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許唐成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但張開嘴,才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都說不出一個欺騙他的謊言。他捏捏手里的耳機,對上他期待的目光,還是說:“去吧,也沒什么事了。”</br> 后來回想,那第一次的妥協(xié)大概就叫做心軟,而心軟,則更像是從一開始注定的結(jié)局。</br> 他那時做不到騙他,最終也沒能騙得了自己。</br> 到了超市,依舊是他推車,他走在一側(cè)。</br> 來這里本來就是他想要找許唐成出來的一個借口,易轍實際上也并沒有真的需要什么。兩個人轉(zhuǎn)了一圈,購物車?yán)镏槐蝗舆M了幾包零食,一支牙膏。</br> 易轍看向許唐成,問他:“你不用買什么嗎?”</br> “不用,”許唐成搖搖頭,“過兩天就回家了,沒什么要買的。”</br> 結(jié)了賬出來,在快要出門的地方有稻香村的糕點,易轍留意到許唐成那邊多看了一眼,便問他要不要買。但許唐成還是搖頭,說不用。</br> 易轍到這時覺得有點奇怪,他們往常也會一起逛超市,許唐成也喜歡買一些話梅、餅干類的零嘴,今天卻什么都沒買,就算要回家,好像也不用這樣。他思考了一會兒,微微側(cè)過身子問他:“你是不是又不舒服?”</br> 許唐成一怔:“沒有啊。”</br> 易轍懷疑地打量了他一圈,才有些勉強地點了點頭。許唐成想多解釋一句,又想到什么,繼續(xù)保持了沉默。</br> 說了這么兩句話,已經(jīng)走到了稻香村的攤位前。易轍停下來,退了一步,隔著玻璃窗向里看:“我還沒吃過稻香村,好吃么?”</br> “還行,我就覺得綠茶餅挺好吃的,別的沒感覺。”</br> “那我們買幾塊吧。”</br> 所有的點心都被擺在落地玻璃窗的后面,有一層層的格子,從地面而起。</br> 易轍彎下腰,目光晃了一圈,找到許唐成所說的綠茶餅。但等他回頭,想向他確認(rèn)是不是這種時,卻看到站身后的許唐成正定定地看著自己。</br> “怎么了?”</br> 他不自覺地直起了身子,目光竟沒辦法從他的眼睛上移開。老板隔著玻璃窗在問他要哪種點心,他卻不知為何,突然慌了一下神。等他回過神來,許唐成已經(jīng)輕聲告訴老板,要五塊綠茶餅。</br> 再看向許唐成時,剛才的那個復(fù)雜眼神已經(jīng)像是他的錯覺。</br> 易轍原本的計劃就是,逛完超市,也就中午了,正好可以對許唐成說順便吃個飯。他早就看中了一家主打蝦餃云吞的館子,聽班上的女生說味道非常鮮。</br> 往日都是許唐成帶著他去各種各樣好吃的菜館吃飯,還是第一次,是他發(fā)掘了一個地方,然后帶他來。</br> 他們找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置,點了一份蝦餃,一份云吞,外加兩道菜,一份流沙包。易轍在服務(wù)生離開后打開了裝綠茶餅的袋子。他捏出一塊,先遞到了許唐成的面前。</br> 許唐成輕輕搖頭,看著他:“我不吃了。”</br> “為什么?”易轍依然沒有放下,“我覺得你胃口好像還是不好。”</br> 許唐成自然知道不是胃口的原因,但向易轍解釋的時候也只是避重就輕,說自己其實只喜歡吃這個餅的皮,餡太甜,他不愛吃。</br> “那你就吃皮。”易轍在他對面笑,“正好,你先咬兩口邊上,剩下的我吃。”</br> 其實這話并沒有什么意思,許唐成回想,好像在易轍上大學(xué)以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吃飯,他吃不了的、剩下的,易轍也都會拉過去吃。就像那天他送他去車站,吃早餐的時候,易轍也一直吃得很慢,是在等他先吃完。他還開過玩笑說,看來兩個人身高有差距不是沒有原因的。</br> 以前不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想起來,似乎真的有些親密了。</br> 易轍并非表現(xiàn)得毫無破綻,怪只怪他竟然慢慢習(xí)慣了這種節(jié)奏,絲毫沒有意識到易轍為何要這樣。</br> 最后,他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一直等待他的人。</br> “不用,你吃吧。”</br> 這還是自許唐成生病以來,他們第一次到外面吃飯。易轍猜測是不是因為太久都沒有一起出來吃飯了,這頓飯的氣氛似乎一直都有點奇怪。</br> 他一直琢磨著到底是哪里不對,但一直沒分析出什么。直到快吃完的時候,他問許唐成什么時候回家,許唐成卻沒聽見似的,一直看著碗里,沒給他任何回應(yīng)。易轍這才想明白,原來這頓飯的尷尬,是尷尬在許唐成很少說話。</br> 易轍又猜了許多原因,猜是許唐成的心情不好,猜是實驗室沒做完的事情太多,猜是他遇到了什么需要耗費心神的事情。猜了這么多,他都沒猜到自己頭上。畢竟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極力壓著自己的那點心思,試圖讓自己在面對他時,純粹只有坦蕩的關(guān)心。</br> 盡管易轍盡量去找話題讓許唐成開心一些,卻好像效果并不太好,許唐成也會像從前一樣給他回應(yīng),和他隨意聊著,易轍卻還是感覺不大對。最終,依然是在有些別扭的氛圍里,結(jié)束掉了這頓飯。</br> 兩個人一起走到門口時,是許唐成在前面的方位。但易轍習(xí)慣性地越過他去幫他推門,兩個人的手便在門把上撞到了一起。</br> 本沒有什么,卻沒想到許唐成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他避讓的速度,臉上的神情,讓易轍當(dāng)時就愣在了原地。</br> 那明顯是一種本能的反應(yīng),而從前的許唐成并不曾這樣。</br> 門沒推開,許唐成被夾在他與門中間。</br> 躲閃、沉默,這一系列的不對勁,讓易轍突然有了一個很可怖的猜測。但直到兩個人各自無言地回到學(xué)校,他也沒敢去求證。甚至,巨大的慌亂籠罩著他,他連口都再開不了。</br> “聽說,你要退學(xué)生會?”</br> 剛剛走進校門,許唐成忽然這樣問他。</br> “嗯,”易轍依然恍惚,對于他的問題也回答得過分規(guī)矩,“退了。”</br> “為什么?”</br> 許唐成試圖讓兩個人的相處回歸到從前那樣,但問題問出來,他才覺得這三個字被自己說得生硬,連表情都像是一個在做例行追問的考官。說到底,自己還沒有那么強大的功力,能夠在易轍面前鎮(zhèn)定地演戲。</br> 易轍卻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細節(jié)。他的呼吸都是亂的,回答他的問題時,也斷斷續(xù)續(xù)、毫無邏輯。</br> “我看不慣,看不慣他們那一套……就,挺沒意思的。”他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什么具體的原因都沒說出來,強打起精神,接著說,“老師恨不得讓人都點頭哈腰,還有一些人我也不……”</br> 最后兩個字被他留在了嘴里,因為過于敏感,引發(fā)了一些讓他慌得手腳發(fā)軟的聯(lián)想。</br> 還有一些人我也不喜歡。</br> 那天的回程像是一場噩夢,他知道許唐成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只不過在裝作什么都不知道。</br> 假期前的最后幾天,他都再沒去找他,甚至也不知道他到底何時離校,何時回家。早就已經(jīng)進入春運的階段,這時已經(jīng)不可能買到回家的火車票,易轍做好了打算,等過幾天去他實驗室偷偷看一眼,他要是走了,自己就去客運站排長途大巴。</br> 但沒等他去偷偷看,陸鳴忽然在學(xué)生會的群里問,有沒有還留守在學(xué)校的學(xué)弟學(xué)妹,臨走前一起出來吃個飯,他請客。群里立刻有不少人說他虛情假意,等大家都走了才說要請客。易轍看了一眼便關(guān)掉了QQ窗口,假裝沒有看到,不作回應(yīng)。可陸鳴神通廣大,也不知是怎么知道的他還在學(xué)校,很快就來單獨跟他聊天,讓他就算想退會也一定要去。最后還捎帶說了句,自己還請了許唐成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