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個星期過去,一中學子對本校校霸有了全新的認識。</br> 先是蘇琪在貼吧聲淚俱下地道歉,再是榮煒揚言不再提關于唐莎莎的任何事。這兩個唐莎莎最好的朋友和追求者聽完那份錄音后都這樣了,吃瓜群眾心里大概也明白究竟誰對誰錯了。</br> 有幾個學生課間特意來一班,為上學期期末在全校大會上喝倒彩的事道歉,呈上小零食若干:“澈哥,多有得罪,請您笑納。”</br> 仿佛上交保護費。</br> 這樣的只是少數(shù),其余大多數(shù)學生只在心里默默把這事劃了過去,當作無事發(fā)生。愧疚或許有點兒,但要向自己罵過的人道歉,不是人人都能拉下這個臉。</br> 總之,這事算是翻篇了。</br> 蔣堯感嘆:“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才叫霸凌,要不是你心理素質(zhì)強,估計要抑郁跳樓。”</br> 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倆坐在宿舍樓的天臺吹晚風。</br> 天空很暗,也很開闊,一望無際。</br> 尹澈望著底下縮小的教學樓,閉上眼,感受風。</br> 其實他的心理素質(zhì)也沒多好。只不過是知道,有一個人,永遠會無條件地相信他、接納他而已。</br> 永遠有退路,自然也就不怕往前。</br> 校園新聞熱度升得快降得也快,退學事件剛過去沒多久,貼吧里又換了一個新的熱議話題:一中的七十周年校慶。</br> 但在校慶之前,高三學生更期待另一個活動:成人禮。</br> 一中的成人儀式就在本校舉行,張教主摳得連平時時間都不肯占用,非得挑在周末辦。</br> 于是周五晚上,多數(shù)住宿舍生都沒回家。</br> 尹澈跟家里打電話說完這事,還被喬婉云懷疑了:“小澈,真有成人儀式?你不會是想和男朋友待在學校吧?”</br> “……媽,真的有,不信你問我們班主任。”</br> 喬婉云這才信了,再三叮囑:“你倆還小,有些事不要太毛躁,注意保護好自己,知道嗎?”</br> 說得蔣堯仿佛洪水猛獸,隨時會把他吞進肚里似的。</br> 尹澈瞥了書桌前的人一眼。</br> 正老老實實地看著手機,相當安分。</br> 這頭猛獸怕是退化成食草系了,已經(jīng)大半個月沒開過葷了。就連上次把他壓在床上,也只是親親蹭蹭了一會兒而已。</br> 發(fā)情期間那么野,突然變回正人君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br> “章可他們在群里說,明晚出去吃,班長請客,去嗎?”蔣堯問。</br> 尹澈掛了電話,打開群,正好看到群里在報名,已經(jīng)有十幾個人參加了。</br> “去吧。”</br> 這種活動,去一次少一次,再不去,以后想去也沒機會了。</br> 周六一早,住宿生從自己寢室出發(fā),下樓到達操場,參加學校舉辦的成人儀式。</br> “不是吧,這么簡陋啊?”章可大失所望。</br> 主席臺上擺放著一排校領導坐的桌椅,鋪著紅布,擺著鮮花,上方拉著一條長長的橫幅:我們成年了!</br> 除此之外,啥都沒有。</br> 章可:“好歹送我們點成人禮物吧?”</br> 韓夢:“你當是結(jié)婚儀式啊?還給你發(fā)喜糖?”</br> 蔣堯:“說到結(jié)婚……”</br> 章可、韓夢:“你閉嘴!”</br> “……”</br> 儀式流程沒什么花頭,先是校長講話,然后是學生代表講話。</br> 蔣堯會上臺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br> “臥槽?我說堯哥今天怎么突然穿了正裝,瞞得夠嚴啊。”</br> “不得不說人靠衣裝,看著還挺人模狗樣。”</br> “這么正兒八經(jīng)的是我堯哥嗎?都認不出來了。”</br> 尹澈越過人群,越過這些聲音,望著主席臺上的男生。</br> 高大、挺拔,服帖的西裝外套下是干凈的白襯衫和一絲不茍的領帶。演講時的聲音有些低沉,給人很穩(wěn)重的感覺,偶爾露出一個微笑,陽光燦爛、溫暖無邊。</br> 臺下很多學生在興奮地低語,也有不少人望向一班隊列末尾的那個男生。</br> 神色冷淡,一聲不響,目光專注地落在主席臺上的人身上。</br> 一個像夏天,一個像冬天。</br> 明明應該相斥,卻奇妙地適配,找不出第二個更適合彼此的人選。</br> 蔣堯演講完下臺,底下的掌聲比校長講話時還熱烈,甚至有人歡呼喝彩:“堯哥帥呆了!”,引來一陣哄笑。</br> 十八歲,擁有單純快樂的最后一年。</br> 同時也是邁向嶄新人生的起點,正如這個春日,充滿無限生機。</br> 很多年后,這次成人禮上官方、枯燥的演講內(nèi)容已無人記得,但鮮紅的橫幅上“我們成年了”那五個大字,卻依然鮮亮醒目。</br> 正如他們閃閃發(fā)光的青春。</br> 晚上,一中附近的小飯店被高三學生包了場。</br> 陳瑩瑩:“幸虧我有先見之明,昨天就訂好了。”</br> 韓夢開了瓶啤酒:“那是,先敬我們機智的班長一杯!”</br> 郭志雄大笑:“老韓,你能喝酒?別逞強啊,我可不想抬你回去。”</br> “笑話,你韓哥千杯不醉。”</br> 一班幾十號人坐滿了小飯店里的五六張桌子,幾乎把店里的菜點了個遍,男生們豪氣地點了一打啤酒,女生則大多喝飲料。</br> 章可越過桌子問:“澈哥,你喝什么?”</br> “他喝橙汁。”蔣堯坐在喝酒的男生堆里,也不知道怎么聽見的,替他回了。</br> 尹澈站起來,自己拿了瓶啤酒,朝章可揚手:“我喝這個。”</br> 坐下沒一分鐘,手機就來了條消息:</br> [你身體剛恢復,別跟著他們喝,聽話。]</br> “砰!”啤酒瓶蓋被撬開,彈出老遠,尹澈朝另一桌看過來的某人挑眉。</br> [你自己不也喝?]</br> [我不一樣,我身強體壯。]</br> [哦,你是說我弱?]</br> [……不是這個意思,是想讓你注意身體。]</br> [我身體好得很。]尹澈仰頭就是半杯下肚。</br> 旁邊的楊亦樂看呆了:“哇……你原來這么能喝啊,好厲害……”</br> 尹澈嗆了一口。</br> 沒好意思說這是人生第一次喝酒。</br> “那當然,不看看這是誰。”章可拿著酒瓶過來給他滿上,“澈哥,我敬你一杯!沒有你的筆記,就沒有我章可今天!”</br> 陳瑩瑩樂了:“說得跟道上混的一樣,你倒是給自己滿上啊,喝可樂算什么敬酒?”</br> “我酒量不行,喝醉了會發(fā)瘋,你們不怕我就喝。”</br> 郭志雄:“怕個屁,就你這小身板我一只手就能壓住,來!敞開了喝!醉了我把你拎回去!”</br> 一伙男生吵嚷著叫囂著,店里鬧騰得不行,倒是平時最囂張的那個安安靜靜。</br> [頂多再喝一杯。]</br> 尹澈看見消息,朝另桌瞥了眼,蔣堯桌上已經(jīng)有了一個空瓶,正在喝第二瓶。</br> [管好你自己。]</br> 飯吃到一半,陳瑩瑩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帶回一個噩耗:“老吳要來。”</br> 周浩亮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他來干嘛?給我們點自由吧!”</br> 郭志雄:“他今天已經(jīng)給我們灌了那么多雞湯了,還沒說夠啊?”</br> 連楊亦樂都說:“這不太合適吧……”</br> 但再不情愿,也不能真的打電話去回絕老師,所有人只好趕緊把酒瓶子藏起來,杯子里有酒的也趕緊倒掉換成飲料。</br> 于是吳國鐘進店時,只看到滿桌子的菜和飲料,幾十號學生在小飯店里安安靜靜地吃飯,吃出了西餐廳的優(yōu)雅氛圍。</br> 吳國鐘也是過來人,哪兒能不知道這些孩子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直白地說:“別慌,我給你們準備了禮物,聽說你們都在這兒就過來了。給完就走,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繼續(xù)嗨。”</br> 眾人暗暗松了口氣,一一接過吳國鐘給的信封。</br> 里面沒有信,只有幾張照片。</br> 從高一到高三,運動會的,游園會的,春游的……還有今早成人禮的。有的是自己的單獨特寫,有的是集體大合照,每個人拿到的都不一樣。</br> 吳國鐘:“多數(shù)是陳瑩瑩拍的,也有我拍的,可能有些拍糊了,體諒一下,老師年紀大了手抖。”</br> 和剛才故作安靜不一樣,店里徹底安靜了下來。</br> 薄薄的幾張照片,分量卻很沉。</br> 承載著三年的回憶。</br> 沒人開口,有的人看了一會兒,眼眶便紅了。</br> 吳國鐘繼續(xù)發(fā)信封,朝店內(nèi)望了圈:“韓夢呢?”</br> 陳瑩瑩指著角落:“醉了,在那兒躺著呢。”</br> 吳國鐘皺眉:“知道你們今天高興,喝點酒老師不會說什么,但也不能喝太多……”</br> 章可:“他就喝了半杯!”</br> 吳國鐘一愣:“這酒量也太差了。”</br> 章可舉杯:“就是!他太菜了,來!老吳!咱哥倆喝一杯!”</br> “……”</br> 店里瞬間寂靜得落針可聞。</br> “噗。”有人忍不住笑了聲。</br> 緊接著,笑聲越來越多,大家都笑得停不下來,吳國鐘也無奈地笑:“你們這些孩子……”</br> 最后,章可如愿以償?shù)馗摹昂酶鐐z”碰了杯,吳國鐘離開時,還高聲喊:“老吳!以后少默寫!知道嗎!對你大哥好一點!一天不默又不會死!”</br> 郭志雄:“不默寫會不會死我不知道,但他酒醒了一定會死。”</br> 周浩亮:“很難不贊同。”</br> 酒喝到差不多的時候,韓夢忽然爬起來了,迷迷醉醉地坐到陳瑩瑩旁邊,打了個酒嗝。</br> 陳瑩瑩嫌棄地捂住鼻子:“臭死了,滾遠點。”</br> “你……”</br> 陳瑩瑩沒聽清:“啥?”</br> 韓夢趴在桌上,酒勁兒還沒過,一張臉通紅:“你要考哪所大學啊……”</br> “我考哪所關你什么事。”</br> “你考哪所我也考哪所……”</br> 陳瑩瑩愣住。</br> 尹澈放下酒杯,看著陳瑩瑩的臉色慢慢變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br> 周圍人有的繼續(xù)拼酒,有的看著照片感慨,很多平日里不好意思說的話、沒膽量說的話,都趁著酒勁、趁著興奮,不吐不快。</br> 都想做點大膽放肆的事。</br>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借著特殊情緒的掩飾。</br> 酒杯舉到一半,手腕被人扣住,酒灑出了幾滴。</br> “說了一杯。”</br> 尹澈回頭,看后方的人:“我沒答應。”</br> 蔣堯壓低身體,手撐著桌子,圈住他:“我不管,不準喝了。”</br> 有人看見了他倆的小動作,起哄:“堯哥干嘛呀?欺負我們澈哥?”</br> “兔崽子不乖。”蔣堯笑了笑,“你們喝著,我先帶他回去。”</br> 起哄聲更大了:“回去干嘛?再喝一會兒唄!”</br> “你倆是不是要去偷偷做壞事啊?”</br> “肯定是,澈哥你當心點,堯哥喝了兩瓶多,當心他酒后獸性大發(fā)。”</br> 蔣堯低聲說:“聽到?jīng)],再不乖,當心我獸性大發(fā)。”</br> 尹澈拿起酒杯,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大口,接著放下,揚眉。</br> 相當挑釁。</br> “你倒是發(fā)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