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喧囂自由的運動會結(jié)束之后,一切都回歸原樣。</br> 過了一個周末,張教主依然一大早就在門口抓遲到的,吳國鐘依然聲若洪鐘地在講臺上講課,臺下的學(xué)生依然怨聲載道,抱怨作業(yè)太多。</br> “都快期中考試了,還這么懶散,作業(yè)多那不是為了你們好嗎?”吳國鐘把課本一夾,數(shù)落著幾個一下課就趴下的,“章可你看看你,這學(xué)期語文背誦篇目才過了幾篇?學(xué)學(xué)人家楊亦樂,還沒教的都已經(jīng)到我這兒背完了,我看你這次考試能得幾分。”</br> 章可不敢捂耳朵,硬生生抗了五分鐘的耳膜暴擊,等老吳走了,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班長,你在喊我嗎班長?我怎么感覺耳朵嗡嗡嗡的?我是不是要聾了?”</br> 陳瑩瑩嫌棄地?fù)]手:“走開,我跟亦樂商量這周末去哪兒玩呢,別來打擾我們。”</br> 章可:“啊?下周就考試了你倆還想著出去玩?我要給老吳打小報告,太公平了,憑什么我下課趴會兒就要挨訓(xùn)啊!”</br> 陳瑩瑩:“人家這周末過生日,有特權(quán),您配嗎?”</br> 章可瞬間精神了:“臥槽,亦樂你生日啊?怎么不早說?”</br> 楊亦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本來沒打算過的……結(jié)果被班長發(fā)現(xiàn)了,那就過吧。”</br> 章可詫異:“班長,你怎么知道的?”</br> 陳瑩瑩得意地說:“我在你們每個人名字旁邊都備注了生日啊,體不體貼?”</br> “天哪,跟你認(rèn)識一年多,第一次看到你這么omega的一面耶!”</br> “章可你活得不耐煩了是吧?”</br> 前排吵吵嚷嚷的,楊亦樂偷偷往最后排瞄了眼。</br> 尹澈坐在自己位子上,這周換到了靠走廊的窗戶旁邊。他靠著椅背,腳踩著課桌前面的鐵杠,椅子前后搖擺,目光出神地望向窗外,像在發(fā)呆。</br> “你們說……如果我邀請尹澈,他會同意嗎?”</br> 楊亦樂問得很小聲,卻讓正在拌嘴的兩個人突然安靜了。</br> “……你想邀請他?”陳瑩瑩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br> 楊亦樂點頭:“嗯,尹澈之前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我不會有勇氣去找那流氓,也不會拿到證據(jù),我一直想找機(jī)會謝謝他……”</br> 章可為難道:“謝是該謝,但他一來,感覺就玩不盡興了啊……”</br> 陳瑩瑩給了他一拳:“別只顧著自己,人家尹澈其實也沒那么孤僻吧,蔣堯不是天天開他玩笑也沒事嗎?而且運動會上我看他跑得很努力,說不定他也很想跟咱們一塊兒玩呢?”</br> 章可望了眼最后排的那位冷面同學(xué),將信將疑:“是嗎……哎,反正是亦樂你的生日,你來決定吧,不管怎樣我肯定給你面子。”</br> “嗯,謝謝……”</br> “不過我還是友情建議,你要邀請尹澈的話,把蔣堯也帶上,我感覺只有堯哥在才能鎮(zhèn)住他。”</br> 前陣子的牽手畫面給章可帶來了不小的沖擊,至今難忘,雖然1班同學(xué)都知道這個動作是數(shù)學(xué)老師要求的,沒人真以為他倆有什么曖昧,但章可還是隱隱約約覺得,尹澈在蔣堯面前不太一樣。</br> 具體不一樣在哪兒,他也說不上來。</br> “嗯,我本來就打算喊蔣堯的,他也幫了我很多……不然我先邀請蔣堯吧,如果他同意,尹澈應(yīng)該也會同意……”楊亦樂憑直覺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又回頭看了看,“誒,蔣堯人呢?”</br> 上課鈴響時,蔣堯才從后門進(jìn)來,沖他同桌笑了笑:“搞定。”</br> 尹澈看著前方,沒什么興趣的樣子:“哦。”</br> “不枉我在7班走廊徘徊了半天,她總算認(rèn)出我了。”英語老師已經(jīng)進(jìn)教室了,蔣堯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說是謝謝我那天扶她,中午要請我吃飯,下了課來找我,要一起嗎?”</br> “不了。”</br> “行吧,那我就自己去了。哎,來這個學(xué)校之后第一次遇到對我這么友善溫柔的妹子,真好,哪像你,一天到晚嫌棄我。”</br> 尹澈的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沒說話。</br> “今天我們講周末練習(xí)卷啊,這卷子我早上批得真是要吐血,閱讀怎么能錯這么多?下周要期中考了你們可別給我丟臉。來我們先看第一篇……”</br> 許貝妮邊講解邊抽同學(xué)回答問題,尹澈拿著筆,在卷子上記筆記。</br> 蔣堯一般見他要認(rèn)真聽課了就會安靜下來,但今天格外興奮,說個沒完:“我打聽到了,她叫白語薇,名字都這么美……當(dāng)然人更美,今天見比上次在醫(yī)務(wù)室見到的樣子還漂亮,而且性格也好,一看就是那種溫婉賢惠的omega,我打算追她了。”</br> 尹澈筆沒停:“人家看得上你嗎。”</br> “就從她主動請我吃飯這點來看,說明她是個不以貌取人的人,我覺得有希望。”</br> “可能只是想感謝你而已。”</br> “那也行啊,先把關(guān)系培養(yǎng)好,慢慢發(fā)展,憑我的真誠和努力,一定能打動她。”</br> “哦。”尹澈低下頭,把許貝妮寫在黑板上的英文詞組抄了下來,腦子里什么都沒記住,一片空白。</br> “祝你成功。”</br> 考試前的一周總是最痛苦的,每節(jié)課幾乎都是做試卷講試卷,好不容易熬過了一周,學(xué)生們各個都猶如掙脫牢籠的小鳥,飛回各自家中,暫時把考試壓力拋之腦后,先嗨一個周末再說。</br> 尹澈之前答應(yīng)喬婉云一個月至少回一次家,又到了兌現(xiàn)承諾的時候。周五放學(xué),走到校門口,司機(jī)已經(jīng)等著了。</br> 拉開車門坐進(jìn)車?yán)铮ⅠR和后座的人打了個照面。</br> “你社團(tuán)就你一個人,怎么還這么晚?”尹澤面色不快,“是不是故意讓我等?”</br> 尹澈坐好,對他解釋:“沒有,我社團(tuán)現(xiàn)在是兩個人,今天在教社員折紙,稍微晚了點。”</br> 蔣堯果真如他入社時所說的那樣,是來渾水摸魚的,基本就是拿著材料瞎玩,反正結(jié)束后也是他清掃。</br> 尹澈嫌他浪費材料,后來就沒再強(qiáng)迫他做東西了,所以蔣堯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看著他做,時不時地夸兩句“你手還挺巧”,或者損兩句“這做的什么玩意兒”。</br> 但今天社團(tuán)課,蔣堯主動提出,想學(xué)紙玫瑰的折法,讓他教。</br> 尹澈其實也不會,借口上廁所,在衛(wèi)生間里待了半天,看著網(wǎng)上教程把折法學(xué)會了,然后教蔣堯折。</br> “啊……有點丑。”蔣堯是真沒什么手工天賦,折得歪七扭八,不說根本看不出是朵玫瑰。他自己也瞧不上,隨手扔進(jìn)了廢紙簍里。</br> “你說她會喜歡紙做的嗎?要不還是買朵真的?”</br> “你說的就是你那同桌吧。”尹澤哼了聲,“他還有空陪你玩這種幼稚的東西啊,不是在追白語薇么。”</br> 尹澈轉(zhuǎn)頭:“你怎么知道?”</br> “你的同桌,在運動會上出了那么大的風(fēng)頭,現(xiàn)在年級里好多人都在討論他,我不想聽都不行。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跑步跑得快了點么,很稀奇嗎?嘁。”</br> 是沒什么稀奇的,尹澈心想,蔣堯只是個平平無奇的alpha。</br> 平平無奇的alpha,應(yīng)該追不上那么漂亮的omega吧。</br> 車子還沒開到家門口,大老遠(yuǎn)就已經(jīng)看到喬婉云等候的身影了。</br> “媽,你怎么在外面等?風(fēng)多大啊。”</br> 喬婉云摸了摸一個月沒見的兒子的臉:“想早點見到你,看看你在學(xué)校過得怎么樣,是不是瘦了點?臉上都沒幾兩肉了……”</br> 尹澤插著兜繞過他倆,不屑道:“媽,他好著呢,只是在運動會上摔了個狗吃屎而已。”</br> 喬婉云嚇壞了:“啊?怎么回事?寶貝你受傷了沒?”</br> “沒事,小傷,我去醫(yī)院看過了。”</br> 還好扭傷得不嚴(yán)重,校醫(yī)幫忙矯正了下,又去醫(yī)院做了檢查,一個星期下來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只是手上的擦傷還沒完全愈合,仍然纏著紗布,疼倒是不疼了。</br> 喬婉云也注意到了,牽起他的手,眼眶立刻紅了:“我就知道你照顧不好自己,都受傷了還不跟爸媽說,我看你還是別住宿了,讓爸在學(xué)校附近給你買套房子,我跟你一起住過去。”</br> “不用,真沒事。”</br> 但不管他怎么說,喬婉云都不相信他了,晚飯的時候就和尹權(quán)泰提了這事:“小澈他快成年了,身體狀況也不穩(wěn)定,我去照顧著,有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尹權(quán)泰還沒發(fā)話,尹澤先冷哼了聲:“他一個beta有什么不穩(wěn)定的?這輩子就這樣了。”</br> “別這么說你哥。”尹權(quán)泰低聲呵斥。</br> “行,他是你們的寶貝,我不配說。”尹澤摔了筷子上樓。</br> “這孩子……”喬婉云嘆氣。</br> 尹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媽,沒事的,我能照顧好自己。”</br> 喬婉云眼里涌上了淚光,哽咽著“嗯”了聲,尹權(quán)泰看著他們母子倆,無奈道:“明天幫你約了馮醫(yī)生,你再去檢查一下吧。”</br> “嗯。”</br> 雖然他們?nèi)齻€都知道檢查不出什么變化,但都還抱著微小的希望。</br> 說不定會發(fā)生奇跡呢?</br> 可奇跡如果那么容易發(fā)生,也就不叫奇跡了。</br> 吃完飯,尹澤還在自己房間里賭氣,喬婉云讓傭人把飯菜送了上去。</br> 尹澈走到他的房間門口,想了想,沒去敲門,回了自己臥室。</br> 自家的床比寢室里的床松軟許多,躺上去就不想起來,尹澈翻了個身,聞著被褥間陽光曬過的味道,不知不覺睡著了。</br> 夢里的時間快速往后撥,他夢到三四年后,蔣堯和白語薇結(jié)了婚。他做伴郎,跟著蔣堯去接新娘,去當(dāng)眾宣誓,去給各桌敬酒。最后蔣堯回頭敬了他一杯,笑著說:“謝了,兄弟。”</br> 其實是個美夢。尹澈醒來后想,起碼夢里他還能做蔣堯的伴郎。</br> 手機(jī)屏幕的光在傍晚的昏暗環(huán)境中亮了半天,仍在不停震動,尹澈看了眼,是剛才夢里的新郎。</br> “喂,什么事。”</br> 他剛睡醒,沒什么力氣,聲音有點啞,語調(diào)軟綿綿的,蔣堯聽著覺得心里也軟綿綿的。</br> “這么早就睡了?”</br> “沒,打了個盹兒。”</br> “懶。”蔣堯笑了聲,很有穿透力,隔著電話都覺得耳朵酥軟,“吃飽了就睡,當(dāng)心變小肥兔。”</br> “滾,沒事我掛了。”</br> “別,有事,能不能對哥有點耐心……明天楊亦樂生日,定了間密室逃脫,看評價挺有意思的,去不去?”</br> “不去,要復(fù)習(xí)。”</br> “這么認(rèn)真?我看你都埋頭苦讀一個星期了,放松一下嘛,人家楊亦樂特意讓我邀請你,你如果不去,他可能要哭了。”</br> “……他讓你邀請我的?”</br> “是啊,哦,當(dāng)然,哥也想跟你一起去。”</br> 尹澈勾唇:“行吧。”</br> “那就這么說定了啊。對了,我還邀請了白語薇,你猜怎么?她居然答應(yīng)了!還特意推了補(bǔ)課跟我出去,明天你給我點面子啊,別當(dāng)著她面損我。”</br> 尹澈忽然覺得呼吸不暢,看了眼窗戶,沒開,難怪空氣好悶。</br> “也是楊亦樂讓你邀請的嗎?”</br> “不是啊,楊亦樂跟她又不認(rèn)識,是我問的,楊亦樂也同意了。”蔣堯挺得意,“我就說有希望吧,希望掌握在主動者手里。”</br> “算你厲害。”尹澈起身走到窗邊,打開了窗。</br> 秋夜的晚風(fēng)蕭瑟微冷,花園里的鮮花已經(jīng)盡數(shù)凋零了,管家說明天就會換上一批新花和常青樹。</br> 其實到了明年春天,花還會再開,只是人不給它機(jī)會。</br> 夜色的另一邊,秋風(fēng)將陰冷小巷子里的人吹得一哆嗦。</br> 蔣堯掛了電話,給楊亦樂發(fā)了句:“我?guī)衔彝佬袉幔俊?lt;/br> 楊亦樂回得很快:“好啊好啊,我正想讓你幫忙邀請他呢,就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謝謝你了,蔣堯。”</br> “沒事。”</br> 屏幕光暗了下去,蔣堯吁出一口氣,將額前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往后一捋,黑暗中的臉龐俊朗漠然,朝巷子深處喊:“好了沒?”</br> 一人很快從里頭小跑出來,踢翻了幾個散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畢恭畢敬地立定在他面前,打報告:“堯哥,那傻逼太蠢了,一道數(shù)列填空題卡了半天,我都想替他做了,他怎么考上一中的?還學(xué)生干部?”</br> 蔣堯冷嗤:“誰知道,你們繼續(xù)監(jiān)督著,這張卷子不做到130分別讓他走。我沒空耗著了,我妹要喝奶茶,說是什么網(wǎng)紅店,排隊要一小時,再不去就關(guān)門了。”</br> “好好好,您慢走。”那人恭敬相送。</br> 夜深人靜,僻遠(yuǎn)的小巷子深處時不時爆發(fā)出凄慘的嚎叫,把流浪貓嚇得都不敢靠近:</br> “你們到底什么人!我招你們?nèi)悄銈兞耍孔岫甲嵬炅诉€讓我做卷子!有毛病嗎!”</br> ……</br> “他媽的老子不做了!誰愛做誰做吧!真當(dāng)老子怕你們啊!”</br> ……</br> “草泥馬扒我衣服干嗎!!!救命啊這里有一群變態(tài)啊!!”</br> ……</br> “操!!不準(zhǔn)畫那里!放手!!我再做一次還不行嗎!!”</br> ……</br> “這他媽是高考卷!我說怎么這么難!老子才高二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