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許唐成翻著翻著就忽然停住了,酸澀的感覺不受控制地往他眼里涌,逼得他不得不又趕緊點了另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煙。</br> 還是沒打住那股子酸澀感,他撇開拿煙的那只手,將臉埋進胳膊里待了一會兒,</br> 本來還覺得自己買了很多月餅,可現(xiàn)在看來,這個中秋,他們只有這三塊了。</br> 易轍小跑著回來,看見許唐成一只手里正擺弄著一塊月餅,便順勢說給他打開嘗嘗。他想說點什么分散許唐成的注意力,所以一邊撕開包裝,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趙未凡說本來一盒是六塊,被尤放偷吃了兩塊,就剩了四塊了。我本來都想給你拿來,結(jié)果她說送四塊月餅不吉利,非要當(dāng)場拆一塊跟我分著吃了。”</br> “合著人家一共給了你三塊,你都給我拎來了,”許唐成托著腦袋,煙就在耳旁燒。他笑了笑,說:“不是說好吃么,你自己留一塊晚上吃啊。”</br> “不一樣的味道,”易轍頗為認真地從袋子里把另外兩塊也翻出來,將包裝上的口味指給許唐成看,“你看,每塊都不一樣的,我吃的那塊也跟這些不一樣。”</br> 包裝紙反著夕陽的光,金燦燦的,晃得許唐成怔住。</br> 見他不說話,易轍以為他還是嫌多,便把已經(jīng)拆開的那塊小小的月餅遞到他嘴邊,又說:“那你先吃,覺得不好吃的就給我。”</br> 許唐成在這一天狠心離開了家,拋下了父母的哭泣聲、呼喚聲。懷著愧疚,卻還是要走。</br> 那會兒他全部的理由是愛,可要讓他具體來說這愛到底有多深,為什么兩個大男人,連暫時的委曲求全都做不到了,他其實說不大明白。他只能很抽象地回答,他放不下易轍,易轍也不能沒有他。</br> 而現(xiàn)在許唐成明白了,明白得很具體,很深刻。</br> 他低頭咬了一口,月餅陷進去一個缺口,缺口是甜的。</br> “好吃么?”易轍問。</br> 第五十六章</br> 許唐成沒有帶身份證,所以那天晚上他們找了間小旅館湊合。房費便宜,相應(yīng)的,環(huán)境也不是很好。房間里的被褥有股不太好的味道,易轍沒有察覺,許唐成雖聞著不舒服,也沒說什么。小旅館臨界坐落,往來的車輛帶出噪聲,吵得許唐成一直沒有睡著。</br> 后半夜起了風(fēng),下了雨,雨聲淅淅瀝瀝,像在哄人入睡。許唐成昏沉地瞇了一會兒,都已至半夢半醒,窗外不知哪里的重物落地,許唐成被驚醒,自此再無睡意。</br> 失眠一夜,躺了太久,他在天快亮的時候連翻了幾次身,來緩解腰背的酸痛。平時一向睡得沉的易轍像是有所感知,忽然醒了過來。</br> “沒睡好么?”</br> 許唐成點頭,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頭疼。”</br> “那再睡一會兒?”</br> 許唐成搖了搖頭。</br> 小旅館的窗簾不比家里,天光乍破,便已經(jīng)波及室內(nèi)的空間。易轍盯著許唐成的側(cè)臉看了一會兒,伸出一只手,蓋到了他的眼睛上。</br> “這樣能睡著嗎?”</br> 易轍的聲音就在耳邊,氣息也隨著輕聲的話語拂到耳廓。沒克制住,許唐成當(dāng)下便笑了出來:“這樣我怎么可能睡著啊?”</br> 彎起的嘴角直向著那只擋著光的手而去,易轍看得心動,動了動身子,親了親他的嘴角。</br> 不同于往日的默默接受,短暫的怔愣后,許唐成忽偏了偏頭,湊上了易轍的唇。</br> 吻到最后便是難舍,易轍摸摸許唐成的臉,在很近的距離上,目光抵住他的眉眼:“我陪你回去?”</br> “不用。”許唐成搖搖頭,“你去了,他們會更生氣。”</br> 許唐成回了家,來開門的是許唐蹊,她眼下的烏黑太打眼,惹得許唐成立即皺了眉:“沒睡好?”</br> 許唐蹊點點頭,欲言又止,回頭看了看廚房的方向。</br> 屋子里靜得很,許唐成等了一會兒,聽到了廚房里碗碟碰撞的聲音。許唐成換了鞋,但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br> “爸媽……沒事吧?”</br> “昨天都沒怎么睡。”許唐蹊小聲答,“我本來一直在勸媽媽,后來他們就讓我不要管,回去睡覺。但是快三點的時候我起來上廁所,他們房間還亮著燈。”</br> 許唐蹊說著說著停了下來,看著許唐成,下唇空空地動了動。</br> “有什么話就說吧。”</br> 聞言,許唐蹊瞬間垮下了臉。</br> “媽媽說,讓你不要回來了……什么時候和易轍哥哥……”許是不安無助,許唐蹊一直用手指攪著衣角,她抬起眼睛,有點委屈,“分開了,什么時候再回家來。”</br> 這話其實沒什么意外的,昨天,他就已經(jīng)聽過了。</br> 許唐成緊緊抿著唇,立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一下腦袋,說:“我知道了。”</br> 他把剛剛換好的拖鞋又脫掉,重新穿回那雙沾了些雨水的運動鞋。</br> “哥……”許唐蹊預(yù)感到什么,往前蹭了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臂。</br> 許唐成拍拍她的手,感覺到她手上發(fā)涼,便伸手握住。可兄妹二人體質(zhì)相近,誰也暖不了誰。</br> “幫我去把錢包和鑰匙拿出來吧。”許唐成替她把剛剛拽皺了的衣擺抻平,說,“車鑰匙我就不帶走了,你給爸,你們要用車的時候好用。”</br> 他說完,許唐蹊卻沒動。</br> 廚房里在這時傳來聲響,是把菜下鍋的聲音。</br> 許唐成又輕聲催促了一聲。</br> 這次,許唐蹊終于轉(zhuǎn)身。</br> 拿到錢包后,許唐成啟開夾層,拿了一張銀行卡出來。他目前仍在使用的銀行卡就只剩了兩張,一張是和易轍一起辦的那張,另外的,就是手里這張,用了很多年,放著他的大部分存款。</br> “這張卡給你,我給爸媽的話他們估計不會要,”他把那張有些舊的卡遞給許唐蹊,“以防萬一吧。”</br> “我不要。”許唐蹊抽回自己的手,垂下腦袋,瞥開目光,“爸媽只是現(xiàn)在生氣而已,過一陣你們談?wù)劊秃昧耍貌恢@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