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 48 章
“他為何不告訴朕?”
蕭讓想不明白。
承祿又怪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這個題他剛好又知道。
蕭讓睨他一眼,越發(fā)懊惱:“知道就說。”
“云相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得以身作則,不能帶壞你,”承祿在蕭讓黑沉的臉色中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他說人是要疼的,鞭策卻也是要鞭策的,他怕您知曉后理所當然地荒廢學業(yè),卻又怕您累壞了身子,所以才出此下策,叫老奴替他保密。”
云歇……疼他?
蕭讓鳳目里怔忪一片。
那幾年云歇明明刻意與他疏遠。
當時他們已經(jīng)生疏到了除了面上的君臣情深以外,私底下再無半點往來。
云歇甚至回避和他的肢體觸碰和眼神交流。
他召云歇進宮作陪,十次有八次是被以各種理由推拒的,剩下兩次即使來了,也從不應允他的懇求在偏殿留宿。
好像云歇一夜之間將他打入冷宮了。
蕭讓卻沒想到那會兒他還暗中幫自己抄功課。
到底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他到底無聲中錯過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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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沈院判來把脈,云歇一邊配合著一邊心不在焉地想,他如果當?shù)?幫崽寫功課糊弄老師,算不算個好父親?
畢竟他以前就這么干來著,一干干了好幾年,蕭讓四書五經(jīng)記沒記清他不知道,他自己倒是背得滾瓜爛熟到了要吐的地步,他這輩子都不想抄了。
可云歇假設了個情景仔細想了想,如果他的崽在昏黃的燈火下奮筆疾書,時不時偏頭用可憐兮兮又水汽汪汪的大眼瞧他,說“爹,我困”,他肯定會立馬哄著他去睡覺,然后自己偷偷幫他抄完的,保不準第二天還會直接辭了夫子。Xιèωèи.CoM
這都是命。云歇悄悄嘆了口氣,羞愧難當。
他果然不是個好父親。
常言道嚴父出孝子,所以他肯定會把崽養(yǎng)成紈绔的,男孩強搶民女,女孩豢養(yǎng)面首那種。
畢竟蕭讓就是前車之鑒。
可云歇又假設了個情景仔細想了想,如果他的崽欺男霸女,他……也會兜著護短的,反正錯都是旁人的,他的崽做什么都對。
云歇眼里透著點兒生無可戀,更加確定了自己絕對不會是個好父親。
云歇覺得自己可能得產(chǎn)前抑郁了。
沈院判把完脈,見云歇神色懨懨,猜他有心事,理所當然聯(lián)想到了那個從未現(xiàn)身的孩子的爹身上,心下暗自為云歇感到不平。
他這一個月基本時時刻刻呆在云府,雖只每日早晚請脈時才見得到云歇,但何人來過府上,他只肖問問下人便能得知。
這一月以來,并無任何疑似孩子生父的人拜訪云歇,孩子親爹都棄云歇于不顧,倒是皇帝孝順備至,日日往云府送這個送那個,隔三差五登門拜訪,雖然幾乎次次被心情不佳的云歇拒之門外,但到底心意盡了。
皇帝還日日召他過去詢問云歇和孩子的情況,任哪個親爹能做到這份上,家中妻妾估計都要感激涕零了,更何況皇帝和云歇只是君臣。
沈院判先前還以為小皇帝和云歇的情分里兌了不少水,是做給他們看的,畢竟沒有帝王能容忍像云歇這樣性子的臣子,可事實狠狠打了他的臉。
小皇帝的關(guān)切不是假的。
小皇帝召他過去問時,第一句問的是云歇怎么樣,然后才是孩子怎么樣。
相形之下,那個從未現(xiàn)身的云歇孩子的親爹,簡直畜生不如,為男人所唾棄不齒。
沈院判怒填胸臆,借著陛下給的幾分膽,開始多管閑事:“云相,恕下官多嘴,下官斗膽問一句,孩子生父到底是何人?”
云歇心頭猛地一跳,面色不改:“你問這個做什么?”
沈院判道:“下官并無窺探云相**之意,下官只是實在看不過去,為云相感到委屈,不吐不快。云相有陛下?lián)窝f出那人又何妨?他若拋下云相和孩子,陛下自會狠狠懲治他,這等人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云歇悄悄一樂,老頭說要將狗東西千刀萬剮。
沈院判見他不語,還以為他被戳中心事暗自神傷,剛要出聲安慰,突然“咦”了一聲。
“怎么了?”云歇摸著跳上來的貓,懶懶道。
沈院判支著下巴自言自語:“云相如今四個月了,算著日子——”
沈院判猛地瞪大眼,心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陛下祭壇感動上蒼、使云相歸來那事發(fā)生在三個月多月前。
云相如今卻懷胎四個月。
所以祭壇那事是假的,他老了竟然遲鈍成這樣,到現(xiàn)在才意識到不對勁。
云相分明在陛下祭壇求人前就已復生,甚至那時已經(jīng)懷上了孩子。
陛下也肯定是知曉云相活了的事,才弄了祭壇那一出好讓他名正言順地歸來。
所以在那段世人都以為云相死了、唯獨陛下知道云相活著的日子里,云相……在哪兒?
沈院判猛地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嚇得心臟驟停,冷汗直流。
云相那時極有可能在陛下身邊。
所以孩子生父保不準是……是陛下。
他兒子沈明慈小半個月前病痊愈歸家了,和他提起那日他幫云歇診脈的場景,特別提到陛下震驚過后高興的有點兒過分,甚至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
難道……
沈院判望著云歇坐下時能微微從側(cè)面看出點弧度的肚子,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那**不離十是龍種啊。
可陛下不是天閹之人么?莫非他們大昭可孕男子的體質(zhì)有什么奇異之處,連天閹之人都能挽救一下?
莫非陛下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是天閹,所以在得知云相是大昭能生孩子的男人后,才突然下手?
難怪陛下如此殷勤。
難怪云相遮遮掩掩死都不肯說,陛下竟然對云相做了這種事情,還讓他珠胎暗結(jié)。
沈院判一瞬間想通了來龍去脈,看云歇的眼神里藏著幾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云相之前犯下大錯,被陛下囚禁在深宮,云相為了東山再起,不惜以可孕的身子侍陛下,用肚子里的孩子來換回他失去的一切。
云相懷孕了,陛下也的確把褫奪的所有都加倍還給了云相。
所以如今云相才會悶悶不樂,也不待見陛下。
沈院判痛心道:“云相,你要多保重身體——”
云歇不懂他整個腦補過程,也不知道自己孩子爹的馬甲悄無聲息掉了,他的關(guān)注點在沈院判說的“四個月”上,沈院判正好提醒了他,孩子四個多月了。
他不能再等了,他之前那個計劃該實施了,沒有時間讓他再猶豫了,不然月份對不上,他孩子的身份就會被世人懷疑,他不想到時候他的崽受到種種非議。
阿越該懷孕了。
昨夜蕭讓親他肚子,云歇戰(zhàn)栗不安的同時又意外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繾綣,一個大孩子哄著他,一個小孩子在肚子里陪著他,沐浴著極大的安全感,意亂情迷的當口,云歇甚至可恥地想過崽崽以后也許會叫蕭讓爹爹。
可是狗東西騙他。
云歇發(fā)了會兒呆,想了下從自己穿回來到現(xiàn)在蕭讓干的一樁樁一件件。
先是強迫他,然后囚禁他,屢次威脅他,現(xiàn)在欺騙他。
連點好轉(zhuǎn)的跡象都沒有。
云歇突然就下定了決心。
崽崽的爹才不要是個騙子。
不等他了。
云歇找到了阿越,阿越?jīng)]半點兒猶豫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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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蕭讓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混進云歇府上,主意還沒出來,卻先得到了云歇妾室阿越懷孕的消息。
蕭讓面色前所未有的黑。
不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現(xiàn)在就要見云歇!
云歇擺明了是真生氣了,不打算給他機會了,照現(xiàn)在這個事情發(fā)展方向,很快他的崽就要恭恭敬敬地喊他陛下或者親昵一點喊他哥哥了!!
蕭讓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了那個場景。
粉雕玉琢的孩子被云歇牽著手帶到他跟前,云歇沖自己微微一笑,指著自己垂眸跟孩子說:“這是陛下,也是爹爹帶大的,你以后見他記得喊哥哥。”
然后他的崽眨巴著濕漉漉的小獸一般的清透大眼,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蕭哥哥。”
蕭讓被這聲“蕭哥哥”的幻想嚇壞了。
但他如果放任事態(tài)這么發(fā)展下去,以云歇的性子,這聲“蕭哥哥”不過是早晚的事,畢竟他還沒到讓崽叫他叔叔的年紀,他要是真沒挽救過來,他極有可能和他的崽一個輩分。
蕭讓腦中又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了個場景——
云歇將玉雪可愛的孩子輕抱起,和阿越一起回府,背影窈窕,崽的下巴抵著云歇的肩頭,歪著頭看落在后面蕭索的他,不可思議地眨了兩下眼睛,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神奇的事:“爹爹,我和那個哥哥好像啊。”
“不像。”云歇摸了摸崽軟軟的頭發(fā),頭也不回。
崽不聽話,動來動去:“真的很像!眉毛眼睛鼻子都像!”
崽驚喜地高聲跟他說:“哥哥我跟你長得好像,我們好有緣啊!”
云歇扭過他不聽話的頭,低低附在他耳邊說:“不要跟那個哥哥說話,他是個騙子。”
然后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像當年的他一樣,乖巧地被云歇抱走了。
……
蕭讓在自己的想象里被嚇得三魂去了七魄,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蚱。
蕭讓沉著臉到殿門外,剛要領著侍衛(wèi)強闖云府,卻見他安插在云歇身邊的暗衛(wèi)恰好回來稟告消息。
蕭讓回身進殿。
他袖中手攥緊,努力保持冷靜:“相父府上現(xiàn)下如何?”
暗衛(wèi)如實道:“越美人有喜的消息傳出去,群臣下了朝自是齊齊攜禮祝賀,云相設了宴款待,自己本打算招待,卻似乎突然有些燥|熱不適,便推辭不去了,現(xiàn)下正于書房里。”
燥|熱不適?云歇又發(fā)情了?蕭讓一怔。
暗衛(wèi)面色有幾分古怪,硬著頭皮又道:“卑職進不去,也不知里面是何情狀,只聽出來的小廝提及,云相似是叫他備頂轎子去什么什么樓召個……吹簫的花魁來吹簫解悶,還說是謝小爺推薦的。”
“吹簫?!”蕭讓勃然立起,生俊的眉宇間戾氣橫生。
云歇是難受的要找替代品了么?他是真絕情。
謝、不、遇。
蕭讓咬牙切齒,他當初應該將人活剮了的!
“等等——”蕭讓臉上冷若寒霜的神情倏然碎裂開來。
暗衛(wèi)一頭霧水。
蕭讓問:“你說乘著轎子?”
“是。”暗衛(wèi)不明所以。
蕭讓又問:“直接被送進云歇書房?”
“多半是。”
蕭讓倏然笑了。
就算不是,他也有辦法讓人認不出來。
蕭讓吩咐道:“你去派人把轎子攔下,賄賂好車夫,轎子停好,派車夫回府傳個消息,說那個吹簫的花魁有點事耽擱了,片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