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許唐成轉身進了廚房,易轍很快又追上來,不依不饒地繼續(xù)追問:“你先告訴我,為什么他突然和解了。”</br> “我去找了于桉。”</br> 許唐成并未打算隱瞞。他本來已經在準備畢業(yè),這是易轍知道的,現(xiàn)在他要延期,不可能瞞過易轍。</br> 易轍不傻,他很快攥住許唐成的手腕,呼吸都有些急促。</br> “你答應了他什么?”</br> 許唐成在組織語言,希望能說得輕松些,讓易轍好接受些。</br> 可沒等他回答,易轍就已經貼近他,用更大的音量問他:“答應了什么?”</br> 許唐成是有些怔的,他知道易轍是心急,但在一起這么久,甚至,他們認識這么久以來,易轍都不曾用這么大的聲音跟他說話。</br> “沒什么,給了他一點數(shù)據(jù),作為交換。”</br> 他們這種專業(yè),談到數(shù)據(jù),就知道意味著什么。</br> “你論文的數(shù)據(jù)?”</br> “易轍,”許唐成并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輕聲說,“我只想看到你平安出來。”</br> 易轍卻恍若未聞,只是盯住他的眼睛,異常堅持地重復在問,以近乎肯定的語氣。</br> “你給了他你博士論文要用的數(shù)據(jù)。”</br> 易轍的那只手在收緊,許唐成猜,他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手腕被攥得有點疼,許唐成感覺到了,但完全無暇顧及。</br> “只是一部分。”他解釋。</br> “你已經在準備畢業(yè)了。”易轍的話幾乎是從唇縫間擠出來的,“你知道嗎?”</br> “不一定要五年畢業(yè)。”</br> 手上的痛到了他沒辦法保持不動的程度,他微微掙了掙,卻一抬眼,看見易轍紅了的眼睛。許唐成拽著易轍,試圖讓他冷靜下來。卻沒想易轍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他聲音抖著,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什么。</br> “我說過了,你不要管這件事、不要管這件事!”m.</br> 許唐成沉默著,沒說話。</br> “我自己做的事我會自己擔著的,你這樣,你這樣……”</br> 易轍說到最后,幾乎有些語無倫次。</br> “那點數(shù)據(jù)你測了多久,你還記得嗎?你給了他這些數(shù)據(jù),又需要推翻你的多少內容?我說了,你不要管這件事,為什么不聽我的呢?”</br> “易轍。”許唐成打斷他,直直地望過去,“那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被起訴,在這些事實下,你會是什么后果?”</br> “我知道。”</br> “你真的知道嗎?保研資格被取消,被退學,本科畢業(yè)證你也拿不到。到時候法院判下來,你要去的就是監(jiān)獄而不是這幾天的那個拘留所。”說到這,許唐成停頓了很久,才問,“這些你真的都知道么?”</br> “我知道!可是這些對于我來說沒有意義,他們……”</br> 方才易轍質問自己的時候,許唐成都沒有生氣,可他此刻說了這句“沒有意義”,許唐成忽然再難抑制,涌出一股氣來。這不同于易轍曾經對他玩笑般說的“只喜歡你”,他看出來,他是真的不在乎。好像這幾天的疲憊、無力,都因為易轍的這一句話,真的變得毫無意義</br> “沒有意義?”許唐成反問,“那是你的未來。”</br> 第五十一章</br> “我不在乎。”</br> 易轍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廚房,許唐成聽到撞門的聲音,沒有想到,這人竟就這么走了。</br> 在一起這么久,這是他們第一次吵架。</br> 他能夠感覺到易轍已經在盡量壓抑的情緒,他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在同意于桉的交換條件時,他就已經想到了易轍會有什么樣的反應,他想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易轍的心里,許唐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可他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易轍明白,兩個人的未來,前提一定是兩個人。</br> 廚房里靜得不行,許唐成一個人待得難受。他把窗戶打開,想抽根煙,但摸遍全身都沒尋到。窗戶進來的風也是熱的,吹得窗臺上的塑料袋亂響,徒增煩躁。</br> 許唐成盯著窗外看了半晌,最后抬手擠了擠眼眶,關了窗,想著起碼先把飯做了。</br> 拿著西紅柿走到水池旁,沒控制住手上的勁頭,水龍頭剛被擰開時,水流便是迅猛的。一聲門響淹沒其中,在許唐成將水調小的時候,已經有漸近的腳步聲。</br> 回來得還挺快。</br> 許唐成低著的頭沒抬起來,留神聽著屋里的動靜,卻忽然瞥到自己被攥紅了的那只手腕。</br> 廚房的門被推開,許唐成反應過來,迅速將帶著痕跡的那只手收到身側,改成一只手握著西紅柿。</br> 剛剛憤怒離開的人默不作聲地走近,立了那么幾秒鐘,忽然伸出手,去拿他手里的西紅柿。</br> 方才那一番,許唐成也不是沒有氣的,他手一閃,避開易轍,也依舊不理他。易轍也還是沒有說話,但這次他擒住了許唐成的手,強行將那紅彤彤的東西拿了過來。</br> 許唐成終于舍了他一眼。</br> 易轍動動唇,說:“涼。”</br> 五月的水,涼什么涼。</br> 心里嘟囔了這么一句,許唐成還是暫時撇掉了些郁悶煩躁,靠在一邊看著彎腰沖洗的人。兩個人這樣的姿勢,使得許唐成剛好能夠平視易轍,只是看著他一眨一眨的眼睫,許唐成卻像是能看到他注視自己時的樣子。</br> 按理說,易轍的成長環(huán)境不該鑄成他這樣簡單的性子,可他的眼睛卻總是誠實的,面對他是喜歡,面對于桉是不喜歡,和孩子一樣簡單,但比起孩子,又少了那份可以被改變的搖擺不定。</br> 似乎,這么多年他都在獨立生長,長成可貴的樣子。</br> 易轍把西紅柿洗完,龍頭關了,便甩著水,看著他不動了。室內又突然靜了下來,許唐成垂眸看著地板,都能聽到起于易轍指邊的風。他們兩個人之間已經太久沒出現(xiàn)過這種尷尬的場景,許唐成實在累得很,剛剛情緒爆發(fā)了那么一下,此時再安靜下來,突然一點都不想動彈,也不想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