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小男孩騎的是一輛有些舊的女士自行車,因為身高不夠,兩只腳去蹬腳蹬時頗為費力,他扭著身子用力,卻帶歪了車身。易轍停下來,看著許唐成好脾氣地笑著穩(wěn)住車,還用一只手抱著小男孩,幫他扶正了身體。</br> 許唐成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的棉服,里面一件衛(wèi)衣,白色的帽子放在外面。看著他,易轍偏頭想了想,許唐成好像真的很喜歡穿淺色的牛仔褲,即便在冬天,也總是一條發(fā)白的牛仔。</br> “回來了啊?”</br> 不遠(yuǎn)處的人忽然叫了一聲。</br> 易轍回神,收回腿。車輪碾過紅色的破碎炮衣,易轍停在了許唐成身邊。</br> “去哪了?”</br> 忽然被這樣問,易轍明顯沒有反應(yīng)過來。</br> 看他愣神,許唐成補充:“三十晚上想找你一起放煙花,你不在。”</br> 三十?</br> 聽到這兩個字,易轍猛地睜大了些眼睛。</br>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許唐成立即說:“向姨開的門,沒說什么。”</br> “嗯。”</br> 這聲回應(yīng)伴隨著濃濃的鼻音,許唐成挑眉,問:“感冒了?”</br> 這樣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易轍的手凍得通紅。易轍在他的目光中搓了搓手,然后將手放到了羽絨服的口袋里。</br> “怎么不戴手套?”</br> “出門的時候有點著急,忘了。”說完,易轍吸了吸鼻子,解釋,“沒有感冒,就是剛才有點冷。”</br> 許唐成偏了偏頭:“你聲音都這樣了,還沒事?”</br> 易轍低著頭,不說話。</br> 小男孩看到許唐成一直在和剛來的大哥哥說話,一點都沒有繼續(xù)教他的意思,有些著急地叫了一聲“唐成哥哥”。許唐成低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稍等一會兒。</br> “家里有藥沒?”</br> 問完,許唐成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大概是有些多余。</br> “算了,你先回去吧,外面怪冷的。他馬上學(xué)會了,我再教他一會兒,待會兒去找你。”</br> 找他?</br> 盡管迷茫,易轍還是本能地遵從許唐成的吩咐,扶住車把,準(zhǔn)備離開。</br> 還沒想明白這句“去找你”是什么個意思,一旁的小男孩突然說:“唐成哥哥,這個哥哥的車子好看。”</br> 小男孩看了看易轍,又眨著眼問許唐成:“等我學(xué)會了,可以騎這輛么?”</br> “哥哥的車子太高了,你騎不了,這輛你都要夠不著了。”話說一半,許唐成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奇了一聲,“嗯?你換自行車了?”</br> 新自行車的車閘比之前的要緊,易轍亂捏閘的頻率降低了不少。手上突然用了更大的力氣,但還是假裝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br> 許唐成打量了一圈:“我怎么覺得和之前的差別不大。”</br> 也是紅色,也是山地車。外形基本沒什么差別,只是車梁變成了平的。</br> “之前的怎么了?”許唐成奇怪。</br> 易轍停了停,低聲說:“不好騎了。”</br> 第十五章</br> 易轍匆忙回了家。</br> 家里還是他離開前的糟糕樣子,向西荑果然已經(jīng)出去了。易轍朝她沒有關(guān)門的臥室瞟了一眼,那只大大的黑色行李箱被帶走了。</br> 那就應(yīng)該很久才回來了。這樣想著,易轍松了一口氣。想到過一會兒許唐成可能要來,他拿了掃把和簸箕,準(zhǔn)備將凌亂不堪的地面清理一下,但剛剛動作開來,卻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br> 停下來,蹙眉細(xì)聞,終于找到了氣味的來源——或許是因為在外面逛了太久,身上都沾了鞭炮煙花的火硝味。</br> 火硝味,在易轍的概念里,就等于春節(jié)的味道。這樣的認(rèn)知讓易轍一瞬間變得煩躁,猛地,他朝地上踢了一腳。鞋子踹到了地上的碎瓷片,瓷片快速超前滑動,又撞倒了立在那里的簸箕。一連串沒規(guī)則的聲響,像是嫌易轍不夠煩亂,上趕著,都湊著熱鬧,要到他的腦袋里敲上一下。</br> 易轍咬著下唇,盯住屋子角落的一個點,試圖讓自己重新平靜下來。</br> 但視線所及處,一副手套,躺在一灘已經(jīng)干涸的咖啡漬里。</br> 很久的靜立之后,易轍跨過地上的重重糟亂,走到方才目光停留的地方,彎腰撿起了那副手套。</br> 火硝味還在往他的鼻子里鉆,甚至好像還混了一點咖啡味。易轍攥著變得臟兮兮的手套,突然想到了那天許唐成將他送給自己時的樣子。</br> 只這樣一想,就突然沮喪到了放棄的程度。</br> 他扔了掃把,走到窗邊,去看樓底的人。</br> 許唐成還在教那個小孩子,小男孩該是學(xué)得差不多了,已經(jīng)在自己騎著往前走。許唐成在后面追著,嘴里嚷著“我松手了”,手卻始終虛架在后座的上方。</br> 車把扭了扭,小男孩慌張地喊了一聲,許唐成立馬兩只手扶住車,沒讓他摔倒。</br> 易轍靜靜垂眸看了一會兒,掏出一包煙,點了一支。</br> 家里的門被敲響時,易轍還是沒能把狼藉的地面收拾好。他把手套放進抽屜,闔上,走出去開了門。他還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打開門后立在門口,他沒有看許唐成,而是垂著頭,一直看著地面。</br> “家里有點亂,我還沒來得及收拾。”</br> 門外的許唐成立即明白了易轍為何會是這樣低落的表現(xiàn)。他笑笑,邁開腿進了屋,縮了縮藏在袖子里的手:“今天外面怪冷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