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張教主做事一如既往地雷厲風行,僅過了一個周末,公示欄里就貼出了一張年級處分單。</br> “臥槽?唐莎莎被記過了?怎么回事啊?”</br> 一樓的公示欄邊上圍了一群看熱鬧的學生。換作其他人被處分可能引不起這么大注意,但唐莎莎擔任文藝部部長,負責學校各大文藝活動,不少學生都認識,吃瓜吃得相當起勁。</br> 正值午休時間,剛吃完飯的學生回教學樓必經(jīng)公示欄,全圍在這兒了,知情的給不知情的科普,被科普的再給后來的科普:</br> “誒誒,我聽說啊,跟楊亦樂那事有關(guān),是她放出的謠言說楊亦樂被流氓那啥了。”</br> “那是謠言?我還當真了呢……她干嘛這么做啊,楊亦樂跟她又無冤無仇。”</br>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唐莎莎看上了文藝部新來的一個alpha學弟,天天對人家示好,部里的人都知道,結(jié)果那學弟理都不理她,就跟楊亦樂走得近,唐莎莎就妒忌了唄。”</br> “妒忌就造謠人家?這也太惡心了……”</br> “大快人心,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一個部長而已,那么大的官威,她一個omega,也配騎到alpha頭上?”</br> “話說唐莎莎被撤職了,那新的文藝部部長是誰啊?”</br> “好像是高二1班的吧,叫什么我忘了,就那個特別娘的alpha。”</br> “我靠他啊?那也沒好到哪兒去,張教主怎么回事啊,挑的都是妖魔鬼怪……”</br> “咚!”</br> 易拉罐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落入了窄小的垃圾桶口,蔣堯轉(zhuǎn)頭:“怎么樣,哥投得準吧?”</br> 尹澈面無表情:“你扔在濕垃圾桶里了。”</br> 蔣堯:“?!”</br> 從一堆泡面零食殘渣里揀出那個易拉罐之后,蔣堯立馬跑去洗了個手,洗完也不擦干,把水珠往自個兒同桌臉上彈,特別欠地問:“涼不涼快?”</br> 然后被尹澈從走廊一頭踹到了另一頭。</br> “那不是你哥嗎?”3班有人看見了走廊外打鬧著路過的兩個人,喊了句,“尹澤,他踹的那個人是誰啊?好像沒見過?”</br> “啪!”尹澤扔了筆,黑著臉起身離開,“他愛踹誰就踹誰,關(guān)我屁事。”</br> “……”</br> 韓夢被提拔上文藝部部長之后,立馬在朋友圈發(fā)了條“爸爸的才華終于可以大施拳腳了!”并配以無數(shù)愛心星星小表情,陳瑩瑩在下面回了個白眼表情:“繡花拳”。</br> 韓部長新官上任,春風得意,大手一揮豪氣沖天,掃蕩了小賣部的冰柜,請1班所有同學吃雪糕。</br> 章可咬了口巧克力味的雪糕,還沒咽下去就說:“老韓牛逼!真給我們班長臉!”</br> 牙上沾滿了黑乎乎的巧克力,看起來像個憨憨。</br> 陳瑩瑩不忍直視:“你能不能吃完了再說話……誒,姓韓的,怎么不給我一根?”</br> 韓夢剛發(fā)完雪糕,拎著大袋子走到陳瑩瑩邊上,從袋子里掏出最后一包東西,扔到她桌上:“怎么能忘了您呢,班長大人,小的有今日,多虧了您栽培啊,這不,特意把小賣部最貴的一盒曲奇買來孝敬您了。”</br> 陳瑩瑩點頭:“還是韓公公懂事,小可子,學著點兒。”</br> 章可突然覺得手里的雪糕不甜了:“靠,這盒曲奇五十幾塊呢!我也想吃!”</br> 韓夢笑笑:“你吃屁吧。”</br> 蔣堯分到一根草莓味的,往他同桌桌上看了眼,是香草味的。</br> “要不,咱倆換換?吃草莓味的雪糕,這很不alpha。”</br> 尹澈想說你戴兔耳的時候怎么不說這話,但他現(xiàn)在沒精力,趴在桌上,捂著肚子:“你拿去,我不吃。”</br> 蔣堯低頭:“怎么了?早上班長的大姨媽痛傳染給你了?”</br> 尹澈轉(zhuǎn)過頭,腦門上幾撮頭發(fā)翹起著:“滾,還不是因為你。”</br> “我怎么了?”</br> “剛吃完飯踹你,劇烈運動了。”</br> “……”蔣堯很想把他的頭發(fā)按下去,但那樣做估計自己會先被按到地上去,只好說,“行,我的錯,給你倒杯熱水。”</br> 蔣堯拿起他的水杯從后門走了。</br> 尹澈愣了愣,覺得自己應該把水杯奪回來,他的東西從來不讓alpha碰。</br> 但是,蔣堯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握上他水杯的樣子,莫名地好看,他一晃神,水杯就被拿走了。</br> ……算了,反正蔣堯已經(jīng)碰過他的很多東西了。他的文具,他的手工,他寢室里的桌椅。</br> 甚至是他的頭發(fā),他的臉頰。</br> 除了一開始的戳臉,后來的觸碰……好像都是他默許的。</br> 飲水機在各個樓層的樓梯口,離的遠的班級學生不高興每節(jié)課都過來倒水,通常都會在午休的時候拿個大杯子倒?jié)M水,儲備一下午的水量。</br> 尹澈的杯子也挺大,是那種密封厚實的保溫杯,摸不出溫度,蔣堯只好倒一會兒熱水再倒一會兒冷水,確保溫度夠熱又不至于燙嘴。</br> 兔崽子踹起人來生龍活虎,實際上就是只紙老虎,跑兩步就肚子痛了,還說是劇烈運動……蔣堯想想就想笑。</br> 果然本質(zhì)上還是個小beta,沒多強的戰(zhàn)斗力。</br> 正估算著水溫,旁邊又來個人,卻不倒水,光盯著他手里的杯子看。</br> “你拿我哥的杯子干什么?經(jīng)過允許了嗎?”</br> 蔣堯一聽這高高在上的語氣,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幫你哥倒水,他身體不舒服。”</br> “怎么可能,他周末在家還好好的。”</br> “被他弟弟氣的唄,聽到哥哥不舒服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關(guān)心而是質(zhì)疑,要我我也氣死咯。”</br> “……”尹澤也不傻,“你少繞著彎罵我,當了一兩個月的同桌就自以為很了解我哥了?他臉皮厚著呢,我再怎么說他都不會當回事,就裝樣子給你們這些外人看,讓你們同情他。”</br> 蔣堯覺得沒必要和這叛逆少年多費口舌,冷聲回:“我樂意同情他,要你管?”</br> “你同情誰?”</br> 第三道聲音從背后乍然響起,兩個alpha手里的水杯都抖了抖。</br> 尹澈站在他倆身后,看著蔣堯:“誰要你同情?”</br> 蔣堯第一次見他這種眼神,不對,開學報到那天也見過一次,當時自己被踹翻在地上的時候,尹澈也是這種眼神。</br> 憤怒,銳利,戒備,還比上次多了一絲失望。</br>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絲隱約可見的失望,像根針似的扎進蔣堯心里,抽疼了一下。</br> 尹澈這股無名火來得莫名其妙,突然就炸開了:“我讓你來倒水的嗎?我需要你同情我嗎?”</br> 他一把奪回蔣堯手里的杯子,倒?jié)M的水在劇烈搖晃中撒了出來,一地狼藉。</br> 下午最后節(jié)課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雨。</br> 入秋以后就沒下過這么大的雨了,教學樓外的梧桐樹葉被豆大的雨滴砸落了一片又一片,堆積在樹下,沒能挺過這個秋季,以自己的犧牲,換取來年孕育新生命的肥沃土壤。</br> 數(shù)學老師在黑板上講解三角函數(shù)題,底下的學生都一臉愁色,或許在擔心自己沒帶傘一會兒怎么回去,或許在想寢室陽臺上的衣服白洗了,又或許只是看不懂老師在寫什么東西。</br> 尹澈的桌上又堆起了一座廢紙山。</br> 蔣堯堅持不懈地朝他桌上扔小紙條,扔了大半節(jié)課,絲毫沒有自知之明。</br> 就那破字,打開看了也看不懂,扔這么多有意義?</br> 他也不想打開看。</br> 中午那事,他表現(xiàn)得太傻逼了,不想面對。</br> 遇上蔣堯之后,他好像變得越來越不對勁。會因為一些無聊的事而發(fā)笑,也會因為一些沒意義的事而生氣。</br> 一定是被蔣堯這個大傻逼傳染了。</br> “噗絲!”某個大傻逼正對他發(fā)出信號,相當執(zhí)著地要吸引他的注意。</br> 尹澈的筆頓了頓,有那么一點點,被這種契而不舍的精神打動,只有一點點。</br> 算了,也沒多大事,給他個機會吧。</br> 尹澈稍稍側(cè)頭,施舍給了他同桌一個眼神。</br> 蔣堯笑容一亮,熱情地把草稿本的某一頁展開給他看。</br> 興許是終于意識到了靠自己丑絕人寰的字無法打動他高冷的同桌,蔣堯改變了策略,畫起了丑絕人寰的畫:空白的草稿紙上,用黑筆畫了兩個手牽手的火柴人,一個寫著“澈”,一個寫著“堯”——這是尹澈勉強辨認出來的。</br> 兩個火柴人的上方,用紅筆畫了個,紅彤彤,明艷艷,的愛心。</br> 無論怎么看都是,澈?love堯。</br> “……”</br> 用大傻逼這個詞形容蔣堯太低估他的實力了,蔣堯明明是個24k純傻逼。</br> “畫得感人吧?”純傻逼在那兒自我感動,“哥知道說錯話了,對不起,別生氣。好兄弟,聽我說,手牽手,跟我一起走,創(chuàng)造幸福的生活,喔哦~”</br> ……說著說著還他媽唱起來了。</br> 這傻逼知道這首歌歌名叫什么嗎?</br> 尹澈伸手就去撕那張草稿紙,這要是被別人看見還不完蛋。</br> “你干什么?這可是象征我們友誼的畫!”蔣堯連忙把草稿本拿開,動作大了點。</br> “最后排那兩個!干什么呢!”數(shù)學老師陳淑梅一聲吼,教室里所有人都望了過去。</br> 蔣堯伸長的手臂僵在半空,手里舉著草稿本,尹澈奮力去奪,幾乎撲到他身上。</br> “……”</br> “……”</br> 所有同學臉上忽然一致地浮現(xiàn)出某種心領(lǐng)神會的笑容,但因為對象是尹澈,又極力壓抑下去,顯得表情詭異。</br> 蔣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br> 所有同學的表情更詭異了。</br> 陳淑梅捏著粉筆頭從講臺上走下來,以兩點之間最近的直線距離命中蔣堯的腦門:“不是那樣是哪樣?老師在上面辛辛苦苦講題,你們不聽也就算了,還在下面打打鬧鬧,當老師瞎啊?什么東西這么好看,拿出來給大家都看看?”</br> 蔣堯合上草稿本:“不了吧老師。”</br> “還頂嘴?!”陳淑梅向來不喜歡有人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手往外一指,“站外邊去!放學留下來,我說走才能走!”</br> 蔣堯乖乖聽從命令,拿著草稿本從后門出去了。尹澈總算耳根清凈,拿起筆繼續(xù)記黑板上的筆記,一抬頭,發(fā)現(xiàn)數(shù)學老師正瞪著他:</br> “還有你,出去!裝模作樣寫什么寫。”</br> “……”</br> 于是1班教室門外最終站了兩個人。</br> 蔣堯:“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夠義氣!”</br> “滾。”尹澈煩得很,“你下次作死別拉上我,數(shù)學老師本來就不喜歡我。”</br> “啊?為什么啊,你數(shù)學成績不是還可以嗎?”</br> “楊亦樂數(shù)學成績?nèi)嗟谝唬€不是被說不該讓他當課代表?”尹澈靠在墻上,后背一片冰涼,眼前是密不透風的雨幕,“你以為當omega和beta很容易嗎?在某些人眼里,omega等于柔弱,beta等于平庸。”</br> “你以為當alpha就容易了?”蔣堯說,“你看韓夢,都被老師欽定為部長了,還有那么多人質(zhì)疑他的能力。我們alpha也很難啊,長得不夠A、信息素不夠強照樣會被鄙視。天生的東西,上哪兒說理去?”</br> 尹澈勾唇:“是,大家都不容易,活在這世上真不容易。”</br> 這句話有那么點兒感慨的意味,蔣堯估摸著他同桌應該是想聊聊人生,于是也靠倒在墻上,四十五度角仰望陰沉沉的天空:“我們的人生,就像這片天空,雖然一時會被烏云遮蔽,但我相信,只要我們努力拼搏,積極向上,就一定能沖破層層烏云,迎接燦爛陽光!加油吧,尹小澈!”</br> “……”</br> 下課鈴剛響,一群早就收拾好書包的學生從各個教室的后門沖了出來,猶如脫韁的野馬。</br> 陳淑梅怕門外那兩個不守紀律的趁亂悄悄溜了,今天難得沒拖堂,走到教室外查驗情況。</br> 人倒是還在,只是……姿勢又變成了剛才在教室里的樣子。</br> 蔣堯高舉著自己的草稿本:“你接著踹啊?兔崽子,當我沒脾氣?你再惹我我就把這頁復制個百八十張,貼滿你宿舍,時時刻刻提醒你,咱倆是好兄弟……”</br> 說到一半,手里突然空了。</br> 蔣堯心里一咯噔,緩緩扭頭——正對上陳淑梅關(guān)公似的黑臉,堪比驚悚片。</br> “好兄弟是吧?”陳淑梅直接“滋啦”一聲把那頁紙撕了下來,往他們倆眼前懟。尹澈戰(zhàn)術(shù)性后仰,就看到那兩個手牽手的火柴人在眼前亂晃。</br> “來,就按這圖,手牽手到我辦公室去,讓所有老師看看,你們倆有多兄弟情深!”</br> “……”</br> “愣著干什么?剛才不是打鬧得很起勁嗎?現(xiàn)在害臊了?知道錯了?”</br> 尹澈沒說話,一副關(guān)老子屁事的臭臉,蔣堯怕他頂撞老師,先出聲:“知道錯了,老師,我們跟您去,手就別牽了吧,尹澈他不喜歡別人碰。”</br> “喔唷,大少爺啊?這么金貴,碰都不讓碰?”</br> 尹澈的臉色更臭了。</br> 蔣堯想到中午自己只說了句不恰當?shù)脑挘捅焕渎淞艘幌挛纾瑪?shù)學老師這么嘲諷,兔崽子還不得火藥桶爆炸?</br> “不是的,老師……”蔣堯想解釋兩句,忽然感覺袖子被扯了扯。</br> 他低頭,看見他同桌用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捏住了他校服外套的袖口。</br> “……”</br> 像是在擁擠的游樂園里,怕走散而拉住家長衣服的小朋友。但又怕被別的小朋友笑話,只能暗戳戳地捏住一個小角角。</br> 巨他媽可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