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易轍低頭,推上抽屜:“作文,不會寫,閱讀理解也理解不了?!?lt;/br>  不該笑,許唐成卻還是笑了出來。也是,看易轍這樣子,也不是個會照著模板寫高中作文的人,閱讀理解里那些彎彎繞繞的句子深層含義,怕更是要被他嫌棄。</br>  指甲刀到底還是沒有找到,易轍郁結(jié)地拍了拍腦袋,他明明記得上次用完之后就放在桌子上的。</br>  “好了,”見他還要找,許唐成趕緊打斷,“再找下去,一中的晚自習(xí)都要下了。哎,干嗎呢!”</br>  易轍見剪刀也找不到,指甲刀也找不到,索性一使勁,打算把標(biāo)簽繩拽開。剛用力,就被許唐成喝住。</br>  “別拽,勒了手?!痹S唐成凝著眉拉開他的手,一看,果然已經(jīng)勒紅了一條,“你急什么,找個打火機(jī)燒開就行了,這你肯定有吧?”</br>  這個有。</br>  易轍用沒被許唐成拽著的那只手摸到褲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jī)。許唐成接過去,把拉鏈頭劃到易轍胸前的位置,再”噠”的一聲,摁出了一簇火苗。</br>  火苗跳著,湊近了那根線,也鐫刻了一雙眼。</br>  明明只是個小火苗,易轍卻像是隔著這么遠(yuǎn)都感覺到了它的熱度,而且是一浪接著一浪,拍熱了他的呼吸。</br>  整個晚自習(xí),他的腦袋里都是許唐成低頭給他燒斷標(biāo)簽時的樣子。趙若凡來收作業(yè),就看到他在一張物理卷子上不斷地劃拉著C2H4。</br>  看了一會兒易轍都沒反應(yīng),趙若凡猛地低頭,把臉湊到易轍面前。</br>  “我靠,”易轍把筆一扔,嚇得朝后打了個挺,“你嚇?biāo)牢伊??!?lt;/br>  “哥們,你是戀愛了么?”</br>  趙若凡這話一出,易轍的視線就凝固住了。接下來的時間,他對趙若凡的問話一概沒反應(yīng),皺著個眉,一直看著前面人的后腦勺發(fā)呆。最后氣得趙若凡把他桌上寫滿了C2H4的卷子一收,沖他撂狠話:“等著老鄭收拾你吧!”</br>  趙若凡往前走了幾步,還覺得不解氣,抱著一摞卷子、甩著馬尾走回來,使出渾身的勁往易轍的后背上狠狠一拍:“神經(jīng)病,在屋里還穿羽絨服,熱死你!”</br>  易轍這下反應(yīng)很大,他一下跳起來,還伴了一聲“操”,而后扒著肩膀使勁往后背看,還沒顧得上看清楚就先對著趙若凡的背影喊了句:“你不剛往黑板上抄完題嗎!洗手了么你!”</br>  趙若凡頭也沒回,一顛一顛地走了。</br>  易轍堅持穿了一晚上羽絨服,到了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xí)的時候,熱得他渾身呼呼的,他同桌看他臉都紅了,也不敢直接說你把衣服脫了吧,只能拐著彎地問他:“你熱不熱?”</br>  “不熱?!币邹H瞥了他一眼,就沒再搭理他。過了一會兒,又突然朝后歪著身子,往他桌膛里看。</br>  “你把羽絨服塞桌膛里啊?”</br>  “啊?!蓖罌]明白這問題是怎么個含義。</br>  書桌都是木頭的,難免哪里有點翹起來的木刺,易轍心想這刮壞了怎么辦。他往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有人的腳底下放著一個大紙袋子,里面裝著衣服。</br>  “你怎么不弄個袋子?”</br>  同桌看了一眼,抿抿唇,小聲說:“女生才用袋子……”</br>  易轍把這個衣服到底放哪的問題想了挺多遍,還是決定明天把那個大袋子給帶過去。</br>  那天他心情好,下了晚自習(xí)后又騎著車圍著小城兜了好幾圈。再去到那個斜坡的時候,他把帽子也勒上了,明明天氣預(yù)報說了大幅度降溫,他卻一點都沒覺出冷,只覺得冬天的夜晚突然有了滿天星,月亮也亮得像盞燈。</br>  回家的路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易轍停了車,三步并兩步地跨上樓。要用鑰匙開門時,卻看到門把上掛著一個鑰匙鏈。</br>  是個小女孩的樣子,紅頭發(fā),特別大的圓眼睛。</br>  易轍沒急著摘下來,而是先蹲下,把這個鑰匙鏈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br>  他思來想去半天,覺得這風(fēng)格只有可能是許唐蹊,想著明天碰上她的話問一問,卻又在將鑰匙鏈取下來時,心念一動,掏出了手機(jī)。</br>  11點半,應(yīng)該還沒睡吧。</br>  他踮著一個指尖操作著鍵盤摁鍵,發(fā)出了一條帶著別的心思的消息。</br>  “我門上有個鑰匙鏈,是唐蹊給我的么?”</br>  捏著手機(jī),讓它在手指間來來回回地滾了好幾個遍。</br>  回答他的不是一條短消息,而是一陣還不算熟悉的鈴聲,振亮了剛剛在等待中暗下去的聲控?zé)簟?lt;/br>  “現(xiàn)在才回去?”</br>  電話接通,許唐成先開了口。</br>  “嗯,你還沒睡?”</br>  許唐成說著剛剛準(zhǔn)備睡,又問他鑰匙鏈好看么。</br>  “好看,是唐蹊給我的么?”</br>  許唐成卻說:”我給的?!?lt;/br>  “你?”易轍不敢相信地看了看手里的東西。</br>  許唐成在那邊笑了:“怎么,我給的不行?”</br>  “不是,”易轍用手碰了碰小女孩的紅頭發(fā),“有點……太少女了吧?!?lt;/br>  “是,我也覺得。不過我在家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鑰匙鏈,這個好像還是以前唐蹊買的,你就湊合著用吧,起碼拴在鑰匙上,找起來比較容易?!痹S唐成大概也覺得易轍拿這個這樣的鑰匙鏈實在好笑,說話間都在笑,“其實挺可愛的,多好看啊,別人要問你,你就說是你女朋友送的?!?lt;/br>  如果說晚上趙若凡那句“戀愛”只是讓他發(fā)了一陣呆,許唐成這句“女朋友”,就是徹底將振得他昏聵。</br>  他拼命拉回自己的思維,才能勉強(qiáng)辨別出許唐成接下來的話。</br>  “你知道她是什么卡通人物么?”</br>  易轍搖頭,又趕緊對著空空的樓道補(bǔ)充:”不知道?!?lt;/br>  “飛天小女警?!痹S唐成應(yīng)該心情特別好,給他很詳細(xì)地介紹著,”你這個叫花花,還有個黃的叫泡泡,還有個綠的,我忘了叫什么了,以前被唐蹊拉著看過好一陣……”</br>  聽筒可以讓人的聲音變得更好聽,哪怕是很多年以后,易轍學(xué)了通信,知道了信號傳輸要經(jīng)過調(diào)制、變頻、濾波、解調(diào)等等一系列的過程,會產(chǎn)生失真,會在傳播中混入噪聲,他還是堅持這樣認(rèn)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