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易轍被她拉著,往一頂傘下走,沒來得及說什么,又忽然被輕輕推了一把。</br> “人給你救回來了。”</br> 目光從被拽著的胳膊上收回,抬頭,意外地對上了一束再熟悉不過的視線。許唐成的笑容里有戲謔的味道:“挺受歡迎的啊。”</br> 剛剛的女生利落地拍了一張表到他面前:“來,易轍是吧,歡迎加入學(xué)生會文藝部,填表,留聯(lián)系方式,我們會通知你面試的。”</br> “文體不分家,文體不分家啊。”不知什么時候,一個平頭男生也站到了他身邊,又拍了一張表在桌子上,“去什么文藝部,你看你這么高個,來體育部正好,我們體育部都是硬漢。”</br> “可拉倒吧你,我跟你說,別聽他的,體育部就是干體力活,搬磚的。”</br> “呸!文藝部是打雜的。”</br> 說著說著,平頭男生和直發(fā)女生就玩笑般吵了起來。</br> 看著面前的兩張表格,趁打嘴仗的兩人不注意,易轍以詢問的眼神看向許唐成。許唐成領(lǐng)會到,悄悄,朝文藝部的表格轉(zhuǎn)了轉(zhuǎn)下巴。</br> 易轍于是默不作聲地摸過筆,把那份表格填了。</br> 第二十三章</br> 自從和許唐成聊過那一次之后,易轍和室友的相處便始終保持在不溫不火的狀態(tài)。他一向起床很早,甚至每周都會保持三天以上,趁著清晨人少,到操場去跑幾圈。宿舍里偶爾有人起晚了,讓他幫忙帶個飯,他都會幫忙,但除此之外,大概還是由于性情不和的緣故,再沒有什么深入的交往。</br> 倒是鄭以坤,經(jīng)常會到宿舍來找他。最初是一個晚上,他們宿舍剛準(zhǔn)備要熄燈,鄭以坤忽然敲門,問他借手機(jī),說自己的手機(jī)摔壞了,現(xiàn)在著急打個電話。</br> 手機(jī)給出去,才想到屏幕有些不妥。不過看到鄭以坤已經(jīng)拿著手機(jī)往外走,易轍想想,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便沒有開口。</br> 那時他用的手機(jī)雖不是什么大屏智能手機(jī),但那張被他用作桌面的圖片也足夠清晰,足以讓人辨認(rèn)出那是一個男人的背影,且并不屬于他本人。</br> 快到門口,鄭以坤的步子停了停,易轍看到他回頭看了自己一眼。他坦坦蕩蕩地回視,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好一會兒,鄭以坤才笑笑,走了。</br> 再后來,每到上課鈴打響的時候,鄭以坤都會從后門晃晃悠悠地進(jìn)來,一屁股坐到易轍旁邊。</br> 即便這樣,易轍也沒主動搭理過他。也不是覺得這個人有多不好,只是總覺得,他們不是一路人。那會兒他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這個結(jié)論,直到后來有一天他才突然發(fā)現(xiàn),鄭以坤那副吊兒郎當(dāng)、誰也不在乎的樣子,竟然和向西荑有幾分像,只不過向西荑的不在乎要更鋒利,鄭以坤則多半維持著和平的表面。</br> 那天碰到他和成絮在一起,易轍是非常意外的。兩個人的身邊倒著一輛自行車,書本散了一地,鄭以坤正半彎著腰,自下而上瞧著成絮的臉,而成絮則紅著一張臉躲他。</br> 易轍對于鄭以坤臉上那副逗人看戲的表情再熟悉不過,畢竟隔三差五,隔壁宿舍就要上演一出摔凳子掀桌子的鬧劇。他叫了他一聲,趕緊跑過去。</br> “你干嗎呢?”把成絮擋在身后,易轍擰著眉看著他。</br> 他突然的出現(xiàn)讓鄭以坤驚訝了片刻,向后一閃腦袋,脫口而出一句:“你什么時候管起閑事來了?”</br> 易轍沒搭理他,轉(zhuǎn)身問成絮:“學(xué)長,你沒事吧?”</br> “還真是學(xué)長啊?”鄭以坤愣過之后,突然一樂,歪著頭,越過易轍的身體去望成絮。</br> 成絮躲過他的目光,同易轍說:“沒事。”</br> 易轍瞥了鄭以坤一眼,彎下`身去幫成絮扶起自行車,接著又去收拾地上的書。成絮這才隨著他,慢半拍地蹲下來。</br> “學(xué)長,我?guī)湍惆 !?lt;/br> 這聲“學(xué)長”叫得成絮怪不自在,最終,和易轍說了一聲之后,落荒而逃。</br> 成絮倉皇離開,易轍才面色不善地問鄭以坤:“你干嗎了?”</br> “我沒干嗎啊,路上撞到他,跟他說了幾句話而已。”他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笑,“他真是學(xué)長啊?也太小了吧。”</br> 不知為什么,鄭以坤這表現(xiàn),讓易轍突然有點不舒服。他是見過許唐成護(hù)小雞一般護(hù)著成絮的,自然,也就把這種行為帶到了自己身上。</br> 轉(zhuǎn)身離開前,他忍不住再揪住身邊的人,警告:“你別找他麻煩。”</br> 這話有些突兀,說得鄭以坤一愣。他看看易轍,自言自語般小聲嘟囔:“也不是他啊。”</br> 很快,易轍就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那張作為桌面的照片,鄭以坤并不是沒看出什么,只是心里含著,一直沒提而已。</br> “你,”易轍停住腳步,頓了片刻,淡淡說,“別去胡說八道。”</br> 像第一次見面那樣,鄭以坤看著易轍,一言不發(fā)。好一會兒,才輕輕一聲嗤笑。</br> “我又不是我們宿舍那個嘴碎的。”他拍了拍易轍的肩膀,挑著眼睛往周圍溜了一圈,還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不過,兄弟,我提醒你,你最好還是換掉。”</br> 鄭以坤說完就走了,易轍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br> 成絮的那摞書里有一本頗具些年代的數(shù)學(xué)書,那一摔,竟然摔散了幾頁。他坐在宿舍對著泛黃的書頁發(fā)愁,許唐成進(jìn)來,奇怪地看了一眼。</br> “怎么這樣了?”</br> “騎車摔了一跤,”成絮抬頭,因為熬夜而紅腫的眼睛有些可憐地看著許唐成,“這是跟別人借的,怎么辦啊。”</br> “摔了一跤?”許唐成立刻問,“你沒事吧?”</br> 成絮搖搖頭,還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br> 許唐成放下手里的東西走過去,小心地托起那本書,翻了幾頁。</br> 書脊處為鎖線訂,本是比較牢固的工藝,但到底架不住時間的熨燙,紙張脆弱,書體略顯松散。</br> “貼回去行不行啊?”成絮仰著頭問。</br> “不太好貼。”許唐成搖搖頭。看到成絮黯下來的眼睛,又想想說:“我?guī)湍阍囋嚢桑m然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但起碼比現(xiàn)在好很多,到時候你再跟人家道個歉。”</br> 成絮立即點頭。</br> 要想盡量復(fù)原得好,這操作難度可不小。許唐成洗漱完,把要用的工具準(zhǔn)備好,便趕成絮去睡覺,成絮哪好意思,連連說自己要幫他。</br> “我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你在旁邊會打擾到我。”許唐成推推他,“行了,你快睡去吧,看看你這眼,什么樣了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