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唯一特別的事情,是在一個夏天,再次見到了成絮。</br> 成絮回北京忙畢業(yè)的事情,得知許唐成來了海南,特意飛過來看他。他將頭發(fā)剃短了很多,站在機場里沖許唐成招手的樣子,和許唐成記憶里那個軟軟的男生有了不小的差別。</br> 但等許唐成走近,成絮微微垂低了視線,靦腆一笑,許唐成又覺得他沒有什么變化。</br> 他帶成絮去吃了一家清補涼,坐在冷風(fēng)充足的店里,成絮問他:“你和易轍,出什么事了么?”</br> 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在許唐成的面前提到這個名字,也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同他談?wù)撍?lt;/br> 許唐成用手里的小勺子一下下?lián)浦鄱梗p輕笑著搖頭:“沒有,只是家里知道了,反對的態(tài)度比較激烈。”</br> “那怎么辦?”</br> “能怎么辦,我媽堅持讓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我慢慢勸唄。”</br> 其中坎坷,許唐成用三言兩語揭過,成絮沒有追著問,但人的變化是坦誠的,他能明顯感覺到,面前的這個許唐成,有了更多的心事,更多的沉默。</br> 旁邊座位的兩個女生起身離開,許唐成看著對面垂著頭的人,終于問:“你呢?有喜歡的人了嗎?”</br> 遲疑了那么兩秒鐘,成絮才抬起頭。這遲疑便已經(jīng)告訴了許唐成答案。</br> “先吃吧,”見他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許唐成便說,“這兒人多,等會兒聊。”</br> 走出店門,成絮說想去海邊溜達溜達,許唐成立即笑了,問他,在海邊那么久,還沒看夠么?</br> 成絮推了推眼鏡,在熱風(fēng)中跨上許唐成的小電驢:“不一樣的感覺。”</br> 亞龍灣就在不遠處,這個時間沙灘上也沒什么人,他們兩個找了個蔭涼處坐下,望著海面靜了好一會兒。</br> “你剛剛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成絮轉(zhuǎn)過頭來,坦坦蕩蕩地迎視著許唐成的目光,“有的。其實當(dāng)初我離開時,向你隱瞞了一部分原因。”</br> 不知怎么,一幅畫面跳到許唐成的眼前——是成絮崩潰的那一晚,交疊在酒吧一角的身影。他心中有輕微的震動,而成絮已經(jīng)低下了頭,用一根手指劃著腳邊的沙子。</br> 沙土翻出,露出一個名字。</br> 許唐成看到了那個逐漸在沙中浮現(xiàn)的人名,有些意外。</br> 確認他看到了,成絮只略微停了一會兒,就又用手掌將那個名字輕輕抹去。</br> “去酒吧的那個晚上,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一點都不了解我自己。我不明白,我明明那么喜歡傅岱青,怎么還會對另一個人有感覺,我是……”成絮的眼睛里有疑惑,也有猶豫,“渣男么?”</br> “胡說什么。”許唐成摁了他腦袋一把,說,“感情的事情,可能有時候就是會自己也不清楚。沒準(zhǔn)你對傅岱青,不完全是你以為的那種喜歡。”</br> “那是什么意思?”成絮問。</br> “我也說不清,”許唐成自嘲一笑,“就是……很復(fù)雜吧。”</br> 誰也說不清,兩個人便又共同沉默。過了一會兒,許唐成問:“為什么喜歡鄭以坤?”</br> 他本以為成絮會給他一個充分的理由,起碼,是說出鄭以坤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質(zhì)在吸引著自己。可沒想到,成絮卻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喜歡,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的。反正,那天晚上在酒吧,他叫我‘寶貝兒’,我一下子就心跳加速了,特別突然。”</br> “就這樣?”許唐成啞然,將這話消化了片刻,才委婉提醒,“他當(dāng)時只是演戲吧,而且他應(yīng)該……叫過很多人‘寶貝兒’。”</br> “我知道,”成絮點點頭,“我知道他是演戲,也知道他這樣叫過很多人,之前光我聽見過的,就有兩個。但是那天,他叫我,就是叫得很好聽。也沒人這么叫過我。”</br> 這番說辭使得許唐成一時無言,他嘆了一聲氣,看著成絮。</br> “那晚我就發(fā)現(xiàn),雖然我平時總是躲著他,可是其實是想要靠近他的。”成絮忽然虛空地握了握右手,不知在握什么,“他和我不一樣,我不敢做的,他都敢,我不懂得、不會的人情世故,他也都會,有時候聽著他那么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話,我其實還挺羨慕的。”</br> 的確,和傅岱青不一樣,鄭以坤是個和成絮截然不同的人。他灑脫,果決,游刃有余。而因為永遠學(xué)不來,這種不同便容易讓人移不開眼睛。</br> 看到許唐成一直皺著眉,成絮笑了笑,問:“你是不是不喜歡他?”</br> “不是不喜歡,”略作遲疑,許唐成搖搖頭,說出了自己的擔(dān)憂,“但如果你喜歡他的話,我會擔(dān)心。”</br> 成絮沒有對這話發(fā)表任何評價,只是拍了拍褲腳沾上的沙土,突然說了一句:“其實他是個很好的人。”</br> 許唐成挑眉看他,他于是接著解釋:“你記不記得,那天在酒吧,他一直抱著我。”</br> 許唐成點了點頭。他不僅記得這個,還記得自己因為后來的一幕生了氣,沒給鄭以坤好臉色。</br> “他一直抱著我,其實是因為我……我身體有了反應(yīng)。”</br> 現(xiàn)在說起來,成絮依然臉立刻紅了。許唐成有些驚訝,但并未表現(xiàn)出來,只是繼續(xù)耐心地聽著成絮的傾訴。</br>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聽見他叫了我那一聲,看著我走過來,我就突然……”成絮低頭,笑了一聲,“挺不可思議的。當(dāng)時我特別慌,特別難為情,就靠著他。他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吧,所以也一直抱著我。我那天是真的喝多了,不怎么清醒,但也都記得發(fā)生了什么。我心情不好,又喝了酒,一直在耍酒瘋,我也不知道我當(dāng)時怎么了,和你們分開以后,我就一直又哭又鬧地纏著他,動手動腳的。后來清醒過來,我知道那也不是完全在耍酒瘋,只不過是在借著自己喝多了任性,挺卑鄙的。所以,我們兩個之間,他看上去總是沒個正經(jīng),可他其實只是愛逗著我玩而已,從沒對我做什么逾矩的事,反而是我,一下子,就沒了度。”</br> 這緣由,是許唐成絕沒想到的。那晚看見鄭以坤將成絮壓在墻角,他幾乎沒有經(jīng)過思考,就認定了是鄭以坤在趁著成絮不清醒,占他便宜。</br> “鄭以坤呢?”許唐成緩過神來,問,“你和他還有聯(lián)系么?”</br> 成絮搖搖頭:“沒有,但是他去看過我一次。有一次我們出海半個月,遇上了壞天氣,船差點翻了。上岸的時候?qū)W校來了好多人迎接我們,他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也來了。我們吃了頓飯,但他沒說什么,我也沒說什么。”</br> 如果在以前,許唐成或許會勸成絮,別再想著鄭以坤,他也總會遇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人。可現(xiàn)在,他漸漸明白了那種愛情里的義務(wù)反顧,便不想再這么勸了。</br> “如果真的喜歡他,可以……”</br> “我說過的。”</br> 他話沒說完,就被成絮打斷。</br> “說過?”</br> “嗯,”成絮點點頭,輕輕抿了抿唇,“我走的那天,鄭以坤不是也來送我了么。他跟我說了幾句話,大意是讓我以后不要誰都相信,不要對誰都一片真心,還說,讓我不要再想傅岱青了,他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不值得,說我以后會遇見一個真的好人。然后我就問他,你是好人么?”</br> 成絮說到這,許唐成已經(jīng)能猜出鄭以坤的回答。</br> “他說,他不是。”</br> 成絮在三亞住了三天,許唐成沒讓他在酒店住,直接給領(lǐng)回了家。周慧還記得他,好吃好喝地招待著,沒有半點怠慢。</br> 成絮離開那天,許唐成帶他去吃了一家他平日常吃的早餐,店名許唐成也很喜歡,叫“大樹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