,互相擁抱,沒有人注意到對面街邊,有一對同樣擁在一起的年輕情侶。</br> “新年快樂。”蔣堯虛虛地攏著懷里人,附到耳邊,“我第一句是對你說的。”</br> “新年快樂。”尹澈的臉埋在他的肩膀處,聲音很輕,“我只對你說了。”</br> 三個星期的寒假轉(zhuǎn)瞬即逝。</br> 還沒怎么休息夠,又到了開學(xué)報到的日子。</br> 中間返校領(lǐng)過一次成績,導(dǎo)致許多人這個年都沒過好,被父母逼迫著去了補習(xí)班。加上繁重的寒假作業(yè),這個假等于沒放。</br> “尹澈,數(shù)學(xué)作業(yè)……”楊亦樂一大早就在兢兢業(yè)業(yè)地收作業(yè)。</br> 尹澈指了指前面正奮筆疾書的章可:“被人借走了。”</br> 楊亦樂無奈,又問:“那蔣堯呢?他來了嗎?”</br> “沒來,他昨晚請假了,今早來。”</br> 蔣堯這個寒假除了來西城找他之外,只出現(xiàn)在一班的班級群里,返校那天去機場接妹妹沒來,寒假期間同學(xué)聚會也沒去,昨晚住宿生回校更是不見人影。</br> 章可納悶了:“蔣堯這是考得多差啊,整個兒人間消失了。”</br> 陳瑩瑩:“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啊,說不定人家在埋頭苦讀呢。”</br> 章可想象了下那畫面:“不可能,堯哥應(yīng)該跟我一樣有自知之明,知道這輩子再怎么努力也就是條咸魚了。”</br> 陳瑩瑩:“別背后說人家壞話,抄你的作業(yè)去。”</br> “我這是實話實……臥槽!”</br> 陳瑩瑩嚇了一跳,拿本子打他:“你干嘛!一驚一乍的。”</br> 章可瞪大眼指著教室窗外:“外面好好好他媽帥一男的!”</br> 不光是他,一班其他同學(xué)和走廊上路過的學(xué)生都看見了,瞬間引發(fā)轟動。</br> “這誰?哪個班的?我居然沒見過!”章可不可思議,扔了筆,伸長脖子往外瞅,“我們學(xué)校有這么帥的alpha嗎??我怎么會不知道??”</br> 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臉、這身高……怎么有點熟悉?</br> 那人從一班前門走到后門,像有頂聚光燈打在他身上,一路備受矚目。</br> 然后拐了個彎,從后門進了一班教室。</br> 韓夢手里的小鏡子“啪嗒”一聲掉在桌上,裂開好幾道縫:“我操……”</br> 只有尹澈一個人淡定如常,看著那人放下書包,拉開身旁的座位坐下。</br> “早啊。”蔣堯朝他笑了笑,接著轉(zhuǎn)頭,朝全班同學(xué)、以及在門外圍觀的別班同學(xué)也笑了笑,“看什么?沒見過帥哥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