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平安療養(yǎng)院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走廊狹窄,氣氛壓抑死寂。
一行人緊貼著墻壁,摸索著向前走去,腳步聲壓的很低,只能隱隱約約聽到衣服悉悉索索的摩擦聲。
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幾乎令人感到恐慌的地步。
像是一灘黑沉沉的湖水,四面八方都是沉不到底的無邊黑暗,未知帶來的恐懼感無邊無際,令人產(chǎn)生一中喘不上氣般的錯覺。
手電筒的微弱光線像是一條細(xì)細(xì)的光帶,所有人的心臟都被懸于其上。
溫簡言一步步小心向前。
他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勾勒著這一層的地圖。
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已經(jīng)走了差不多百分之五十的路程,但是……到現(xiàn)在沒有遇到任何高危病人。
溫簡言不著痕跡地向著旁邊掃去一眼。
金屬欄桿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線,里面是暗沉沉的模糊黑影。
“還是沒有任何人嗎?”
他壓低聲音,向著走在身旁的黃毛問道。
黃毛點點頭,也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道:“沒有。”
“……”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收回視線,緩緩地繼續(xù)往前走去。
一路上走來,所有病房鐵門大開,但卻至今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這并不讓他感到安全,恰恰相反,這帶來的危機感空前強烈。
眼前的走廊像是沒有盡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黑暗中的摸索是如此的漫長,令人漸漸模糊了時間和距離的意義,像是在隧道中匍匐了一整個世紀(jì)。
溫簡言突然停下了腳步。
緊隨其后的蘇成猝不及防間差點撞到了他的脊背,引發(fā)了隊伍一連串的連鎖反應(yīng),后方傳來了壓低的疑問:“怎么了?”
溫簡言無聲地抬起眼,緩緩的環(huán)視一圈。
奇怪……
按理來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走了百分之□□十了。
但是,眼前的走廊卻還是望不到頭一樣。
雖然黑暗和安靜會模糊人類的感官,但是溫簡言從一開始就在心中倒數(shù)著秒數(shù),計算著自己的步伐,即使可能會出現(xiàn)偏差,也不會差出多少。
在手電筒搖晃的微弱光柱之下,走廊向著深處延伸,一旁是和剛才毫無差別的鐵欄桿和牢房,一旁則是冰冷的墻壁,遠(yuǎn)處則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就像是他們始終在原地踏步一樣。
……不太對勁。
溫簡言緩緩的挪動了一下手指,掌心中滲出粘膩的汗水,手電筒冰冷的柱身被捂的發(fā)熱。
“鬼打墻嗎?”背后的蘇成壓低嗓音問道。
“我不確定——”
溫簡言下意識地?fù)u搖頭,但是下一秒,他回答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不上不下。
“沒關(guān)系,”
一旁的黃毛注視著手電筒照亮的方向,低聲開口,打破了死寂:
“我看到出口了,我們應(yīng)該很快到了。”
“……”
溫簡言眸光閃了閃,說,“好的,那我們繼續(xù)走吧。”
很快,正如黃毛所說,再穿過了最后兩道鐵門之后,向上延伸的樓梯口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眼前。
周圍似乎并沒有任何危險,樓梯上方透進(jìn)來一點微弱的亮光,驅(qū)散了剛剛走過的那條走廊中濃重粘稠的黑暗。
像是探入深淵下方的蜘蛛絲,又好像是溺水前出現(xiàn)在眼前的浮木,帶著一中令人控制不住想要松口氣的魔力。
溫簡言在樓梯口收住步伐,屏息聆聽著。
頭頂沒有粘膩的,仿佛什么東西蠕動著的聲響,樓梯下方也沒有腳步聲,負(fù)二層的病患也沒有任何出現(xiàn)的跡象。
“你上去看看,有巢穴嗎?”
他看向黃毛,發(fā)問道。
黃毛點點頭,向著樓梯上方走了幾步,站在了樓梯口的交界處,haun,微微踮起腳尖舉目遠(yuǎn)眺,然后搖搖頭,肯定地說道:
“放心,沒有。”
他扭回頭,看向樓梯下方的幾人,招招手:“上面應(yīng)該沒有什么危險,快來。”
其余幾人隨即邁步跟上。
只有溫簡言一人沒有動,他站在原地,手中攥著手電筒,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同伴邁開步伐,向著前方走去。
樓梯口的燈光微弱,但在背后那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卻像是帶來安寧的一星螢火,無聲地在頭頂?shù)牟贿h(yuǎn)處閃耀著。
蘇成擦身而過,他站在溫簡言面前幾級樓梯之上,扭頭看了過來:
“怎么了?”
溫簡言抬起眼,琥珀色的雙眼在手電筒的亮光下微微閃著光,眸底神色晦暗,幾乎融于背后的黑暗之中,他突兀地說:
“鬼打墻。”
“什么?”蘇成一怔。
“你剛剛問我,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墻。”
溫簡言凝視著眼前的隊友,輕飄飄地說,“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蘇成并不是會默記地圖,更不會數(shù)著心跳計算時間和步數(shù)。
也就是說,他大概率是不清楚這層樓到底要走多久,這條路到底有多長的。
他更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么會停下。
但是,在溫簡言停下來的瞬間,對方卻并沒有詢問原因——他沒有問自己是不是看到或者聽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而是直接詢問。
“是鬼打墻嗎?”
溫簡言的視線挪到另外三人的身上。
他們背對著自己,即使在他和蘇成交談的時候也沒有轉(zhuǎn)身。
自從進(jìn)入這條走廊中之后,他們就沒有再出過一聲,甚至沒有露過一面。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更重要的是,不對勁的不僅僅只有這條走廊,還有自己身邊的隊員。
……每一個隊友。
像是顏色從畫布上褪去,蘇成和黃毛的臉上失去了表情,他們木愣愣地,定定地注視著他,四只眼珠直勾勾的,沒有任何情感的視線落在了溫簡言的身上,幾乎令人寒毛直豎。
溫簡言下意識地收緊手指,不著痕跡地向后退了一步。
“咔咔。”“咔咔。”
輕微的,骨骼摩擦的聲音響起,在死寂的走廊之中顯得格外刺耳。
另外三個始終沒有露過面的隊友一點點地,緩緩地,一格一格地扭過了頭,在不遠(yuǎn)處樓梯盡頭微弱燈光的照耀之下,溫簡言看清了他們的臉——
那是三張沒有五官的,空白的臉孔。
“……”
我日!!!
溫簡言直蹦而起,轉(zhuǎn)身玩命般地跑去。
他順著來時的路狂奔著,身后凌亂的腳步聲如影隨形,幾乎像是緊貼著后腦勺一般。
即使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那五個“隊友”現(xiàn)在正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后,仿佛追魂奪命一般追趕著他。
我日我日我日!
溫簡言咬緊牙關(guān),在心里暗罵著,心臟在耳邊狂跳,滾燙的血流沖擊著耳膜,發(fā)出不規(guī)律的脈動聲。
還真的是!!!
他一邊跑,大腦一邊飛速地旋轉(zhuǎn)著,思考著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怎么回事?
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自己的隊友們被替換了嗎?他真正的隊友現(xiàn)在又在哪里?
什么時候被替換的?
他們?yōu)槭裁匆T導(dǎo)他走上樓梯?上面有什么?
首先,時間點很重要。
如果能夠找到隊友被替換的時間節(jié)點,那大概率就能推算出來自己中招的原因,以及對方的目的,甚至是其他的一系列信息。
溫簡言一邊跑,一邊在腦海中梳理著離開電梯后的每一個瞬間,像是電影回檔一樣一幀一幀地尋找著線索。
他失敗了。
沒有任何契機。
自從他們進(jìn)入負(fù)一層之后,就始終一起行動。
也一直都是溫簡言在引路。
作為資深主播,每個人都十分謹(jǐn)慎,沒有人會做出“主動觸摸可疑物品”或者是“主動進(jìn)入某個可疑區(qū)域”的事情。
溫簡言沒有找到任何隊友被替換的契機。
這也太奇怪了。
溫簡言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在所有的副本中,大部分的危機都有特定的觸發(fā)原因,很少會有無解的,完全沒有任何理由的殺戮。樂文小說網(wǎng)
沒有主播會在這中必死的條件下存活。
背后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溫簡言幾乎能夠聽到對方邁步時發(fā)出的呼呼風(fēng)聲,那中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捉住的詭異感覺令他渾身肌肉緊繃,控制不住的加快了速度。
不行不行不行,繼續(xù)想!
他咬住牙。
一定有什么線索被忽視。
遇到死胡同就從頭來過!
一幀一幀的畫面從腦海中掠過,每一秒都被仔細(xì)分析,溫簡言感到自己的腦子都開始發(fā)痛了。
走廊……
還在延伸。
沒有盡頭一般的延伸。
即使他已經(jīng)用全力狂奔超過五分鐘了,身邊的景象仍然像是完全沒有改動過一樣。
按理來說,現(xiàn)在他們在表世界,建筑物和環(huán)境是不會隨著精神病患的精神世界發(fā)生改變的,正是因為如此,溫簡言一開始才會猜測,會不會自己是遇到了鬼打墻……
……“鬼打墻”?
溫簡言微微瞪大雙眼,似乎猛地意識到了什么。
蘇成問出“鬼打墻”這個問題時,而在那一瞬間,正是溫簡言心里的真實想法。
他正想著,自己是否遇到了鬼打墻,蘇成就適時地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接下來,黃毛也同樣像是擁有讀心術(shù)一樣,成功地解答了他的“疑問”,并且,在短短幾分鐘之后,他覺得本來應(yīng)該會出現(xiàn)的樓梯,也確實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
溫簡言腦海中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詭異的猜測。
為什么盧斯三個人全程沒有說話?
或許是因為對方和自己本就是臨時的隊友,他對這三個人的安危并沒有那么重視,所以全程也很少會思考關(guān)于他們的事。
為什么“蘇成”和“黃毛”會突然追過來——如果他們真的是被某中生物“取代”了,那么,他們的目的應(yīng)該是引誘,而非捕捉。
除非……
無論引誘,還是捕捉。
全都是他自己的猜測而已。
溫簡言仔仔細(xì)細(xì)地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所有事。
沒錯。
每一件事都按照他所“想象”的方向發(fā)展。
蘇成的疑問,黃毛的探路。
而在他對“隊友”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和警惕時,那三個人也恰到好處的轉(zhuǎn)過身,露出了沒有五官的臉,正好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
溫簡言猛地收住步伐。
他站在原地,心臟瘋狂亂跳,脊背上滲出細(xì)細(xì)密密的熱汗,整個人在激烈的緊張情緒下微微戰(zhàn)栗。
耳邊一片死寂。
黑沉沉的,深不見底的死寂。
背后沒有腳步聲。
什么都沒有。
他緩緩地,一格一格地扭回頭,向著背后看去。
在手電筒微弱的光線之下,能夠清晰地看到——那里空無一人。
無人追捕。
無人跟隨。
無人陪伴。
走廊的兩端全部浸沒于深海般的黑暗之中,像是一塊與世隔絕的孤島,只有溫簡言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其中,急促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