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而在易轍拿起衣服時,他卻突然轉(zhuǎn)頭,看向窗外,說:“下雪了。”</br> 易轍朝窗戶看去,果然,有大片的雪花,充斥了一扇窗的視野。</br> 看著桌前的背影,看著和室內(nèi)的溫暖截然不同的窗外,易轍動了動嘴唇,卻什么都沒說出來。</br> 直至踏著雪離開時,他才忽然感受到一些懊悔和頹喪。</br> 他想,如果今天來做家教的是許唐成,大概就不會被那位母親的一句話堵得沒話說。只要不喝酒,許唐成就從來都是理智的,全面的,他一定可以像分析應(yīng)該辦哪家銀行卡那樣給那位母親列出一系列的利弊,那樣的話,可能那個孩子就不會只是看著窗外,說一句:“下雪了。”</br> 他情緒不佳,回程的公車上,腦袋里還一直是那一句像是在影射他是井底之蛙的話。也是因為這一句話,久違地,易轍想到了自己唯一和學(xué)習(xí)糾纏拼命過的時間。</br> 他的中學(xué)時代。</br> 那時候什么都不懂,沒有想成材,沒有想要做一個優(yōu)秀的人,只是想著要考上和許唐成一樣的大學(xué),他才拼了命似的刷題。高一時的化學(xué)老師講話帶著很重的口音,易轍有時候聽不大懂,便索性放棄聽講,這直接導(dǎo)致了的無機(jī)化學(xué)他學(xué)得非常糟糕。而在知道自己的成績根本考不上A大以后,有一段時間,他除了完成學(xué)校里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還會在每天晚上放學(xué)時,把無機(jī)化學(xué)的課本和從前的課堂練習(xí)冊拿回家去。</br> 一個月,每天十一點到十二點半的時間,他將高一的內(nèi)容從頭到尾學(xué)了一遍。那之后,大小的考試中,無機(jī)的部分,他都沒再失過五分以上。</br> 那時沒有書包,課本和練習(xí)冊都是被他卷成一個筒,攥在手里。書筒落在車把上,內(nèi)空的圓圈記錄了城市里的微小生活。</br> 大概,那是他唯一符合男孩媽媽那句話的一段日子。想去學(xué),而且發(fā)了瘋,拼了命地想要去學(xué)好。</br> 公交到站,易轍下車以后還在走神。</br> 許唐成就在公交站等他,兩個人約好一起去旁邊的商場吃火鍋。</br> 幾乎是剛見面,許唐成就察覺到易轍今天的心情不太正常。易轍在他的詢問下說了今天的事情,許唐成將拌好的麻醬料遞給他,思考了一會兒,說:“怎么說呢,如果單純來說提前教育的話,其實我覺得這種情況已經(jīng)越來越普遍了。像我導(dǎo)師家的孩子,上的那種少年班,不到十四歲已經(jīng)考完大學(xué)了,現(xiàn)在在隔壁學(xué)校讀。這種事情還是要具體來看吧,有的孩子適合這種模式,但像你今天說的那個男孩,可能不太適合,是被逼的。我是認(rèn)為應(yīng)該尊重孩子的意愿,但有些家長可能會覺得,孩子還小,不懂,自己的決策才是為他好,才是正確的。”</br> 特殊的家庭關(guān)系,使得易轍沒有任何關(guān)于家長思維的體會。他搖搖頭,說:“理解不了。”</br> 火鍋開了,兩個人的這番談話草草結(jié)束。</br> 許唐成在最后做了總結(jié):“好了,以后你會發(fā)現(xiàn)理解不了的事情越來越多。”</br> 他用漏勺撈了幾片黃喉,伸到易轍面前:“先不理解了,吃黃喉吧,煮過了火候就不好吃了。”</br> 被許唐成打了個岔,易轍原本有些沮喪的心情也就回暖了一些。他暫且沒再見到那個男孩,也沒再想過相關(guān)的事情。</br> 但不成想,許唐成那天那句半真半假的總結(jié),卻很快就得到了另一個驗證。很普通的一個晚上,鄭以坤退學(xué)的消息忽然在班里炸開。</br> 不是休學(xué),不是因掛科太多、績點不夠而被勸退,而是完全出于個人意愿的退學(xué)。</br> 考試周的枯燥在八卦的影響下徹底爆炸,引出一堆七嘴八舌的探詢猜測。</br> 易轍得知這個消息時,正盤腿坐在宿舍的床上,和許唐成發(fā)短信說著明天去超市采購的事。兩個舍友在旁邊議論,那個向來小肚雞腸的男生插了一句:“肯定是因為太笨了,學(xué)不會唄。”</br> 易轍微微皺眉,朝這個人看了一眼。</br> 宿舍里的氣氛因為這句話而忽然變得有些尷尬,剩下的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默契地不再說話,拿了牙杯去洗漱。</br> 那個男生還要說什么,宿舍的門卻忽然被推開。大冬天的,鄭以坤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還帶了一身濃烈的煙草味。</br> 他徑直走到易轍的床邊,把手里的學(xué)生卡往易轍的桌子上一甩,手搭在床沿,對上面的人說:“非要讓我銷個卡才能走,我白天沒空,你有時間幫我跑一趟唄?”</br> 許是被鄭以坤這一身越來越嚴(yán)重的痞氣嚇著了,沒待易轍點頭答應(yīng),剛剛那個還在說鄭以坤笨的男生就已經(jīng)悄悄拿了本書,出門去。</br> 宿舍門被關(guān)上,沒人了,易轍才一邊下床一邊問:“你怎么退學(xué)了?”</br> “不喜歡學(xué)這些個啊,”鄭以坤看了看手表,“外面有人等著我呢,我趕時間,就先不跟你說了。你周末有沒有空,請你吃個飯吧,估計以后我有的忙,不會常見了,不介意的話,你這次把你對象也帶上。”</br> 易轍沒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算下來,如果不算許唐成的話,這些同學(xué)里,他竟然和鄭以坤最是親近。</br> 他于是點點頭,應(yīng)下來。</br> 鄭以坤看上去是真的趕時間,匆忙說了聲回頭聯(lián)系就往外走。但快到門口,他又突然停住,轉(zhuǎn)回了身子:“對了,你讓你對象把我小學(xué)長也叫上吧。”</br> “小學(xué)長?”易轍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成絮啊?”</br> “嗯,不然還能有誰,”鄭以坤笑了笑,“我自己叫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吧……”</br> 藏著掖著,鄭以坤話說了一半就沒了。</br> “反正你讓他叫吧。”</br> 第三十九章</br> 許唐成扔了兩包買一送一的樂事薯片到購物車?yán)铮牭揭邹H的話,轉(zhuǎn)頭時連手都忘了收回來。</br> “退學(xué)了?”驚訝完,他又很快反應(yīng)出不對勁的地方,“等一下,他跟成絮關(guān)系這么好?”</br> “不太清楚。”</br> 易轍幾乎是將鄭以坤的話原原本本轉(zhuǎn)達(dá),只自作主張地抹去了“小學(xué)長”和“你對象”的說法。他看著許唐成在這兩個問題之后凝眉沉默下去,拿不準(zhǔn)是不是應(yīng)該把漏掉的信息補(bǔ)全,免得影響許唐成的判斷。</br> “你在想什么?”他試探地問了一句,順便把手伸到貨架上,攥了兩瓶酸奶的瓶口,拎起來。</br> “想……終于要見到這個傳說中的鄭以坤了。”許唐成微彎腰,將剛剛被易轍扔進(jìn)購物車的酸奶又拿出來,“你跟他說過?”</br> 這話說得不甚詳細(xì),易轍一下子沒聽懂,立即疑問:“說什么?”</br> 握著酸奶,許唐成翹起食指和拇指,指指易轍,又指指自己。</br> “哦,”易轍明白過來,解釋,“沒,他自己發(fā)現(xiàn)的。”</br> 許唐成這回倒是沒有任何驚訝的神情,只平靜地點頭,像是完全在預(yù)料之中。</br> 他今天穿了一件毛里的棉夾克,暖調(diào)的淺棕,配了米色的羊羔毛領(lǐng),是易轍非常喜歡的裝扮。許唐成的衣服偏向簡單干凈,外套基本是略微寬松的短款,純色為主,大多不艷麗,溫和柔軟,如同他的性格。</br> 而在這段隱去了很多詞匯的對話之后,許唐成不知想到什么,朝著冷柜一側(cè)短暫偏頭,笑了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