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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紅軍很是無奈，在大院在學(xué)校，他都是一號人物，八一中學(xué)多少干部子弟，多少軍隊干部子弟，可他依舊是其中的佼佼者，那些平素極為驕傲的軍隊大院子弟在他面前也驕傲不起來。可偏偏在楚家大院，他就束手束腳，根本施展不開。
    這八一中學(xué)不在城區(qū)內(nèi)，而在淀海區(qū)的魚尾鎮(zhèn)，中學(xué)由一個地主莊園改建而來，學(xué)校雖然不是重點學(xué)校，可無論環(huán)境還是設(shè)備，在燕京市都是首屈一指，在這所學(xué)校，大院子弟占壓倒優(yōu)勢，幾乎沒有幾個胡同子弟。
    到了樓里，楚明秋從書柜上拿起那張照片，特別是和殷紅軍合影的那張，兩個小屁孩都是雙手叉腰，滿不在乎的看著鏡頭。
    楚明秋看看照片，又看看殷紅軍，殷紅軍正有些感慨，沒成想楚明秋蹦出來一句：“是長高了，大了點，不過，還是小屁孩。”
    “嘿，臭小子！你當(dāng)你多大似的，比我還小。”殷紅軍大為不滿，楚明秋一路調(diào)戲殷紅軍，殷紅軍就這點好，不管他怎么調(diào)侃，最多也就是威脅，反正不生氣。
    楚明秋笑了下：“明子也在你們八一學(xué)校，你見過他嗎？”
    “怎么沒見過，他在三班，我在七班，”殷紅軍拉了把椅子坐下，開始向楚明秋吹起八一學(xué)校來了，殷柔柔有些擔(dān)心，按照以前的經(jīng)驗，這樣的吹噓都會受到楚明秋的打擊，可讓她意外的是，楚明秋居然沒說什么，一直就含笑聽著。
    “我們每學(xué)期都要軍訓(xùn)，你打過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嗎？特帶勁！”殷紅軍得意洋洋的吹噓著。
    “這明子怎么沒提起，嘿，這小子，打槍都不說一聲。”虎子有些不滿的叫起來，楚明秋責(zé)備的看了他一眼，虎子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錯在那了。
    “他不行，”殷紅軍大咧咧的說道：“他怎么能進軍訓(xùn)隊.。。”
    殷柔柔和娟子在如意樓里面轉(zhuǎn)悠，殷柔柔以前也進過如意樓，可那時她還看不懂這樓里的書，只是覺著這里書很多，象個小圖書館，殷柔柔邊翻著書，邊和娟子小聲聊天。
    “公公他爸爸過世了，他媽媽也病了，現(xiàn)在怎樣了？”殷柔柔問。
    “好些了，我爸爸說是傷心過度，這些天都是狗剩一個人在照顧，每天醫(yī)院家里忙活，虎子他媽媽偶爾過來幫忙，還有豆蔻姐，穗兒姐，田嬸，大家?guī)鸵r著。”娟子嘆口氣。
    娟子還少說了她自己，這段時間，她都在后院，彈琴的時間少了，盡幫著楚明秋收拾家了，楚明秋的院子，琴房院子，百草園，都是她在收拾打掃。
    “他媽媽還在醫(yī)院，他今天不去醫(yī)院嗎？”
    “今天周日，穗兒姐上醫(yī)院照顧奶奶。”娟子嘆口氣，這些書都碼得整整齊齊的，楚明秋有個規(guī)定，書在那拿的便放在那，所以這間屋子進來的人雖然多，可書依舊沒弄亂。
    “公公還在看這些書？”殷柔柔翻著面前的這堆書，這堆書很新，顯然都是新添的，她隨手翻了下，高等數(shù)學(xué)，微積分，機械制圖，俄文原版，日文原版，英文原版，西方音樂欣賞等等。
    娟子輕輕嗯了下，楚明秋的涉獵極廣，他原本就涉獵很廣，現(xiàn)在變得更廣了，最近他好像又迷上電子學(xué)了，不知道從那弄來本電子學(xué)基礎(chǔ)在看，還在學(xué)如何制作電路板。
    “將來我就去參軍，扛槍保衛(wèi)紅色政權(quán)。”殷紅軍站在屋子中間大聲宣布，這是他從小到大的理想，參加解放軍，解放全人類。
    “嗯，很好，有你這樣的解放軍戰(zhàn)士，我就放心了。”楚明秋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虎子沖狗子使個眼色，狗子嘻嘻一笑：“我不放心了，他連我都打不過，還怎么消滅美帝國主義。”
    殷紅軍略微有些尷尬，卻沒有反駁，算是承認敗在狗子手上，楚明秋心中禁不住樂了，這殷紅軍居然還跟小時候一樣直率。
    “去，去，你懂什么，狗熊是看你小，再說了，經(jīng)過部隊這個大熔爐錘煉下，將來狗熊的前途不可限量，你那能跟他比，去，去，去，一邊去。”楚明秋笑罵道。
    “哼，你別看不起人，將來我也去當(dāng)解放軍，我在公社看到過，那新兵帶著大紅花，可威風(fēng)了。”狗子比劃著，虎子笑著在他腦袋上拍了下：“行，行，沒有問題，到時候我們到部隊去看你，先說好啊，到時候我去看你，那五六式可得管夠。”
    “行！這算什么！到時候捷克式歪把子迫擊炮，隨便你玩！”狗子滿口胡柴，楚明秋禁不住樂了：“你當(dāng)部隊是你家啊，還機槍大炮。”
    殷紅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時勇子和小八從外面跑進院子，明子和建軍在后面追逐他們，幾個人在院子里打鬧起來，楚明秋他們出去了。
    幾個人看到殷紅軍便停手了，明子和建軍很是奇怪，這殷紅軍怎么回楚家大院了，倆人對殷紅軍很不客氣，殷紅軍也不管他們，楚明秋看出來了，倆人之間的芥蒂很深，他心里有些納悶，當(dāng)初在院子里時，倆人雖然有沖突，那也限制在孩子的玩樂上，后來的左晉北和明子的沖突更多，也更深。
    不過，楚明秋沒有問，故作沒看出來，小八也看出來了，他也裝作沒看出來，楚明秋讓大家到樓里聊天喝茶，這個時期是沒有瓜子花生水果之類招待的，能喝上茶已經(jīng)不錯了。
    殷柔柔也出來了，大家聊著最近發(fā)生的一些事，勇子上次收拾了晉西北后，這家伙又在胡同里和他較量了一次，被他徹底打服了，再不敢和他炸刺。
    “公公，我聽我哥說，薇子她們學(xué)校有人貼出了大字報，反對現(xiàn)在的高考制度，呼吁廢除高考，她們學(xué)校好些人都簽了名。”建軍說，他哥哥肖建國這段時間不知怎么和薇子走得挺近。
    楚明秋搖搖頭：“我那知道，多長時間沒去學(xué)校，小狐貍，你知道嗎？”
    殷柔柔瞪了他一眼才說：“怎么不知道，我們學(xué)校也貼了，是幾個高三同學(xué)貼出來的。”
    “要廢就全廢，光廢高考算什么，期中期末考試全廢了，這才好。”勇子覺著這些和他沒多大關(guān)系，高考，他壓根沒想過，他想的是趕緊過完這三年高中，參加工作，拿工資，養(yǎng)活弟弟妹妹。
    “干嘛要廢除高考啊？”娟子有些不解，楚明秋沖她笑了笑，這廢除高考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提出來了，五七年便提出來一次，這個提議還受到最高領(lǐng)袖的稱贊，作了批示，在教育報上刊載過，不過不知為何，那次沒再繼續(xù)討論下去，很快便煙消云散。
    “我知道點，我們學(xué)校也有人貼大字報，說這高考是資本主義制度殘余，這大學(xué)里盡是地主資本家子弟，這社會主義大學(xué)應(yīng)該培養(yǎng)無產(chǎn)階級接班人，我看廢了也好。”殷紅軍大咧咧的說著，全然不顧殷柔柔不住給他使眼色。
    楚明秋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小八勇子和虎子卻皺起眉頭，在楚明秋影響下，他們對這種論調(diào)很反感。
    “公公，你是怎么看的？”殷柔柔急忙問道，楚明秋想了下問：“廢除一種機制后，要建立另外一種機制；廢除了考試，那用什么方式檢測我們的學(xué)習(xí)呢？大學(xué)錄取的規(guī)則該怎么變呢？”
    這幾個問題讓大家都沉默了，開始思索起來，殷紅軍卻滿不在乎的說：“這有什么難的，憑政治覺悟啊，誰的政治覺悟高，誰上大學(xué)啊。”
    楚明秋略微點頭：“政治覺悟是一種很難考量的東西，你打算如何考量呢？最簡單的吧，你和明子，怎么評判誰的政治覺悟高呢？”
    殷紅軍張開嘴脫口就要說當(dāng)然是我的，可隨即覺著好像不能這樣講，論表現(xiàn)，明子在學(xué)校的表現(xiàn)不比他差，或者說比他好。
    “咱們學(xué)校鬧得厲害嗎？”楚明秋問殷柔柔，殷柔柔搖搖頭：“還不算太厲害，這事，其實是四中最先鬧起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上面政策是不是要變。”
    四中首先鬧起來的，這讓楚明秋也楞了下，四中可是全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點中學(xué)，老師經(jīng)驗豐富，學(xué)校教學(xué)設(shè)施好，干部子弟成群結(jié)隊，而且?guī)缀跞歉呒壐刹孔拥埽蠹t軍要扔那里，根本不算什么。
    “政策要變？怎么變？廢除考試？我舉雙手贊成！”勇子叫道，建軍在邊上也叫起來：“我也贊成！堅決支持！”
    “你們倆啊，”楚明秋搖搖頭苦笑下說：“這考試有那么難嗎？”
    “反正我不喜歡考試。”建軍說，狗子叫道：“我們都知道，每次考試結(jié)束，你丫屁股就要腫幾天。”
    眾人一陣大笑，建軍也不害臊，搖頭晃腦的說：“就沖這，我也支持廢除考試！”
    “十年寒窗苦，改為十年寒窗樂了，”楚明秋笑道：“這要廢除考試了，你丫十年下來，恐怕就只會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三等于四都不會，是這樣吧。咱們這社會主義祖國誰來建設(shè)？總不能交給一幫文盲吧。”
    “誰說的，二加二等于四，我還是會算的。”建軍揚著脖子叫道，大伙又是一陣樂，明子忽然悠悠的冒出句：“如果廢除了高考，將來啊，誰爹媽的官大誰上大學(xué)。”
    “這什么意思？明子。”勇子扭頭問道，明子冷冷的笑了下說：“這不明擺著嗎？沒了考試，靠政治覺悟，公公問得好，怎么評判？就只有一種評判方式，看出身，可全國大學(xué)就這么多，每年錄取的學(xué)生就這么幾個，工農(nóng)子弟，干部子弟，全國多少？錄取誰，不錄取誰，學(xué)校怎么評判？那就只有一種，先錄自來紅，可自來紅也多，學(xué)校裝不下，最后就只有一種方式，官越大的，自然越紅，那就先錄官大的。”
    “你胡說！”殷紅軍叫道：“政治覺悟怎么能根據(jù)官大官小來決定，首先得看他的政治表現(xiàn)。”
    明子輕蔑的哼了聲：“這表現(xiàn)還不是學(xué)校一句話，我告訴你們，薇子為什么對這事熱心，她大哥兩次高考成績都沒上線，現(xiàn)在還在家待業(yè)，她爸爸正四處活動送他去參軍呢。”
    “參軍？”虎子很是不解：“他大哥不是有病嗎？從插隊病退回來的，這身體還能參軍？”
    “屁！她大哥就是裝病回來的，吃不了那苦，逃兵！”明子鄙夷的罵道。
    楚明秋一直沒開口，不過，他覺著明子沒說錯，如果真這樣，將來上大學(xué)就得拼爹，不過，薇子她哥裝病逃回來，這倒給了他一個啟發(fā)，身體有病便可以不下鄉(xiāng)插隊，這倒是個好法子，弄個高血壓不是很簡單嗎，再說了，他在中醫(yī)院可認得不少人，弄個什么糖尿病，肺結(jié)核診斷證明什么的，這不很簡單嗎。
    殷柔柔也覺著明子說得有幾分道理，并非完全胡說，她見楚明秋好像挺高興，禁不住有些納悶，按照這種方式選擇上大學(xué)，楚明秋沒有絲毫機會，可他卻挺高興，這讓她很奇怪。
    “狗剩，你樂什么呢？”殷柔柔問。
    “沒，沒什么，”楚明秋連忙收斂笑容：“我覺著要采取這種方式的話，首先便得消滅修正主義，這赫魯曉夫可是隱藏在黨內(nèi)的最危險的敵人，他的兒子自然是更危險的敵人，是絕對不認錄入大學(xué)的，對了，殷紅軍，殷柔柔，你們可得警惕，當(dāng)心你爸爸變成修正主義分子。”
    “說什么呢？我爸爸怎么就成了修正主義分子了？”殷紅軍拉下臉來。
    楚明秋雙手一攤：“你看看咱們這群人里，我老爸已經(jīng)走了，娟子老爸是摘帽右派，虎子狗子爸爸是工人和農(nóng)民，勇子小八的老爸也已經(jīng)走了，明子建軍的老爸不過一小官，連國務(wù)院都進不了，想修也沒資格啊，就你老爸官大，有資格成為赫魯曉夫。”
    “哈！哈！哈！”明子建軍拍著大腿狂笑，勇子小八也禁不住樂了，連殷柔柔都禁不住笑出聲來，殷紅軍哭笑不得，指著楚明秋說不出來。
    不過經(jīng)此調(diào)侃，有點緊張的空氣松弛下來，殷柔柔看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便起身告辭，楚明秋送他們到門口，好心提醒要不要送他們出去，殷柔柔笑道沒事，真要有事，她會說她是公公的朋友。這讓楚明秋有了幾分尷尬，殷紅軍依舊象以前那樣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他挺夠朋友，以后有空上家玩去，另外請他在學(xué)校照顧點殷柔柔，別讓人欺負了她。
    這話說得，楚明秋直翻白眼，殷柔柔在邊上直樂，楚明秋心說，以這小丫頭的聰明勁，誰還能欺負她了，她不欺負別人就行了。
    送走兩兄妹后，楚明秋也沒回如意樓，先去廚房看了看，小趙總管正在廚房里擇菜，看到他進來，小趙總管的臉便拉下來了，楚明秋裝著沒看見。
    熊掌和王熟地走后，家里做飯的問題很快解決了，平時中午那頓飯是楚明秋作，早飯和晚飯不是穗兒便是豆蔻來作，主要還是穗兒。
    小趙總管對他進廚房很不滿意，他堅持認為楚明秋是楚家的爺，既然是爺，就不該進廚房，可他又攔不住，所以，每次楚明秋進廚房，他都怒目而視，對這種自甘墮落的舉動非常不滿。
    楚明秋今天心情很好，殷柔柔給他帶來的消息讓他非常高興，什么廢除高考，這事與他無關(guān)，從楚寬遠的遭遇來看，他即便參加高考，即便考出好成績，恐怕也不會被大學(xué)錄取，讓他高興的是莫顧澹掉進了他挖的坑里，這家伙搞劉主席語錄，過上幾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殷紅軍很是無奈，在大院在學(xué)校，他都是一號人物，八一中學(xué)多少干部子弟，多少軍隊干部子弟，可他依舊是其中的佼佼者，那些平素極為驕傲的軍隊大院子弟在他面前也驕傲不起來。可偏偏在楚家大院，他就束手束腳，根本施展不開。
    這八一中學(xué)不在城區(qū)內(nèi)，而在淀海區(qū)的魚尾鎮(zhèn)，中學(xué)由一個地主莊園改建而來，學(xué)校雖然不是重點學(xué)校，可無論環(huán)境還是設(shè)備，在燕京市都是首屈一指，在這所學(xué)校，大院子弟占壓倒優(yōu)勢，幾乎沒有幾個胡同子弟。
    到了樓里，楚明秋從書柜上拿起那張照片，特別是和殷紅軍合影的那張，兩個小屁孩都是雙手叉腰，滿不在乎的看著鏡頭。
    楚明秋看看照片，又看看殷紅軍，殷紅軍正有些感慨，沒成想楚明秋蹦出來一句：“是長高了，大了點，不過，還是小屁孩。”
    “嘿，臭小子！你當(dāng)你多大似的，比我還小。”殷紅軍大為不滿，楚明秋一路調(diào)戲殷紅軍，殷紅軍就這點好，不管他怎么調(diào)侃，最多也就是威脅，反正不生氣。
    楚明秋笑了下：“明子也在你們八一學(xué)校，你見過他嗎？”
    “怎么沒見過，他在三班，我在七班，”殷紅軍拉了把椅子坐下，開始向楚明秋吹起八一學(xué)校來了，殷柔柔有些擔(dān)心，按照以前的經(jīng)驗，這樣的吹噓都會受到楚明秋的打擊，可讓她意外的是，楚明秋居然沒說什么，一直就含笑聽著。
    “我們每學(xué)期都要軍訓(xùn)，你打過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嗎？特帶勁！”殷紅軍得意洋洋的吹噓著。
    “這明子怎么沒提起，嘿，這小子，打槍都不說一聲。”虎子有些不滿的叫起來，楚明秋責(zé)備的看了他一眼，虎子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錯在那了。
    “他不行，”殷紅軍大咧咧的說道：“他怎么能進軍訓(xùn)隊.。。”
    殷柔柔和娟子在如意樓里面轉(zhuǎn)悠，殷柔柔以前也進過如意樓，可那時她還看不懂這樓里的書，只是覺著這里書很多，象個小圖書館，殷柔柔邊翻著書，邊和娟子小聲聊天。
    “公公他爸爸過世了，他媽媽也病了，現(xiàn)在怎樣了？”殷柔柔問。
    “好些了，我爸爸說是傷心過度，這些天都是狗剩一個人在照顧，每天醫(yī)院家里忙活，虎子他媽媽偶爾過來幫忙，還有豆蔻姐，穗兒姐，田嬸，大家?guī)鸵r著。”娟子嘆口氣。
    娟子還少說了她自己，這段時間，她都在后院，彈琴的時間少了，盡幫著楚明秋收拾家了，楚明秋的院子，琴房院子，百草園，都是她在收拾打掃。
    “他媽媽還在醫(yī)院，他今天不去醫(yī)院嗎？”
    “今天周日，穗兒姐上醫(yī)院照顧奶奶。”娟子嘆口氣，這些書都碼得整整齊齊的，楚明秋有個規(guī)定，書在那拿的便放在那，所以這間屋子進來的人雖然多，可書依舊沒弄亂。
    “公公還在看這些書？”殷柔柔翻著面前的這堆書，這堆書很新，顯然都是新添的，她隨手翻了下，高等數(shù)學(xué)，微積分，機械制圖，俄文原版，日文原版，英文原版，西方音樂欣賞等等。
    娟子輕輕嗯了下，楚明秋的涉獵極廣，他原本就涉獵很廣，現(xiàn)在變得更廣了，最近他好像又迷上電子學(xué)了，不知道從那弄來本電子學(xué)基礎(chǔ)在看，還在學(xué)如何制作電路板。
    “將來我就去參軍，扛槍保衛(wèi)紅色政權(quán)。”殷紅軍站在屋子中間大聲宣布，這是他從小到大的理想，參加解放軍，解放全人類。
    “嗯，很好，有你這樣的解放軍戰(zhàn)士，我就放心了。”楚明秋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虎子沖狗子使個眼色，狗子嘻嘻一笑：“我不放心了，他連我都打不過，還怎么消滅美帝國主義。”
    殷紅軍略微有些尷尬，卻沒有反駁，算是承認敗在狗子手上，楚明秋心中禁不住樂了，這殷紅軍居然還跟小時候一樣直率。
    “去，去，你懂什么，狗熊是看你小，再說了，經(jīng)過部隊這個大熔爐錘煉下，將來狗熊的前途不可限量，你那能跟他比，去，去，去，一邊去。”楚明秋笑罵道。
    “哼，你別看不起人，將來我也去當(dāng)解放軍，我在公社看到過，那新兵帶著大紅花，可威風(fēng)了。”狗子比劃著，虎子笑著在他腦袋上拍了下：“行，行，沒有問題，到時候我們到部隊去看你，先說好啊，到時候我去看你，那五六式可得管夠。”
    “行！這算什么！到時候捷克式歪把子迫擊炮，隨便你玩！”狗子滿口胡柴，楚明秋禁不住樂了：“你當(dāng)部隊是你家啊，還機槍大炮。”
    殷紅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時勇子和小八從外面跑進院子，明子和建軍在后面追逐他們，幾個人在院子里打鬧起來，楚明秋他們出去了。
    幾個人看到殷紅軍便停手了，明子和建軍很是奇怪，這殷紅軍怎么回楚家大院了，倆人對殷紅軍很不客氣，殷紅軍也不管他們，楚明秋看出來了，倆人之間的芥蒂很深，他心里有些納悶，當(dāng)初在院子里時，倆人雖然有沖突，那也限制在孩子的玩樂上，后來的左晉北和明子的沖突更多，也更深。
    不過，楚明秋沒有問，故作沒看出來，小八也看出來了，他也裝作沒看出來，楚明秋讓大家到樓里聊天喝茶，這個時期是沒有瓜子花生水果之類招待的，能喝上茶已經(jīng)不錯了。
    殷柔柔也出來了，大家聊著最近發(fā)生的一些事，勇子上次收拾了晉西北后，這家伙又在胡同里和他較量了一次，被他徹底打服了，再不敢和他炸刺。
    “公公，我聽我哥說，薇子她們學(xué)校有人貼出了大字報，反對現(xiàn)在的高考制度，呼吁廢除高考，她們學(xué)校好些人都簽了名。”建軍說，他哥哥肖建國這段時間不知怎么和薇子走得挺近。
    楚明秋搖搖頭：“我那知道，多長時間沒去學(xué)校，小狐貍，你知道嗎？”
    殷柔柔瞪了他一眼才說：“怎么不知道，我們學(xué)校也貼了，是幾個高三同學(xué)貼出來的。”
    “要廢就全廢，光廢高考算什么，期中期末考試全廢了，這才好。”勇子覺著這些和他沒多大關(guān)系，高考，他壓根沒想過，他想的是趕緊過完這三年高中，參加工作，拿工資，養(yǎng)活弟弟妹妹。
    “干嘛要廢除高考啊？”娟子有些不解，楚明秋沖她笑了笑，這廢除高考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提出來了，五七年便提出來一次，這個提議還受到最高領(lǐng)袖的稱贊，作了批示，在教育報上刊載過，不過不知為何，那次沒再繼續(xù)討論下去，很快便煙消云散。
    “我知道點，我們學(xué)校也有人貼大字報，說這高考是資本主義制度殘余，這大學(xué)里盡是地主資本家子弟，這社會主義大學(xué)應(yīng)該培養(yǎng)無產(chǎn)階級接班人，我看廢了也好。”殷紅軍大咧咧的說著，全然不顧殷柔柔不住給他使眼色。
    楚明秋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小八勇子和虎子卻皺起眉頭，在楚明秋影響下，他們對這種論調(diào)很反感。
    “公公，你是怎么看的？”殷柔柔急忙問道，楚明秋想了下問：“廢除一種機制后，要建立另外一種機制；廢除了考試，那用什么方式檢測我們的學(xué)習(xí)呢？大學(xué)錄取的規(guī)則該怎么變呢？”
    這幾個問題讓大家都沉默了，開始思索起來，殷紅軍卻滿不在乎的說：“這有什么難的，憑政治覺悟啊，誰的政治覺悟高，誰上大學(xué)啊。”
    楚明秋略微點頭：“政治覺悟是一種很難考量的東西，你打算如何考量呢？最簡單的吧，你和明子，怎么評判誰的政治覺悟高呢？”
    殷紅軍張開嘴脫口就要說當(dāng)然是我的，可隨即覺著好像不能這樣講，論表現(xiàn)，明子在學(xué)校的表現(xiàn)不比他差，或者說比他好。
    “咱們學(xué)校鬧得厲害嗎？”楚明秋問殷柔柔，殷柔柔搖搖頭：“還不算太厲害，這事，其實是四中最先鬧起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上面政策是不是要變。”
    四中首先鬧起來的，這讓楚明秋也楞了下，四中可是全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點中學(xué)，老師經(jīng)驗豐富，學(xué)校教學(xué)設(shè)施好，干部子弟成群結(jié)隊，而且?guī)缀跞歉呒壐刹孔拥埽蠹t軍要扔那里，根本不算什么。
    “政策要變？怎么變？廢除考試？我舉雙手贊成！”勇子叫道，建軍在邊上也叫起來：“我也贊成！堅決支持！”
    “你們倆啊，”楚明秋搖搖頭苦笑下說：“這考試有那么難嗎？”
    “反正我不喜歡考試。”建軍說，狗子叫道：“我們都知道，每次考試結(jié)束，你丫屁股就要腫幾天。”
    眾人一陣大笑，建軍也不害臊，搖頭晃腦的說：“就沖這，我也支持廢除考試！”
    “十年寒窗苦，改為十年寒窗樂了，”楚明秋笑道：“這要廢除考試了，你丫十年下來，恐怕就只會一加一等于二，一加三等于四都不會，是這樣吧。咱們這社會主義祖國誰來建設(shè)？總不能交給一幫文盲吧。”
    “誰說的，二加二等于四，我還是會算的。”建軍揚著脖子叫道，大伙又是一陣樂，明子忽然悠悠的冒出句：“如果廢除了高考，將來啊，誰爹媽的官大誰上大學(xué)。”
    “這什么意思？明子。”勇子扭頭問道，明子冷冷的笑了下說：“這不明擺著嗎？沒了考試，靠政治覺悟，公公問得好，怎么評判？就只有一種評判方式，看出身，可全國大學(xué)就這么多，每年錄取的學(xué)生就這么幾個，工農(nóng)子弟，干部子弟，全國多少？錄取誰，不錄取誰，學(xué)校怎么評判？那就只有一種，先錄自來紅，可自來紅也多，學(xué)校裝不下，最后就只有一種方式，官越大的，自然越紅，那就先錄官大的。”
    “你胡說！”殷紅軍叫道：“政治覺悟怎么能根據(jù)官大官小來決定，首先得看他的政治表現(xiàn)。”
    明子輕蔑的哼了聲：“這表現(xiàn)還不是學(xué)校一句話，我告訴你們，薇子為什么對這事熱心，她大哥兩次高考成績都沒上線，現(xiàn)在還在家待業(yè)，她爸爸正四處活動送他去參軍呢。”
    “參軍？”虎子很是不解：“他大哥不是有病嗎？從插隊病退回來的，這身體還能參軍？”
    “屁！她大哥就是裝病回來的，吃不了那苦，逃兵！”明子鄙夷的罵道。
    楚明秋一直沒開口，不過，他覺著明子沒說錯，如果真這樣，將來上大學(xué)就得拼爹，不過，薇子她哥裝病逃回來，這倒給了他一個啟發(fā)，身體有病便可以不下鄉(xiāng)插隊，這倒是個好法子，弄個高血壓不是很簡單嗎，再說了，他在中醫(yī)院可認得不少人，弄個什么糖尿病，肺結(jié)核診斷證明什么的，這不很簡單嗎。
    殷柔柔也覺著明子說得有幾分道理，并非完全胡說，她見楚明秋好像挺高興，禁不住有些納悶，按照這種方式選擇上大學(xué)，楚明秋沒有絲毫機會，可他卻挺高興，這讓她很奇怪。
    “狗剩，你樂什么呢？”殷柔柔問。
    “沒，沒什么，”楚明秋連忙收斂笑容：“我覺著要采取這種方式的話，首先便得消滅修正主義，這赫魯曉夫可是隱藏在黨內(nèi)的最危險的敵人，他的兒子自然是更危險的敵人，是絕對不認錄入大學(xué)的，對了，殷紅軍，殷柔柔，你們可得警惕，當(dāng)心你爸爸變成修正主義分子。”
    “說什么呢？我爸爸怎么就成了修正主義分子了？”殷紅軍拉下臉來。
    楚明秋雙手一攤：“你看看咱們這群人里，我老爸已經(jīng)走了，娟子老爸是摘帽右派，虎子狗子爸爸是工人和農(nóng)民，勇子小八的老爸也已經(jīng)走了，明子建軍的老爸不過一小官，連國務(wù)院都進不了，想修也沒資格啊，就你老爸官大，有資格成為赫魯曉夫。”
    “哈！哈！哈！”明子建軍拍著大腿狂笑，勇子小八也禁不住樂了，連殷柔柔都禁不住笑出聲來，殷紅軍哭笑不得，指著楚明秋說不出來。
    不過經(jīng)此調(diào)侃，有點緊張的空氣松弛下來，殷柔柔看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便起身告辭，楚明秋送他們到門口，好心提醒要不要送他們出去，殷柔柔笑道沒事，真要有事，她會說她是公公的朋友。這讓楚明秋有了幾分尷尬，殷紅軍依舊象以前那樣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他挺夠朋友，以后有空上家玩去，另外請他在學(xué)校照顧點殷柔柔，別讓人欺負了她。
    這話說得，楚明秋直翻白眼，殷柔柔在邊上直樂，楚明秋心說，以這小丫頭的聰明勁，誰還能欺負她了，她不欺負別人就行了。
    送走兩兄妹后，楚明秋也沒回如意樓，先去廚房看了看，小趙總管正在廚房里擇菜，看到他進來，小趙總管的臉便拉下來了，楚明秋裝著沒看見。
    熊掌和王熟地走后，家里做飯的問題很快解決了，平時中午那頓飯是楚明秋作，早飯和晚飯不是穗兒便是豆蔻來作，主要還是穗兒。
    小趙總管對他進廚房很不滿意，他堅持認為楚明秋是楚家的爺，既然是爺，就不該進廚房，可他又攔不住，所以，每次楚明秋進廚房，他都怒目而視，對這種自甘墮落的舉動非常不滿。
    楚明秋今天心情很好，殷柔柔給他帶來的消息讓他非常高興，什么廢除高考，這事與他無關(guān)，從楚寬遠的遭遇來看，他即便參加高考，即便考出好成績，恐怕也不會被大學(xué)錄取，讓他高興的是莫顧澹掉進了他挖的坑里，這家伙搞劉主席語錄，過上幾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