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周慧淡淡地撇開眼,沒說什么,但奶奶不太贊同地說,最好還是吃了飯再睡。</br> 許唐成實在是累了,便擺擺手,告訴奶奶自己待會起來再吃,讓他們不要等他。</br> 這一覺睡到了九點鐘。周慧叫醒了他,說奶奶該睡覺了,讓他起來。許唐成緩了緩神,從床上坐起來,然后將床單杯子整理好。</br> 他吃了飯,洗了臉準備到客廳睡覺,路過自己房間,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燈還亮著。許唐成走進去,看見奶奶坐在床邊,在縫一件衣服。</br> “這是縫什么呢?”</br> 他說了話,奶奶卻沒有反應(yīng)。</br> 等他走過去,蹲到奶奶面前,她才在抬起頭,隔著花鏡看見他。奶奶笑了一聲,從抽屜里翻出助聽器戴上,問他:“怎么啦?”</br> “沒事,看你沒睡,進來看看。在縫什么?”</br> 奶奶展開手里的東西給他看了看:“馬甲,剛剛脫的時候看見開線了,我縫兩針?!?lt;/br> “多費眼啊,”許唐成輕輕蹙眉,說,“別縫了,都九點半多了,睡覺吧,明天讓我媽給你縫?!?lt;/br> “嗨,不用,”奶奶立刻說,“又不是什么大活,幾針的事,我還縫得了。”</br> 許唐成又想起那些虎頭鞋,他低了低頭,想,那些東西用不上了,他就留一輩子好了,這樣等到老了,也還能記起奶奶拿著針線的樣子。</br> “奶奶。”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翻飛的針線,許唐成仰著頭,喚了一聲。</br> “嗯?”</br> “你……”許唐成看著她的眼睛,問,“知道易轍是誰吧?”</br> 縫上最后一針,針帶著線轉(zhuǎn)了個圈,然后鉆進去,成了結(jié)。</br> “當然知道啦?!蹦棠汤o手里的線,讓結(jié)落在底端,“對門的那個孩子啊,前兩天還來家里吃了飯了。”</br> “嗯。”應(yīng)聲后,許唐成歪著頭,彎著唇,“那你……覺得他怎么樣?”</br> “是個好孩子。”奶奶回想了一下,將一只手伸到高處,比劃了一下,“大高個,長得也俊,特別像電視里那個……那個什么臺的主持人。我看那天吃飯的時候可乖了,總夾自己面前那幾道菜?!?lt;/br> 許唐成聽著,也跟著笑了。</br> 嗯,大高個,長得俊,可乖了。</br> “他愛吃茄子?!北緛矶家呀?jīng)停了一會兒,奶奶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說。</br> 許唐成一愣。</br> 對,易轍是愛吃茄子。</br> “那天吃飯,別的遠的菜他都沒夾,就夾了兩小塊茄子,我就給他把茄子換過去了?!闭f到這,奶奶有些惋惜地嘆了一聲,“不是說他爸媽離婚了么,他媽也不是善茬吧,我看見過她跟人打架,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給他換過茄子去,他看了我好半天,我看他都快哭了?!?lt;/br> 像是忽然不會思考了,許唐成的大腦鈍鈍地,停在易轍的一個影子上,再也動不了。</br> “嗯,”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下頭,咬著牙點了點頭,“他是個好孩子,是個……特別好的人?!?lt;/br> 開了口,情緒也突然抑制不住。他將兩只手并到一起,捂住臉,還是哭了。</br> 這一哭嚇到了奶奶,她伸手拽住許唐成的手,有點著急地想要看看他:“怎么哭了啊?”</br> 許唐成搖搖頭,用兩只手裹住奶奶蒼老的手,放到她的膝上,然后將頭埋下去,額頭抵住兩人交握的手,沒再起來。</br> “別哭了,”奶奶扔了針線,用另一只手去擦許唐成露出的眼角,“為什么哭???”</br> “奶奶……”許唐成知道自己讓奶奶擔心了,他想忍住,卻根本忍不住。</br> 易轍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他沒得到過多少愛,卻會用最純粹的心愛他。</br> 在今天和他分別后,許唐成就一直在想,易轍到底是怎么說出的那句讓他走。這問題想得他頭疼,心里也疼,心肝脾肺、天地萬物都像是錯了位。</br> “在呢,在呢?!蹦棠锑?,哄著。</br> “奶奶……”克制的哭聲成了嗚咽,許唐成多少年沒這么哭過了。他緊緊攥著奶奶的手,有些委屈,用已經(jīng)完全變了音的聲音說:“你能不能記住……他是個特別好的人?!?lt;/br> “我知道,我知道。”</br> 他是個特別好的人,我特別愛他。</br> 許唐成想,我不能告訴你我愛他,不能帶他到你面前,給你介紹,但我多希望,多希望你能記住,他是易轍,是個特別好的人。</br> 第六十二章</br> 回到北京,已是夜幕垂墜。許唐成跟在易轍的身后出站,始終低著頭,不發(fā)一言。易轍回頭看了他幾次,沒機會和他對上視線,最終等了一步,到他身邊。在大街上牽手太引人注目,易轍便伸出手,拽住了許唐成的手腕。</br> 本要去坐地鐵,但看到進站處烏泱泱排著隊的人,許唐成搖了搖頭:“人太多了,打車吧。”</br> 趕上的司機是個能說的,從他們上車開始,司機就熱情地一個勁兒同他們說話,沒一會兒,家在哪兒,離北京多近,在哪兒讀書,全都被問出來了。本該許唐成去應(yīng)付的事情,今天卻換了人,許唐成靠在易轍的肩上,把手繞他的胳膊里,半瞇著眼睛聽他和師傅說話。</br> 過了一個周末,許唐成依然無法適應(yīng)即將到來的離別。這種無法適應(yīng)最明顯的表現(xiàn)就是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不想說話,不想動,如果不是在家里不得不面對家人,他就想安安靜靜地和易轍待著,誰也不理。</br> 他一直在用一根手指撓著易轍的袖口,那里有一根掉出來的線頭,不知道被他拽著轉(zhuǎn)了多少個彎。</br> “也不是一直在學(xué)校,有時候要去調(diào)研、交流什么的,還需要去測數(shù)據(jù),”易轍和司機說著,頓了頓,“比如我之后就要去南極?!?lt;/br> 本來在勻速轉(zhuǎn)圈的線猛然打住,回了個彎。許唐成倚著易轍的肩膀抬頭,發(fā)現(xiàn)他也同樣在看著自己。</br> “你要去南極?”</br> “嗯?!?lt;/br> 許唐成有些愣,靜了一會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