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靜待重逢
少林寺外,武當山上,以及各大門派所駐地的附近,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商鋪,商鋪里一般擺著各類秘籍,比如少林寺外就有不少《易經(jīng)經(jīng)》、《易筋金》和《意筋經(jīng)》,武當山上的商鋪則賣《長生太極劍》、《永生太極劍》、《生生太極拳》等等,這些無一例外都是假的,不過也有真的武譜賣,可賣得還不如假的那些好,比如《大羅漢拳》、《五虎斷山刀》以及《繡劍十九式》,因為他們實在太普通了。
山水之間,百里東君和南宮春水停車歇息。百里東君就在一旁演練著那本《繡劍十九式》,一邊練一邊抱怨:“要不我自創(chuàng)一門劍法吧,我覺得也比這破劍法強?!?br/>
“你口中說的破劍法,可被某個人練出了劍仙風(fēng)范?!蹦蠈m春水斜靠在馬車上,仰頭喝著那秋露白,比起日夜趕車閑暇時還要練劍的百里東君來說,南宮春水可以說是很是舒適了,每天都在車內(nèi)閉目養(yǎng)息,美其名曰修煉內(nèi)法,但分明有幾次是坐著睡過去了,這也就算了,在百里東君練劍時,還是不是冷嘲熱諷幾句。
“那人練了十九年才名揚天下,我可等不到那時候。那時候都快四十了,這些都沒有意義了。”百里東君雖然嘴上抱怨,但手上并沒有停下來,一把長劍揮得虎虎生風(fēng),有模有樣。
“你這么急著名揚天下?”南宮春水微微笑著,眼睛瞇成一道縫。
“那是,我和人有約定的。等我名揚天下的時候,她就會回來尋我。”百里東君長劍一轉(zhuǎn),“所以,那時候我可不能老!”
“女人?!蹦蠈m春水依然瞇眼笑著。
“那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是世間最美的女人。當然,我與她只見過一次,互相喜歡還談不上,我只是覺得,等我名揚天下的那一天,我們重逢,那就是我們故事真正的開始。”百里東君縱身一躍,一劍劈落一片葉子。
“如果你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不是好人呢?”南宮春水晃了晃酒囊,沒有再喝。
“好與壞,是世人定義的,比如南訣要打我們北離,對于我們,他們是壞??蓪τ谒麄?,不過是為了開疆辟土,不算壞。世上很多事,是沒有對錯的,只有立場?!卑倮飽|君又一劍砍落一根樹枝。
南宮春水笑道:“你還挺會說這些大道理的,誰教你的?李長生可不喜歡和徒弟們說這些?!?br/>
“是我爺爺和我說的。我爺爺戎馬一生,刀下亡魂無數(shù),他說他這一生殺了很多人,很多都是無辜的人,但從大了說,他沒有錯,只是立場不同。不過從小了說,他罪惡滔天。”百里東君的劍停了一瞬,想起了那個別人畏懼如鬼神卻對自己呵護有加的軍侯,忽然有些想家了。
“那若是你喜歡的這位姑娘,就是沒有立場,喜歡亂殺無辜,是個無論怎么辯解都不是好人的魔頭呢?江湖上這種魔頭不少,長得好看的魔頭也有幾個,什么赤紅仙子、朱沙夫人啦?!蹦蠈m春水不依不饒。
“那不會的。姑娘眼睛澄澈如水,眉眼秀美如畫,書上說,相由心生。所以不會的?!卑倮飽|君一劍揮落,停留在了南宮春水的額頭?!独C劍十九式》,一共十九式,剛剛演練完了一遍。
“給你留了幾口,喝吧。”南宮春水把酒囊遞過去。
百里東君仰頭一飲而盡,望著遠處,喃喃道:“其實好幾次我都感覺她似乎來找我了,但最后都沒有如愿。我想,我還是不夠強。先生……”
南宮春水輕輕咳嗽了一下。
百里東君立刻換了稱呼:“南宮兄,我們總說名揚天下,名揚天下,可什么樣了,才算是真正的名揚天下呢?”
南宮春水用手指敲了敲腦袋:“那自然是……被列入金榜啦。”
“百曉堂的那個榜?”百里東君一愣。
“對啊,列天下神兵的百兵榜,列江湖新俊的良玉榜,以及給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排位次的冠絕榜。只要進了這個榜,天下江湖間,誰人不識君呢?若你還嫌名氣不夠大,你可以在拿到金榜的時候,一把把它撕了?!蹦蠈m春水咧嘴一笑。
百里東君自然知道南宮春水是在說自己身為李先生時的壯舉,他笑了笑:“我沒有那個本事。既然如此,我就先朝著良玉榜努力努力吧,什么樣的成就可以入這個榜?”
“你的二師兄雷夢殺曾是良玉榜上???,如今年紀大了,下榜了,所以若是你能把雷夢殺打趴下,良玉榜首甲,不是問題?!蹦蠈m春水語氣輕松。
百里東君可是見識過雷夢殺武功的人,自然知道這有多不容易,他站了起來,繼續(xù)開始練那平平無奇的《繡劍十九式》。他是侯府公子,也是乾東城小霸王,不少人眼中的紈绔子弟,但是此刻,山野之間,只留下了這一個辛勤練劍的身影。
“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努力?!蹦蠈m春水淡淡地說道。
百里東君一笑,沒有回話,只是輕輕揮劍。寒冬臘月,酷暑烈日,無人所知的院子里,一個少年的身影圍繞著一個巨大的酒缸,無數(shù)次疲倦地昏睡過去。世上卻有天賦之說,但是天賦之外,也有一步一步的腳踏實地。
我決定做一件事情時,就一定會把它做得最好。
釀酒如是,練劍亦如是。
百里東君一劍揮出,劍氣澎湃,震得林間落葉紛飛。
南宮春水也不說話,閉上了眼睛,盤腿運氣,神游千里之外。
收了個好徒弟啊。
南宮春水心中有一個聲音響起。
天啟城內(nèi),持著長短槍的少年抬起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呼吸沉重道:“三招了?!?br/>
站在他面前的中年儒士微微俯身,面帶微笑,緩緩?fù)瞥鲆徽疲骸安诲e,那就看看這第四掌如何?”
坐在一旁看書的少年放下書,輕輕晃了晃雙腿,仰頭看著遠方,喃喃道:“他們這會兒,該走到哪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